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虽然穿着旗袍,行动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在午间人流量巨大的街道中,她身形轻盈,瘦小的身躯完美地隐蔽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不过好在,闻轶迅速找到一处阴凉地掏出收灵袋,从里面将前天刚收进去的赵玲放出来。

  他将从女人手中抢过来的巫毒娃娃丢给赵玲:“给我带路,那个女人身上还残留这种气息,找到她我就答应你之前的要求。”

  “好!”

  被关了两天的赵玲一改萎靡的状态,就连周身的气流都活泛起来,她立马四处寻觅,然后一条黑色灵缇犬被主人牵着进入她的视野。

  赵玲并不嫌弃,找准时机附身在灵缇犬身上,她挣脱掉身上的牵引绳,在犬主人的惊呼中寻着巫毒娃娃香料的味道快速跑走了。

  闻轶跟在她的身后,在拐过几条街后终于又看见女人,她站在马路中央,此时路灯已经由绿变黄,追上去的赵玲正死死咬住她的裙角。

  在挣扎的过程中,女人瞥见了闻轶,咒骂中她抱起身边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丢在了正在右转弯的汽车车轱辘前。

  孩子凄惨的叫声让闻轶心惊,想都没想就冲刺上前抱着孩子从地上滚离了危险区。

  正当他要检查孩子的伤势时,一道强劲的破风声朝着他面上袭来,好在闻轶反应迅速往后仰,但由于距离太近,虽然躲过了脖子处的致命伤,脸上却被划出又长又深的口子。

  意识到不对的闻轶立即将怀中的孩子丢开,孩子瘦弱的身躯在地上咕噜滚了几圈,最后像是没了骨头以一种手脚相互缠绕的诡异姿势抬起了头,小脸青白,瞳孔涣散,完全是已死之人的状态。

  “你居然炼化鬼童。”闻轶没管脸上滴答直落的血,眉头紧锁看着已然成型的鬼童。

  因为大力地挣脱,女人发髻松散在胸前,她气急败坏地将赵玲附身的灵缇犬一脚踢开,随后催动鬼童去攻击赵玲。

  赵玲明明已经伸出鲜红的指甲迎接攻击,却在看清鬼童的模样,突然就哀嚎起来,白色的灵体不顾一切从灵缇犬身上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认出是自己孩子的赵玲激动地想要拥抱鬼童,却被鬼童一击重伤,不得已后退时被女人掐住了灵体的命脉。

  “它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不是你的孩子。”女人恶狠狠地加大手上的力度,就在赵玲灵体破散之际,闻轶袭来的一击让女人被迫放手。

  周围的路人并不能看到赵玲和鬼童,只觉得闻轶和女人行为怪异。

  女人到底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跟闻轶纠缠,她指示鬼童留下来绊住闻轶,自己乘机溜走。

  闻轶本想直接用收灵袋将鬼童收进去,赵玲却深知鬼童这种人为制造的鬼物离不开炼制它的主人,否则不出一日就会魂飞魄散,故而在闻轶动作时急忙跪倒在他面前,苦苦乞求道:

  “道长,他是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放过他吧……你答应过我的。”赵玲搬出之前闻轶答应过的话,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加上女人的重击,她的灵体已经开始呈现消散的征兆。

  “希望你不要后悔。”被拦住的闻轶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再次隐没在人海中,鬼童也在害怕中龇着牙追着女人的方向离开。

  “一旦成为鬼童,他不会记得你了。”闻轶给固执的赵玲讲明现在的情况。

  只是天下母亲谁会放任自家孩子处于被人利用的境地,赵玲朝闻轶叩首,情绪几近崩溃但次次都强行稳住:

  “道长,我愿意继续追踪那个女人。我帮你找到她……找到她后,只求道长能帮我的孩子脱离那人的控制。”

  知道赵玲心意已决,闻轶不好再劝什么,摆了摆手算是让她自行离开。

  处理好这边的事,身后就传来沈衫珩呼喊自己的声音,闻轶紧抿着唇,硬是不搭理沈衫珩,想要迈腿离开这里。

  不过沈衫珩很快追上了他,因为是急匆匆跑过来的,所以拉住闻轶的手很烫,甚至开口说话都在喘息。

  “你……”沈衫珩皱着眉,因为闻轶的不辞而别他语气难免有些加重,结果才说一个字就因为看到闻轶脸上的伤痕而哽住了话。

  被贯穿半张脸的伤痕因为没能及时处理,看上去十分严重,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在脸皮表面。

  “怎么会这样。”看着鲜血从流利的下颚不停滴落在地上,沈衫珩声音颤抖:

  “我们去医院。”他把定位发给司机,拉着闻轶用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脸上血迹。

  “我自己会处理。”闻轶微微撇过脸拒绝了沈衫珩的提议,他并非全部是意气用事,鬼童的利爪中掺杂着木魁花的剧毒,想要制止伤口继续蔓延,普通的医疗手段根本不起作用。

  况且——

  “哥,还是关心一下你朋友吧。”闻轶看了眼跟在沈衫珩后面的陈炜便要走。

  眼见闻轶真的要走,沈衫珩气急了将他拉向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有伤不处理等着伤口把血流干后自己好?”沈衫珩一向温和的眼眸微微眯着,寒霜侵入眼底,语气更是从未听过的严厉。

  闻轶嘴角下撇也不说话,就用小狗似得圆滚滚的眼睛直直看着沈衫珩。

  一向不会屈服别人的沈衫珩最后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毕竟闻轶像是感受不到自己脸上汩汩鲜血,他只好将语气软下来,带着哄意:

  “你的伤太严重了,乖点好吗?我陪你去医院包扎。”

  说完,沈衫珩拽着闻轶将他拉进面前停下的车里,在跟陈炜打了招呼后,让司机加快速度朝着医院开去。

  陈炜站在原地,几乎愣神般看着车远离。

  阿珩对那个小年轻这般纵容、在乎,根本不是圈子里那种‘玩玩而已’的态度,只是不知那个叫‘闻轶’的年轻人又有几分真心。

  陈炜心里极其不甘。

  他想,明明自己才是应该与阿珩最相配的人。

  ……

  “哥,刚刚是不是生气了。”坐到车里半响后,闻轶开口道。

  在狭小的车内他可以清晰捕捉到沈衫珩因为情绪不佳而紧绷着下颚。

  其实闻轶早就开始反省自己突然上来的脾气,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拒绝沈衫珩,明明对方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好。

  “并没有。就算是生气,也是气我自己。”沈衫珩的回应很轻,尾句像夹杂了一声叹息。他转头看向闻轶,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看上去就很疼的划伤:

  “要是我能早点追上来,也不至于只能干坐着等待处理你的伤口。”

  “这跟哥一点关系都没有。”闻轶否定了沈衫珩的假设,“是我不小心中计才受伤的。换做是哥,对方拿小孩做人质也会像我一样上当。所以即便是哥的假设,最后结果都差不多。”

  听了闻轶的话,沈衫珩并未因此而松懈,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闻轶嘴里所说的那个‘小孩’,周围路人也没有看见小孩被挟持而表现的惊慌、愤怒、害怕等反应。

  闻轶不会说谎,那么这件事就是跟巫蛊娃娃会让他心绞痛一样,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沈衫珩眼眸微深,他想起那个突然闯进包间的‘罪魁祸首’,她貌似跟陈炜是旧相识,也跟闻轶存在某种关联。

  不过他还没细想,就听见闻轶向自己询问:

  “哥,我给你的平安绳呢?”像是斟酌了很久,闻轶道:“是不喜欢?还是因为是约会所以不方便……”后半句是闻轶嘀咕出来的,充满着控制不住的委屈。

  “不是。我很喜欢也从不觉得戴着它会不方便。”

  沈衫珩解释道:“是我将咖啡不小心洒到上面了,所以中午让何露带去清洗店清理才没有戴出来。”

  所以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

  想到因为自己误会哥而朝着他发脾气,闻轶甚至觉得当时鬼童攻击自己时还不如一道把他脸皮都刮下来算了。

  所幸这时司机的一声“到了”将闻轶从羞愧中短暂解救出来。

  在经历清洗、消毒、上药、包扎等程序后,闻轶的下半张脸都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变相得演绎了他目前没脸见人的状态。

  “恢复期伤口不要沾水,饮食要清淡,每天上药两次,如果很痛,可以买些止疼药备用……”

  沈衫珩跟医生在门口交谈着闻轶近期忌口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闻轶自己听了一会儿,注意力就不自觉偏到沈衫珩身上。

  盯着那张柔和漂亮的侧脸,闻轶陷入了沉思。

  所以自己是喜欢哥吗?像小神灵说的,自己和哥才是天生的姻缘。

  正当闻轶对此深入思考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界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闻轶接听时,手机还没放到耳边,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师!大师救我!那个鬼又出现了!!!”

  哦,是那个叫蒋文毓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