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很快来了,鸣笛声与嘈杂人声在大脑里疯狂‘搅拌’,闻轶浑浑噩噩地仍由医生从手中接过沈衫珩,看着他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紧紧跟在身后。

  “谁是家属?”护士小姐吼道:“跟着一起上来。”

  “我是!我是!”闻轶用手背胡乱擦掉眼中的泪,一边回应一边快速爬上车。

  他的手上全是沈衫珩的血,手抹在脸上全是血印子,加上他之前脸上贯穿式的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旁边协助医生的护士小姐抽空看向闻轶,细心询问他要不要处理伤口。

  “我没事。”闻轶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担架上抢救的沈衫珩,他摇头,哽咽得不行:“请帮我救……救沈哥。”

  护士小姐不忍心,眼神坚定:“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

  怎么到医院,怎么坐在抢救室外的冷板凳,闻轶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抢救室外面象征着“正在抢救”的灯亮起了很久很久。

  闻轶将卜卦的铜钱攥在手心里,想算手术的结果,但每次都因为害怕知道那二分之一的结果而半路停止。

  他不敢赌,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这时候,闻轶的脚边好似蹭上了柔软的毛皮,他垂眸去看,结果看到了许久未见的02系统。

  闻轶空洞的眼神有了些神色,他将02系统抱在怀里,急迫地询问道:“小神灵,你有没有办法让哥好起来?”他的手劲一时无法掌控,将02系统捏的有些疼。

  “你先放我下来。”02系统挣扎不掉便深深叹了口气,它本来就因为原定的攀龙附凤对象快要死了而感到未来绝望和生气,这下见到宿主哭唧唧的可怜模样,心里那点生气又消散了,内心充斥着无奈,不忍骗他:

  “人之生死自有天命,我的能力很弱,无法干预天道,这个时候只有靠医生了。”

  这句话如一盆水浇灭了闻轶心中刚燃起的希望,他松开抱着02系统的手,双手捂着脸,大滴大滴的泪珠无声地从手缝中滴落,充满无助:“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02系统抬爪贴在闻轶手背上,带了些安慰地拍了拍,并未再说话。

  它有偷偷打开过系统商店,但是因为上一个01系统的违规操作,能够购买灵药的商品界面已经变灰,在关掉界面后,它猛地意识到自己变得跟上一个系统一样,着了魔地亲近宿主,甚至为了他们违背自己的原则。

  这是不对的。

  02系统劝诫自己,因为看到闻轶在自己面前哭泣,一股没由来的悲伤溢满了它的整个数据库。

  它想,自己肯定是中病毒了。

  “阿珩。”突然匆匆的脚步声带着焦急的女声传入耳中。

  闻轶放下捂着脸的手,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对上梅祯,他哭的厉害,连眼皮都泛起了红,整个眼睛,鼻子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像是抹了红脂般。

  他空荡荡的大脑只提示面前的女人很熟悉,但是具体是谁,他记不起来了。

  梅祯倒是清楚的认得闻轶,毕竟眼前的小年轻是她儿子第一个男朋友。

  她连忙上前抓着闻轶的手:“阿珩怎么样了?”

  即便没想起对方是谁,但不妨碍他知道女人认识沈衫珩,他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道:“哥已经进去很久了,医生还没出来,具体情况还要等……”许是说到伤心的地方,闻轶眼泪又在眼眶打转。

  “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在经历了沈家各种诡异的倒霉事件后,梅祯怕极了,怕儿子也像是大哥家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难怪今天自己一直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不如意,要不是警察打电话给自己告知情况,她连自己儿子正处于生死边缘都不知道。

  “是枪伤。”

  “谁打的!”因为要停车迟来的沈文博听到这句回答,质问着,胸膛因为愤怒不断起伏,他眼中燃烧的怒气走近闻轶,几乎是要把闻轶当成那个凶手:“谁动的手!”

  闻轶看到沈文博,他和梅祯同框在一起,闻轶就突然记起来到两人就是之前在别墅外面见到的沈哥父母亲。

  他背脊猛地挺直,捏着铜币的手不安地扣着上面的纹路:“是陈炜。”虽然动手的是陈炜,但到底是自己将沈哥牵扯进来,才会让他受伤。

  想到这里,他眨巴眨巴眼,当着沈哥父母的面很没出息的落了泪。

  “那个狗东西!”得知是沈衫珩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动的手,沈文博还没骂出口,倒是梅祯这个一向优雅的富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骂咧咧:“白眼儿狼的玩意,当初他们陈家的公司濒临破产,我们还出手拉了他一把,现在看来就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真是个道德败类。”

  眼见梅祯气的捂胸口,闻轶连忙起身扶住她并将她安抚到座位上,他并不懂怎么安慰人,毕竟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张了好几次嘴后才干巴巴道:

  “阿姨,请别因为这个败类气坏身体。”

  “现目前,哥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沈文博附和着闻轶的话,坐在自己妻子身边握紧她的手:“儿子会没事的。”即便他也难受,但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必须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

  虽然对闻轶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一个满口胡话,过于年轻的小孩儿,但见他对自己儿子不离不弃,哭得不像样子的模样,再铁的心也会软下来。

  等待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是漫长的。

  好在‘正在手术’的灯没过多久就熄灭了,里面随之走出一名正在摘手套的医生。

  闻轶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走到医生面前,焦急地询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摘了口罩,幸好脸上不是带着沉重的脸色,他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将里面的情况告知闻轶他们:

  “幸好送来得及时,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病人也度过了危险期,等里面处理完伤口,病人会转送到重症室,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去看望了。”

  知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闻轶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来。

  幸好,幸好。

  他亲吻了下手中的铜币,感谢着仁慈的天道。

  梅祯和沈文博相互搀扶着,在没得到结果前紧张的情绪像拉到极致的皮筋时刻都会崩开。

  好在,最后听到的消息是好的。

  放松下来的三个人再次坐在凉板凳上,这次的气氛不再压抑,期间护士拿了些纱布棉球和生理盐水递给闻轶让他擦拭。

  闻轶不想接,但一直窝在他身边的02系统拍了拍他手臂,用心声传送语音给他:【擦一擦吧,你也不想你的沈哥醒来就看到你狼狈邋遢的样子吧?”】

  利用沈衫珩,02系统简直轻松拿捏闻轶。

  闻轶立刻接下东西对着反光的玻璃仔仔细细地将脸上的血污擦拭掉,这时候情绪过度的夫妻俩才后知后觉发现闻轶的脸上有着很严重的贯穿伤。

  最后还是沈文博为了缓解气氛,也为了让妻子转移些注意力,向闻轶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找个护士帮你处理下伤口?阿珩这里有我们等着。”

  闻轶摇头拒绝,坚定道:“我想等着哥。”

  “你真是好孩子。”梅祯用手帕擦着眼泪看向闻轶,她对这个小年轻感官很好,而且照儿子认定什么就从一而终的秉性,这个小年轻以后肯定会是她的“儿媳”,于是她稳定了些情绪,语气柔和地问道:“说了这么多,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被长辈点名,闻轶不自觉挺直腰板,认真地回道:“叔叔阿姨,我叫闻轶。”

  “你多少岁了?有二十了吗?”梅祯看着闻轶的脸,就知道他的年纪应该很小。

  “我今年二十一岁。”

  “真小。”梅祯喃喃,她家儿子今年三十五岁了。

  不过很快,梅祯就说:“我们阿珩虽然年龄大了些……可能平时性子也冷了些,但对放在心上的人会掏心窝子的好,所以外人说他冷漠什么的坏话,不要在意,他这个人真的很适合居家结婚。”

  “哥,很好很好。”这不是敷衍,因为在闻轶心里沈衫珩真的哪哪都完美。

  梅祯点了点头,带着感伤说道:“他从小就很独立,也很孝顺,他喜欢男人……”她说着,瞪了一眼沈文博:“喜欢男人这点,我并不是老古董,喜欢就喜欢了,我们沈家人多,也不要他传承香火。”

  说着,梅祯阴阳怪气了一句:“那种认为喜欢男人是病的老古董,真的该死。”

  说到动情处,她想儿子的情绪再次上涌,转过身扑进丈夫的怀里,崩溃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还用手狠狠捶打沈文博的肩膀。

  沈文博揽着妻子,手温柔地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纵容着她耍小性子,同时心里也在懊悔自己之前的偏见。

  闻轶不清楚沈衫珩与父亲因为‘喜欢男人’而产生的矛盾,所以就听不懂夫妻俩话里的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好似有很大的机会让哥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哥喜欢我。

  我也喜欢哥。

  闻轶与沈衫珩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