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年怎么说也比钟嘉大了五岁,让他叫声哥应该不过分吧。
可这小孩倔得很,因为在家里是长子,还有个亲弟弟,成天觉得自己可成熟了,叫王斯年都是直呼大名。
王斯年也不生气,每天都笑呵呵的。
就只把钟嘉当小孩,怕小孩一个人不安全,就走哪带到哪,还给钟嘉买了一把防身用的瑞士折叠刀。
钟嘉性格冷淡,但嘴巴毒,人又暴躁,跟别人聊得有一点不痛快就会动手揍人,全靠王斯年从中调解。
每当这个时候,王斯年就会怀疑,自己帮助这个小孩,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算是知道这小子当初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了。
这天,王斯年的朋友来公寓找他,一行四个,其中一个小孩叫狄文洲,跟钟嘉差不多大,又都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出身。
只不过,狄文洲是因为在家被宠坏了,才被他父亲送到米国来改造,那三个朋友的其中之一就是狄文洲的父亲给他配的保镖。
狄文洲样子很臭屁,钟嘉看到就不喜欢。
巧了,那臭屁小孩也不喜欢钟嘉。
两个人讲话都带刺,王斯年夹在中间要么当和事佬,要么帮理不帮亲。但另外的那三个朋友因为跟狄文洲比较熟,所以都是在帮狄文洲说话。
其中一个朋友阴阳怪气说了句,
“不愧是米国佬们口中尖牙利爪的小野猫,真是嘴巴不饶人呢。”
钟嘉长得漂亮,但脾气火爆。
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好话。
因此,话一说出口,四下顿时安静下来,一旁的另一个朋友用力戳了他一下,“喂,别乱说话。”
那会儿王斯年去厨房忙活着做饭呢,什么都不知道。
等王斯年听到声音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王斯年拿着锅铲从厨房冲了出来,“怎么了?”
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一个朋友捂着哗哗流血的脖子,另外一个朋友在联系911,而狄文洲的保镖在翻急救箱。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那剩下的两个十五岁小朋友,已经凶狠地撕打起来了。
王斯年吓得手里锅铲都掉了,赶紧跑去拉开了两个揪着头发互踹的少年。
两个原本漂亮的小家伙现在都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好不惨烈。
“怎么回事?”王斯年左看看右看看,问两个少年。
“呜……呜呜……”狄文洲一被拉开,就揉着眼睛哭起来。
钟嘉像个小猎豹一样,听到狄文洲哭,挣脱开王斯年握着他的手,冲上去又揍了对面的少年一拳。
“我叫你哭!我叫你装可怜!”
王斯年赶紧从背后抱着钟嘉的腰,给人抱进了卧室,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
“你先在这里等我。”说着,转身欲走,却被钟嘉直呼大名叫住了。
“王斯年!”
钟嘉看到王斯年的表情,明明刚刚被骂被打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突然心里有点委屈。
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来有多少种情绪夹杂在里面。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的错?”
钟嘉抓着王斯年的手臂,不让对方离开。
王斯年转回身叹了口气,看着钟嘉手里紧紧握着的瑞士折叠刀,虽然刀刃收进去了,但还是有血水滴滴答答滴落在地板上。
“钟嘉,我给你买刀是为了防身的,不是为了让你伤害别人的。”
钟嘉松开手,低着头闷声道,“你问都不问一句,就觉得是我的错吗?”
王斯年愣了一下,想辩解,客厅里另一个朋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王斯年拍了拍钟嘉的肩膀,便关上卧室的门离开了。
钟嘉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听到他们把流血受伤的那个家伙送去了医院。
偌大的公寓一下子只剩下钟嘉一个人。
就像刚被妈妈送来米国的那一段时间。
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天地之大,哪里是属于他钟嘉的呢?
好在,那位朋友虽然血流的多,但伤口不深,包扎得也专业及时,送到医院治疗处理了一下,并没有生命危险。
王斯年代替钟嘉赔偿给了那位朋友一大笔钱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等王斯年处理完这一切再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却发现,钟嘉不见了。
客厅里还是一片狼藉,卧室里干干净净,虽然原本就没有多少属于钟嘉的东西,此时连那为数不多的几件换洗衣服也被带走了。
看来是离家出走了。
王斯年扶了扶额,立刻出门找了。
夜晚的街道寂静如死,王斯年从邻居詹姆斯夫妇那里借了辆自行车,骑着车找了许久。
“小嘉?你在吗?出来跟我聊聊。”
王斯年一边骑车找人,一边大声喊。
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响彻了整片夜空,不一会儿就有人大声且愤怒的回应,“Be quiet!The baby is sleeping!(安静点!有小孩子睡了!)”
王斯年连连道歉。
不知道钟嘉什么时候走的,这孩子身上没什么钱,不能打计程车,要是纯靠双腿应该也走不远。
没错,钟嘉作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钟家大公子,身上却没有钱。
就很矛盾。
每次王斯年都会因此怀疑钟嘉的身份。
但出于这么久以来的接触,王斯年又觉得,这小孩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自己。
王斯年骑自行车走了很远,已经从城市骑到了村镇,正要打算掉头换个方向寻找,余光瞥见了一个小兔子蹦蹦哒哒在深夜里奔跑着。
王斯年眼睛一亮。
找到了!
目前王斯年所在的地方,正对着的,是一大片农场。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
而钟嘉似乎是从那辆面包车上下来的,正拼命往农场里跑,此时已经穿过满地的南瓜跑进了玉米地里。
王斯年赶紧扔下自行车,也追了进去。
玉米地像迷宫一样,进去根本找不见钟嘉在哪,王斯年正要开口叫人,突然有人从旁边拉了他一把。
“嘘,别说话。”
王斯年一脸惊喜。
是钟嘉。
钟嘉拉着王斯年躲在了一些高大玉米围出来的空间里。
王斯年正要询问,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说的是华国语。
“马的,抓到那臭小子,老子非得砍了他那两条腿。”
另一个比较冷静的声音劝道,
“老板说了,尽量要活的,尸体也可以,但得是全尸。”
王斯年握紧了拳头。
这小子怎么总能遇到危险的事。
到底是谁,那么恨一个小孩子,三番两次要对钟嘉下手。
两个人屏息静气地等待着那两个人走远,走进玉米地的深处。
王斯年低声问,“只有两个人吗?”
钟嘉点点头。
王斯年便拉着他的手,起身道,“跟我来。”
王斯年带着钟嘉一口气跑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自行车是赛车,没有后座,王斯年只能让钟嘉坐在前面的横杠上。
“硌。”
钟嘉皱着眉,有点嫌弃。
王斯年蹬上自行车就走,听他这话不由好笑,“都什么时候了……”
“他们在那!”先前两人的其中一个穿过玉米地大喊了一声。
随后有枪声响起,几乎擦着王斯年的耳朵。
靠!还有枪。
王斯年脚下骑得更快了,同时一只手脱离握把,将钟嘉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别露头。”
王斯年能感觉到钟嘉在自己怀里颤抖着,不由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又一声枪响。
钟嘉似乎听到了头顶那人闷哼了一声,车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不由心里一紧,急声问道,“怎么了?打到你了吗?”
他想抬头看,但被王斯年护得紧紧的,根本没办法抬起头。
王斯年沉默了几秒钟,回答,“没有,就是太近了,吓到了。”
钟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王斯年一边快速骑着自行车,一边安抚钟嘉,“放心,他们回去开车还需要时间,等到城里,我们拐进巷子里,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钟嘉低声应了一声。
事情的确按照王斯年所说的那样顺利进行着。
到了城市,王斯年骑进了小巷里,把自行车藏好,又拉着钟嘉躲进了垃圾堆里。
巷子里很暗,钟嘉什么也看不清。
那辆黑色面包车好半天才从主路上疾驰而过。
钟嘉还被王斯年抱在怀里,此时,不由戳了戳王斯年的胳膊。
“喂,王斯年,他们的车已经开过去了。”
王斯年好半天才回答,“嗯……那,再躲……咳咳,再躲一会儿。”
声音及其虚弱,听起来不太对劲。
钟嘉赶紧挣扎起身,才看到王斯年的左肩被子弹穿透,血染红了半边衣服。
“王斯年!”
王斯年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按住了钟嘉的嘴唇,“别说话,我们……再躲一会儿,还没……脱离……危险。”
钟嘉眼泪一瞬间落下,流在了王斯年的手背上。
“斯年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但这次能不能答应我,我们先去医院。”
王斯年擦掉钟嘉脸上的泪,笑着说,“你终于……肯叫我哥了。”
顾泠汀听着王斯年讲的故事,不免感叹。
原来,钟嘉当年的留学生活,过得这么惨。
“那后来呢?王哥你们是怎么获救的?”
王斯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晕过去了,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