维达尔身上的伤被包扎得整齐,梅莱芙陪了一会儿便离开,留他们俩休息。

  维达尔从书柜上抽了本书给他念里面的故事,江屿白捏着圣镜发呆。

  半本书看完,维达尔坐在床边看着他,江屿白捏着他后颈将他压下来,目光试探:“什么时候拿到圣器的?”

  维达尔不解:“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江屿白也说不清到底重不重要,当初以为圣器在莫里甘手上才回头救人,可惜到底站不住脚,没有梅莱芙怂恿他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而回头救维达尔,圣器在其中好像只起到一个极其微弱的作用。

  没有这一茬,他大概已经回到自己领地安心生活,而维达尔经历九死一生回到圣殿继续做他的圣子,再成为教皇,他们不可避免地站到对立面,也许命运只是在曾经短暂交织在一起,然后就此分开。

  如果维达尔没有恰好落在莫里甘手里成为阶下囚,而他没有恰好穿过来顶替始祖,他们都不会有现在。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不可避免将目光落在他们的关系上。

  是信任、依赖,又充满算计,不那么美妙。

  却又复杂、深奥,流的血与泪交织着,交换爱意与吻痕。

  对立的身份,着魔一样的情愫。

  江屿白想说的话在喉间周转犹豫,清晰地吐露出来。

  “没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他随意提起的,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片刻后又说起另一个话题:“我的苗圃你在好好保管吗?”

  维达尔掐着他脸颊恶狠狠说:“这会儿知道心疼你的苗圃了?当初说走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它?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放心上。”

  “我怎么没放心上了,哪有你说的这么绝情。”江屿白一脸理直气壮,“我那时知道你肯定会好好保管才扔给你的,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它们丢了?”

  维达尔面无表情:“对,我丢了。”

  江屿白震惊:“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我养了这么久你说丢就丢?”

  维达尔咬牙切齿:“早该扔了,谁让你当初招呼也不打一声一个人跑了,摊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饲养员是它们倒霉。”

  江屿白一脸愤怒地推开他:“你给我出去,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跟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再说半句话!”

  他躺下转身背对湳沨着维达尔,十分决然。

  维达尔啧了一声:“离开这么果断,我以为你不在乎苗圃呢。”

  江屿白没说话。

  维达尔说:“不就几根草,再种一批不就行了?”

  江屿白还是不说话。

  还挺能憋。

  维达尔戳了下隆起的被窝,扯下一半被子望过去:“真生气了?”

  江屿白将被子扯回去,当没听到他说话。

  他无奈:“你那苗圃我没扔,别气了。”

  江屿白有些意外:“没扔?”

  维达尔说:“当然,还保管的好好的。”

  江屿白看了他三秒,果断赶人:“居然骗我扔了,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维达尔气笑了:“合着我不管扔没扔都要赶我走是吗?”

  江屿白一脸无辜:“我可没这么说。”

  维达尔从被子里捞过他抱在怀里,冰冰凉凉的温度让他舒服地眯起眼:“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江屿白无言片刻,回头望着他:“话题什么时候又变成这个了?”

  “一直都是这个。”维达尔用鼻尖碰了碰他脸颊,“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儿,江屿白偏头:“以后再说。”

  维达尔盯着他耳垂没说话。

  他都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强行将江屿白注意力拉过来,永远也没机会逃避他。

  但维达尔深知面前这个血族的聪慧狡猾,如果用那样强硬的手段,后果只会像上次一样被他想方设法逃走。不着急,只要慢慢来,总能在一起的。

  “你再想想,我不着急。”维达尔摸摸他脑袋,“好好休息。”

  “嗯。”

  江屿白抚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本在苏醒时那里有一道封印,如今被解开后,却出现了与他身上黑暗力量截然不同的光明,正是这份力量重启了圣镜,才让他能够脱困。

  他不明白几百年前始祖到底和魔法师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按理说有契约在身,始祖和魔法师会同生共死,也许那突然出现的光明正是始祖那时动的手脚。

  飞舟平稳前行,将多兰里的人类送走后,他们几经周转跟梅莱芙手下汇合,换了艘完好的飞舟继续前进。

  江屿白跟梅莱芙商量了一下,决定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再做打算。

  远处望去,那洁白高大的建筑正是圣殿,前院中央立着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一排排整齐的圣骑士与修士立在两侧。

  维达尔的人提前告知过主教今天他会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到恭候多时的圣骑士长。

  卡塞尔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饱含担忧:“圣子殿下!”

  维达尔回握住他,安抚道:“卡塞尔,让你久等了。”

  卡塞尔摇头:“您能平安回来就好。”

  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做工精良主教袍子的人,正是红衣主教。他一来就颇为高调地开口:“圣子殿下可算是来了。”

  维达尔对他略微颔首。

  红衣主教说:“我还担心你在血族那儿过得太滋润舍不得回来,你一直不肯回圣殿,教皇担心你,跑到我这儿都问了四五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间一长,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教皇听到了,气的他大病一场,到现在还卧病在床。你既然回来了就多在教皇身边陪着,多照顾照顾他老人家,免得把他气得更狠。”

  维达尔猜到他心思不正,一来就暗地里责怪他害教皇生病,给他扣这么大个锅:“教皇身体早就诊出不适,之前我一直陪在身边都没发病,只离开圣殿几个月就出了岔子,真是命运难测,也多亏了主教照顾得好。

  他微微一笑:“教皇重病,圣殿上下还没出乱子,看来是主教对这圣殿全盘掌控在手,比教皇当初还风光。主教不如再多照顾教皇一段时间,好早点上位,名正言顺掌控圣殿。”

  三言两语红衣主教没打压下维达尔气势,还差点让他气了个半死,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他恨不得一甩手转身离开,偏偏自个儿手下都在这里,他出不起那个丑,一脸菜色地又跟维达尔虚与委蛇一番匆匆进门。

  维达尔本来心情就不好,红衣主教是正好撞他枪口上了,本来没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看,谁知道他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圣骑士努力憋笑。

  天知道他们忍了多久,教皇身体逐年衰弱,没人在头顶压着,大半辈子屈居人下的红衣主教一朝得势堪称放肆嚣张,圣殿里的人过不上好日子,更是明目张胆打压其余势力的人,圣殿的人都得看他眼色过日子。

  圣子原本性格温和,跟随他的圣骑士都做好被刁难的准备了,没想到圣子这么敢说。

  到底顾忌在外面,红衣主教没多说什么,干巴巴地开口:“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卡塞尔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维达尔挑眉跟着走了进去。

  红衣主教单独把维达尔叫过去,卡塞尔有些着急,怕红衣主教对他不利,得到维达尔眼神安抚才勉强安定下来。

  他守在书房门口等维达尔出来。

  刚关上门红衣主教就撕下了和善的假面:“瞧瞧这是谁,这不是被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捧上天的圣子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血族手里了,没想到你命还挺硬。”

  维达尔找了把椅子懒洋洋坐下:“还没把你盼死,我舍不得走在你前面。”

  红衣主教一僵,把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怒火朝天:“怎么,出去一趟你在学的圣殿的规矩都忘了吗,怎么说话的?”

  维达尔啧了一声:“坏掉的器具账报在你头上,还有,既然人老了就别动这么大气,别哪天把自己气死了,没享受荣华富贵就先去地狱报道,冤得很。”

  有没有把自己气死是不知道,但红衣主教快被他的话气死了。

  他指着维达尔两眼快喷出火来:“好,好!”

  维达尔把玩着精致小巧的茶杯,懒得搭理他。

  红衣主教越发觉得看不透维达尔了,简直像是从内而外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谨慎小心,算得上听话的人,虽然坐在圣子的位子上,也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敢忤逆他了?

  还有那个脑子有病一样把维达尔当神崇拜的圣骑士长卡塞尔,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天天跟他作对,如今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红衣主教觉得大概是把他在外面放的太久,缺少敲打,食指叩着桌面疾言厉色:“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圣殿所有人的命都捏在我手上,给我记住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我既然当初能推你上去,也能把你扯下来,不想死的太惨就乖乖听话。”

  维达尔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每天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些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红衣主教这回是真被他气晕了,猛地拍了两下桌子,闭着眼睛等气匀了几分再睁眼,却发现维达尔早就跑没影了。

  他气得开门,走廊空空荡荡,一边修女小心翼翼围上来:“您要回房吗?”

  红衣主教说:“维达尔人呢?”

  “他刚刚就走了……”

  “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修女害怕又茫然:“他说是您让他走的。”

  红衣主教猛地一拳砸到墙壁上,眼前阵阵发黑,半晌转身往房中走去。

  虽然圣殿中不盛行骄奢风气,但那也是教皇还年轻时定的规矩,红衣主教房中固定安排了四五个修女服侍,伺候他吃饭穿衣比皇帝还滋润。

  一见他过来,修女就捧着衣服走过来:“大人,我服侍您更衣。”

  红衣主教一巴掌甩到修女脸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不是让你们把他在城外就灭口吗,为什么他还活着?”

  修女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派人过去拦了,可圣子身边跟着一群实力很强的人,也不知道底细和身份,我们派过去的人死的死残的残,无一幸免啊!”

  红衣主教气得在房中又摔了个做工精美的花瓶,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冷静下来说:“难怪这次回来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了靠山。”

  修女犹豫着抬头:“那还要继续派人吗?”

  红衣主教沉吟不语,摇头:“不。”

  江屿白铺开地图,墨水压在角落。

  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就暂时分别了。

  在搜集房产的时候江屿白发现意外之喜,在人与血族关系没那么僵硬时梅莱芙在圣殿附近收了一处宅子恰好能给他们带的人做暂居点。

  危机解除以后梅莱芙又开始逐渐咸鱼,一心扑在度假上,给江屿白塞了一堆辅佐的手下。

  江屿白可停不下来,带着手下能忙到深夜。

  女佣给他倒了杯酒:“您还在工作吗?”

  江屿白在地图上圈了两处地方:“索恩死了,莫里甘跑了,他们留下的领土和财产无人接手,我们刚好可以抢过来。”

  女佣点头,又有些犹豫:“我们现在下手有些晚吧,他们的手下怕是已经趁机掌控了势力。”

  江屿白捏着笔杆:“如果有不愿意归还领地的就拟定一份清单,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们到庄园里坐客。”

  他轻笑一声:“来了的就威逼利诱,不愿意来的,我们就有理由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