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葛】
艾佛浓的生日舞会设在一座古堡内,古堡内外配备有层层安保,骑着黑色机车和高大骏马的保安或雇佣兵绕着周围一圈圈巡逻。孟厘春没有邀请函,便作为梅思薇的男伴出席舞会,也正因如此,他被门口的守卫盘问了许久,被扣押了所有证件以及有梅思薇签下的保证书才得以进入。
天边的夕阳已沉下半轮,血红色的晚霞以太阳中心向四周散去,染红大片天空,及至边缘的云彩像被稀释过的一般,透出烂漫的粉紫色。
舞会现场来的大多是年轻人,草坪上的乐队正在演奏近来流行的摇滚乐曲,歌词充斥着暴力与叛逆、金钱与性,孟厘春和梅思薇分别带着狐狸和绵羊的面具相视一笑,两个虽然仍旧年轻,但性格却都喜静沉稳的人,此刻像误入异世界般不适应。
听周围的人说,艾佛浓还要过会到,“会晚来也不一定,他最近很忙的。”
梅思薇与孟厘春来到一处僻静点的地方聊天,“我想去朗费罗的主宅看看,那说不定有麦卡的踪迹。”
孟厘春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你认为麦卡的失踪与小A有关。”
“我不想伤你的心,但人是有多面性的,艾什于你确实是个很好的恋人,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了解,要说他对我们有多浓厚的情谊,根本是妄谈。”
孟厘春沉吟,夕阳的红温柔托住他的侧脸,像扫了一层薄薄的腮红。
“我之所以告诉一切,因为知道你是理智的,如果麦卡的事是真的,希望你能帮我劝劝艾什。”
孟厘春的目光透过面具望住梅思薇,“小A从小遭遇的一切,使得我很难判定如今发生的事——假如麦卡真的被他扣留了,到底是对是错。我不会以我的善恶标准要求他做什么,不过我也相信,以他骨子里的善良,不会让他犯下越过底线的错误。抱歉,我不愿意站在他的对立面,所以帮不了你,但我也会尽全力帮他守住底线。”
梅思薇没有强求,“不必感到抱歉,本就是我的请求唐突了。”
两人碰了碰杯,讨论起一旁的月季花品种,以及现在青少年的音乐品味怎么会是这样。
在夕阳完全沉下去前,有几个年轻人忽然骑着马进场,他们脱干净了上衣,扛着巨大的泡泡喷射机绕场一周,现场氛围顿时变得梦幻,宾客们笑着叫着将气氛推向高潮。
孟厘春轻轻吹起一个轻盈的泡泡,看着它飘往落日余晖,破裂炸开。忽然有人从背后搭住他肩,一个带着蓝色面具的金发少年很欣喜地开口,“你不是去医院看爸爸了吗?”他又想到什么,飞速掏出手机对着翻译软件重复刚才的话。
孟厘春怀疑少年是认错人了,“不必这样麻烦,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
少年微愣,直接上手摘掉孟厘春的的面具,在看清底下的脸后,他惊叹道:“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真像!尤其戴上面具后露出的下半张脸,我刚都没认出来。”
少年是个年轻的alpha,唠唠叨叨话很密,“不过他挪约语不好,和我们交流都要用翻译软件,偶尔A先生会帮忙翻译。”
他提到的A先生,让孟厘春和梅思薇交换一个眼神。
说罢他也摘下面具,青春烂漫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湛蓝色的眼,五官立体俊朗,金色的卷发末梢染上了一点落日橘粉,像极了太阳神殿下随侍的青年神明。
“罗密欧。”少年爽朗地自我介绍,听到前方有人在呼唤,随后笑着跑开。
孟厘春和梅思薇讨论一会A先生到底是不是艾佛浓的话题,忽然草坪上的宾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众人齐刷刷望向一片高大茂密的藤本月季筑成的围墙,以孟厘春的角度看不到墙另一边的情况,但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他,艾佛浓来了。
围墙很高,完全遮住了来人身影。孟厘春隐约听到有马蹄踏步的声音,他向着围墙走去,每当有人从墙后转出,心跳就加快一分,当看清不是自己预想中的人也不会失望,反而升起更大的期望继续等待后面的人出现。
当落日完全沉入云中,夜晚悄悄爬了上来,与黑夜一同降临的,是从围墙后探出的黑色马首,骏马的额前被装饰上金与银打造的额饰,花纹精美繁复并有碎光跃动,随着马匹往前行进,身上的主人也逐渐露出真容。
孟厘春的视线从对方蹬着马鞍的黑色皮靴游移过蓝色牛仔裤,最后到赤裸精壮的上身,艾佛浓带着西部牛仔的帽子,面具松垮地垂挂在脖颈前,看不清是什么样式的。他笑着回应每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自信。
梅思薇来到孟厘春身边,“变化真大。”
“嗯,很帅。”
从男生到男人的转变,也就仅半年。艾佛浓的变化在视频电话里看并不明显,起码孟厘春没觉察出什么,现场看冲击尤为大,让人激动欣喜的同时也感到一丝陌生。
艾佛浓骑马过来了,孟厘春仰起脸,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对方在路过他时,果然勒紧缰绳将马停下。
“你不是陪你爸去了?”艾佛浓目光扫过一旁的梅思薇,没认出戴着面具的姐姐。
孟厘春摘下面具,笑意盈盈,在艾佛浓逐渐变得错愕的眼神中呼唤他的名字,“把我认成谁了?”
刹那间,仿佛有烟火盛开在艾佛浓眼底,印刻上永不熄灭的光,湿漉漉的眼球,水光流转,他欣喜却也忧虑,他拧起眉,佯装自然地直起腰,仿佛孟厘春只是一个普通客人,“去那边的花房等我,我马上来。”他骑着马走了,留下孟厘春和梅思薇不得其解。
“他们的眼神很怪。”梅思薇环视周围说。
周围人瞥向孟厘春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点鄙夷,刚才碰见过的罗密欧,眼睛里怒气更甚,在孟厘春前往花房时,他追上来低声警告:“你这该死的!A先生有孩子有妻子,到底是谁把你送进来趁虚而入的!无论你背后的势力是谁我都要告诉你,他们很恩爱,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请你不要插足!”
起先,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尊敬的A先生已有妻有子,直到那场绑架案的发生。那个名字叫起来有些费劲的omega连带几个月的孩子一起被抓走,A先生费了老大力气才将人救回,之后就安置在朗费罗的主宅,出入皆有保镖。
A先生对他们很和善,尤其喜欢那个孩子,帮佣们常能看到他带着孩子在房屋或屋外的草坪上散步,还会向年长的omega讨教冲泡奶粉以及拍嗝的正确方法。
外人看来,他们无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罗密欧为了向孟厘春佐证这个观点,还向他说了另一件事。
孟厘春打断,“你刚才说的乔先生,全名叫什么?”
罗密欧的舌头像捋不直似的,费劲地说出孟厘春已隐隐猜到的那三个字,乔满玉。
“乔先生以前是非常优秀的游泳运动员,后来出了一些心理问题就不再下水。刚入夏那会,A先生带着他和孩子去溪边玩耍,是A先生一步步帮乔先生克服心理障碍,从刚开始踏入浅一点的小溪,再到深一点的泳池里游泳,这些陪伴和深厚的羁绊我们都看在眼里!”
“罗密欧!”艾佛浓从后追上两人,呵斥罗密欧忙自己的事去。
花房周围有高大的树木掩映,附近没什么人。艾佛浓与孟厘春隔着一段距离相望,天边最后一丝红色余晖在两人中间散了个干净。
艾佛浓强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现在的头号要紧事是“解释”,而不是叙旧。
“我可以解释你听到的一切!”
“现在也确实只差你一个解释。”孟厘春看向花房,“去里面说吧。”
艾佛浓从很久之前帮忙用信息素安抚乔满玉的女儿说起,“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被他救过,所以总在想该用什么回报......我以为这样就能偿还恩情。”
殊不知给将来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乔满玉为了父亲的病来到挪约,身上因沾染艾佛浓的信息素被敌对势力绑架。艾佛浓无法,只得将人救出后放到身边保护,说到底,对方身处险境是因为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负起责任。
花房里冷气十足,碧绿满目,一踏入就有寒凉绕身,透进心骨去。孟厘春坐上一张沙发,屋外草坪上绚丽的灯光透过玻璃墙壁、穿越绿植密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如梦似幻的光影。
艾佛浓坐在沙发边的矮凳上,紧紧依偎着孟厘春的小腿,他仰视对方,尽量把自己放在低一点的位置,他很知道怎样认错才最有效。
“至于被认作夫妻,一开始是旁人误会,后来......我就随他们去了。”
艾佛浓认为的保护一个人,要么让外人看起来两人毫无联系,要么将人彻底划入自己的地盘。一开始,他并非有意让人误会,只是他和乔满玉一A一O加上一个孩子的组合,实在容易惹人遐想,所以尽管他从未对外承认,但流言还是传开了。
“为什么不澄清?”孟厘春问,“任由其他人对你们的关系添油加醋,你不在意,满玉也会难做。”
当然是因为有乔满玉在身边做挡箭牌,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推掉巴结者送来的莺莺燕燕,以及最重要的,保护他真正想保护的人。他根本无法想象,倘若那日被绑架的是孟厘春,该是怎样的心慌意乱。
“你这样做,对满玉不公平。”
“他知道!他自愿的!我给了他父亲治疗所需要的所有费用,他也答应演好我妻子这一角色。”艾佛浓紧紧握住孟厘春的手,“所以在外我不能承认与你的关系,但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能理解的对吗?”
“演多久?”孟厘春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清楚现在的情况不是一句“理解”就能解决的,他考虑到的是方方面面。
艾佛浓回答不出,只要他一日坐不稳朗费罗家主的位置,就有各种危机在暗处四伏。但即使他达成了祖父那般的成就,就能保证所有人安全了吗?所以要演多久的戏,他回答不出。
“倘若要几年,我们的感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艾佛浓顷刻间皱起眉,“我不会和你分手!我知道把你变成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是委屈你了,但也是基于现实考虑的。”
“小A,有些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当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起码也要告知我一声。”孟厘春深深叹气,“你太不成熟了。”
“对不起。”
孟厘春没有回应他的道歉,“我个人的情绪先放一边.......”
“不能放!”艾佛浓急急打断:“放在心里一直不说,迟早会出事的。”
“好,那我如实告诉你,这件事确实让我心里不太舒服,但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所以,我想把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情绪变化先放一边。”
“知道了…….”
孟厘春娓娓道来:“小A,感谢你考虑到了我的安全问题,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可以有很多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把一个无辜的人拉来做挡箭牌,我不认可这样的做法。假设满玉真的出了事,到时我们该如何面对彼此,我们的感情中间将永远存在一个人、一道裂痕,这是哪怕再长的时间也无法抚平的。
另外,我不是个只注重爱情的人,工作、生活和社交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们的关系转为地下,有朝一日被人知晓,我的工作怎么办?生活和社交场中的个人名誉如何恢复?我的桃色新闻甚至会影响到公司的股票和声誉,你让我如何面对用心栽培我的上司,以及这份我付出无数心血的工作?”
艾佛浓眼睛一亮,好似这不是什么难题,“我可以养你!”
孟厘春摇摇头,“被圈地豢养的只能是宠物,作为一个成年人,在社会上必须拥有独立自主的能力。”
“你不愿意依靠我吗?”
孟厘春耐心解释,“我认为你刚才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是“依附”,我做不到完全依附另一个人。”像菟丝花一样,只会用柔弱的枝条缠绕住橡树粗壮的身躯,借力往天空的方向攀爬,呼吸不属于自己的上层空气。
艾佛浓喉结上下滚动,唇抿得紧紧的,让他真正难受的,是孟厘春冷静的情绪,哪怕被骂两句也好,起码还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存在。他现在就像一个正在等待审判的犯人,因为摸不清审判官的想法忐忑不已。
“其实,你也别担心,”艾佛浓僵硬地笑,“平息舆论很简单的。”
“舆论平息了,就能代表它不存在吗?”
“那就尽量不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孟厘春含笑不语,眨动的睫毛末梢,跳跃着星星般的光点,照亮琥珀色的眼波。艾佛浓以前最喜欢看他笑,打从心底会感到温暖,现在却是越看心越凉。
“总之只要不分手,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艾佛浓干巴巴道。
“我对恋人的期待,只要求一份纯粹、真诚的爱。”
“难道我的爱已经算不上存粹了吗?我这个人在你眼中也算不上真诚了吗?”艾佛浓哀戚戚地揉捏他的指骨,时不时放到嘴边亲吻,“我只是有些事没处理好,我答应你,我会马上想办法让一切恢复正常!”
孟厘春摇头,“我没有逼你,你也不要急着许下承诺。况且你已经把满玉架在了这个位置上,澄清身份后,他该如何自处,又是否会再遇到危险,这些你能料到吗?”
“这不行,那不行,怎么做都不对。”艾佛浓表情委屈极了,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预备怎么办?”
孟厘春没有想好,这件事发生得突然,他可以理性地分析由此会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却唯独没想过该拿这份感情怎么办。这件事单论对错,艾佛浓也不算错,只不过正好事情发展到那,他就做了当下看起来最正确的选择。
由此孟厘春也发现,他和艾佛浓在思想观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分歧,这种分歧是年龄带来的、生长环境形成的,将来若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要么继续磨合,要么......分手,否则总有一方会痛苦。
艾佛浓沮丧,“早知道就不来挪约了,我太冲动了。”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孟厘春暗暗叹气,说到底,艾佛浓之所以会来挪约,也是因为当初孩子的事给了他太大打击。尽管孟厘春仍旧认为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每每艾佛浓因此伤心,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艾佛浓把脸枕在孟厘春膝上,不一会就有湿润的感觉浸透他裤子面料直达皮肤,凉津津的。
花房没有开灯,仅有的光是外面透进来的,植物被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人也是。艾佛浓的眼泪攻势向来是最直接有效的,果然他一哭,下一秒孟厘春的掌心就贴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这温暖的片刻,把两人拉回到了过去,很多次他们都像现在这样,依偎着彼此的身体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
安静不过片刻,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艾佛浓不情不愿,接通过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眉头便紧紧皱起,“我马上来。”
他小心翼翼瞥向孟厘春,他现在有事必须要走,但这个档口真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好在孟厘春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去忙吧,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艾佛浓怕他不信,特意加重语气解释:“是真的有事!我雇的人找到了爆炸案的关键性证据,这一次或许能直接揪出幕后黑手!所以我不得不去见他。”
“没有不信你。”孟厘春起身替他整理衣领,“生日快乐,礼物等你回来再给你。”他抬头望向艾佛浓的目光坦诚,点点碎光缠绵着些许情意,脉脉在他眼底流动。
这久违的眼神让艾佛浓一时情难自抑,低头就想吻他,却被孟厘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侧过脸躲开了。
艾佛浓在失落中离开,路上不断安慰自己根本不必担心,以孟厘春的宽容与理性,以他总能第一时间跳脱出感性的漩涡就事情的本质进行分析,以他稳定强大的精神内核,以他......他一定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事后他们只要再好好聊聊就没问题,艾佛浓想着想着便放下心,只要孟厘春的爱还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孟厘春一个人在花房静坐,手里捏着一把钥匙反复摩挲,这本是他要送艾佛浓的生日礼物。不久梅思薇发信息来说要先离开,疑似找到麦卡的踪迹,孟厘春有些疲倦就没有跟着,打算再过会回酒店休息。
思绪被一声巨响打断,花房的玻璃门一脚被踹开,来人一身悍匪打扮的模样,脸部裹得尤其严实,对外面扬声说了句挪约语,“这里还有一个!”
孟厘春听见屋外传来连续的枪响,以及乱哄哄的尖叫,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他额头,很快他被带到花房外的草坪上,用力推进惊慌的人群里。
匪徒有二、三十来个,个个武装齐全,最令人意外的是,现场的保镖也有几个出现在其中,看来是安保出现了漏洞。
为首的一个alpha不断叫嚣着让艾佛浓出来,草坪上无人回应,一片战栗的寂静。alpha愈加愤怒,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被烧伤过的脸,朝天鸣了几枪后,指着人群最前面的宾客说:“让艾佛浓.A出来,否则十分钟一个。”
今晚的客人大多与艾佛浓同龄,有些没经历过事的已经被吓哭了。
alpha的手下带来刚打听到的消息,有人看见艾佛浓来了现场没多久,又坐车走了。这让alpha感觉一腔怒火打在了棉花上,更是出离得愤怒。这会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他来了——
“天呐,这不会就是山迪吧!那个被艾佛浓挂在暗网上追杀的.......”
“听说A先生突袭了他们的村庄,最后只有他跑了,但他投靠的家族却不肯再接纳他。”
“那他这次就是来报复的!我们会不会死定了,这里的安保怎么回事,不是朗费罗家族的人负责的吗?”
一声枪响,所有人再度闭嘴。
孟厘春沉默着观察周围情况,现场的安保迟迟不来,不知是不是也潜入了奸细。他思考着扭回头,视线恰好与一名巡视的匪徒撞上,对方打量他几眼,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接着他被粗鲁地扣住手腕,强硬地带到那名叫山迪的alpha跟前。
孟厘春低头整理被弄乱的袖口,几个匪徒打开手机上的一张相片,不断与他对比相貌。
“见鬼,我看不出来这俩外国人长得有什么区别!他说他不是qiao难道就不是了?我看他就是!”
山迪捏起孟厘春的下巴,分辨两秒后果断地给手下命令,“联系艾佛浓告诉他,他夫人在我们手上!让他赶紧回来!”
对面的手下来不及应声,突然直挺挺倒下,太阳穴上的血汩汩流出渗入地面,转眼没了生息。
人群再度陷入惊慌,不过眼下更慌的是匪徒。
远处有狙击手,还不止一个。子弹来自四面八方,陆续有匪徒倒下,山迪低估了现场的安保,慌忙把孟厘春抓住挡在身前,他一边后退到安全地带,一边高声威胁暗处的枪手,“你们敢杀他!就不怕艾佛浓扒开你们的头皮灌马尿吗!”
孟厘春被拽得跌跌撞撞,被山迪和余下的同伙带上了一辆黑色suv。这伙人一上车就开始咒骂,其中一个嫌热脱了外套,孟厘春这才发现他身上绑着钢管炸弹。
估计他们一开始的打算是和艾佛浓同归于尽,但目标不在又差点被包围,不得不找个重要人质掩护着撤退。
那件外套很蒙到了孟厘春头上,眼前陷入黑暗后他开玩笑道:“原以为能坐你们车看看城市风景,真是可惜,来了挪约还没好好逛过呢。”
山迪把玩着一柄枪,闻言笑说:“先生,你是个有趣的人,换在平时我很乐意给你点一杯吉姆雷特,接着我们再调调情。”说完就拿枪柄击在孟厘春太阳穴上,看着人软绵绵地倒下后冷声问手下:“到底有没有联系上艾佛浓?”
“刚在里面就联系上了,但他那会正要上飞机去什么地方,我听见了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
“你没告诉他我们抓了他夫人?”
“说了!说要用他换他夫人,但他说我们认错人了,随我们怎么处置。后面就联系不上了,但也基本已经确认他不在这座城市,我一个兄弟告诉我,在隔壁市看到了他。”
一手下纳闷,“到底是什么要紧事,连老婆的命都可以不顾。”
也有人疑惑:“不会真抓错了吧?该死啊,这群外国人在我眼里长得根本就没分别!”
“老大,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山迪冷哼,“一群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有辆白色轿车一直跟在后面,司机骂了句脏话,提速拐进一条巷子,和那辆白车兜了几转后竟真的把它甩脱了,司机自己都觉得不可意思,“我还以为朗费罗家族没有废物。”
不过重新回到大道上,车上一行人都愣了,对面逆行而来三四辆白车,打着耀眼的大灯晃得人睁不开眼。suv快速退回原路,转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很快,他们被逼到到山林附近。
山迪作为这群人的首脑,迅速下达了指令,“马路上肯定跑不过了,去林子里躲躲。”
但弃车后的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尤其他们还带着一个昏迷的孟厘春。林子里进了不少人,他们差点跟一群高大的雇佣兵迎面撞上,这群人又高又壮,走起路来竟一点声都没有。
带着个人真不好走,有人提议把孟厘春扔下,本还想拿他做筹码的山迪咬牙同意。他们本来是想灭口的,但枪不消音怕暴露踪迹,又不想白白放过孟厘春,此时正好路过一片湖泊,就往他身上系了几块石头扔湖里了。
溅起的水花有点大,动静也不小,山迪等不及人沉下去就带手下跑了,不出多远就听到一声哭喊,接着又是一道入水声。
孟厘春刚刚清醒,瞬间又被窒息感笼罩,眼睛睁开又涩又痛完全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东西从口鼻灌进身体,使得肺部胀痛,喉口像被用棉花堵着一般反胃难受。他挣扎着,却始终感觉有一股力把自己往下拖,渐渐他感觉到了,自己在水里!当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他立刻没了挣扎的力气,幼年对于水和游泳的恐惧时隔二十多年再度在脑海里浮现,击垮了他的意志。
小时候爸爸非逼着他学游泳,他呛了几口水就哭着去找妈妈,妈妈也是个旱鸭子,非常能共情他对水的畏惧,把他扛上肩头,躲避爸爸玩笑般的追打。
孟厘春从一开始的哭哭啼啼转为哈哈大笑,笑爸爸追不上来,但他忘了妈妈可是很爱爸爸的,怎么舍得他受一点气。
于是妈妈停下来将孟厘春交出去,“我可没笑啊,不许生我气。”
爸爸把他接过来,按在湖边的草坪上挠痒痒,之后闹累了,三个人一起躺下来看蓝蓝的天空。孟厘春睡在中间晃脚丫子,鼻端有青草香吹拂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的睡眠神经。
睡意朦胧间,他听见爸爸说要去面试一份家教,说不习惯在家做全职主夫。先前为了迁就顾景禾的工作他们举家搬来光州,为此还辞掉了稳定的教师工作。
回忆到这里时,画面突然加快。他看到了过几天跟爸爸去面试的自己,看到了许绍引一个人在玩跳房子的游戏,然后是被逼迫交往和侵犯的记忆,再然后他离开光州,在剑川开启另一段旅程。
艾佛浓的相貌在之后浮现,但他怎么又在哭,孟厘春口吻无奈,“哎呀,好委屈。”
没多久有关他的画面又散了,孟厘春重新变回小孩子,回到那个被逼着下水的下午,躺在父母中间微笑呓语,看样子他做了个好梦。
走马灯一般的回忆结束,压迫着胸腔的窒息感忽然消失,口鼻也变得通畅,甚至还能闻到回忆里的青草香气。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看不清周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轻轻应一声,接着被揽进一个不算宽厚的怀抱,抱着他的人情绪激动,哭得一抽一抽。
这种哭法,也不像是艾佛浓。孟厘春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是谁,却捱不住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又昏睡过去。
时间倒回到几个小时前,艾佛浓捏着手机在电话这边沉默,有人提醒他赶紧上飞机。
“那个证人说除非朗费罗的直系过去,否则不肯轻易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别人。我们得尽快把线索捏在手里,晚一秒证物和证人就有被清除的危险!”
边上的人这么告诉艾佛浓,同时电话那边的人也在说:“你夫人的命由你决定,半小时后我们要见到你人!”
飞机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噪音,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艾佛浓的思绪。
到底是上飞机还是回去生日会,是要线索还是阿厘,他在犹豫。前
大概也没有很久,艾佛浓做出了选择,告诉匪徒抓错人后果断挂断电话。
“A先生,该上飞机了!”
艾佛浓摆手示意安静,他走到天台一角联系乔满玉,“不管你在哪,立刻去纽伯堡参加生日会。”
乔满玉不情不愿,“本来要去医院看爸爸的,中途被一个疯子缠上,他说你撤了对他们研究院的投资,现在分化剂的项目都快做不下去了——”
“阿厘出事了。”
乔满玉紧张地吞咽,“啊?”
艾佛浓此刻的语气态度连和气也算不上,冷酷地给乔满玉下达命令,“我要你去把他换出来,武装部队已经准备好,会在人质交换完成后击毙绑匪。”
迟迟得不到乔满玉的回应,艾佛浓声音越来越冷,“学长,你不会以为我是慈善家吧。”
乔满玉倒吸凉气,他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时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包括艾佛浓的至亲、至爱,都要了解他隐藏在天真纯善面孔下的伪善和冷漠。他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而是本性一直如此,只是以往隐藏得很好。
他之所以会意识到这一点,是发现对方早在国内就计划着让自己做孟厘春的挡箭牌。他为四海提供信息素,博取自己的信任;他买通父亲的医生,把一家人骗来挪约,利诱自己做下危险的交易,所有的一切,都是艾佛浓的计划。
这些真相来自于一封匿名信,当乔满玉去找艾佛浓对峙,对方痛快地承认。他不怕在乔满玉面前暴露真面目,他用钱权捏住了乔满玉的命门,就像从前麦卡对他做得那样,他很好地学习到了精髓并化为己用。
艾佛浓声音冷酷,“我随时可以撤掉你父亲的呼吸机!养着你和你孩子的目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乔满玉低声,“知道了。”他让司机掉头去生日会,路上意识到这一趟可能有去无回,所以提前在手机上写好了遗书,写到有关女儿的部分时,眼泪簌簌落下,手抖得一直摁错键。
抵达现场后,得知武装部队居然在指挥上出了错误——有人提前对绑匪开枪,导致匪徒挟持人质紧急撤退。
这与艾佛浓的计划不一样!
“赶紧去救人啊!”乔满玉急道。
“夫人,救不救我们得请示A先生,毕竟现场的安保也得有人来维护。”
“救人质!这就是A先生的命令!”乔满玉意识到艾佛浓与这边的指挥似乎沟通上出现了问题。这帮雇佣兵全是外聘的,只听自家总指挥的命令,乔满玉喊不动他们,只得回头去找来时乘坐的车辆,赶下司机自己去追,他当然不敢一个人冒然行动,只远远地跟着匪徒的车确定位置。他联系朗费罗家族的人,以艾佛浓夫人的身份强势命令他们赶快来救人。
他害怕艾佛浓,但对孟厘春的感激却是真心的,不光为他帮忙夺回女儿的抚养权。
上回包裹错寄,孟厘春在返还时往里面塞了张银行卡,这笔钱孟厘春没说赠送,只说不着急还,即维护乔满玉的自尊心,又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对方一而再地伸出援手,乔满玉也并非不知感恩。
一路追着匪徒到山林脚下,乔满玉跟着一队人进去。在里面转悠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发现匪徒的踪迹,遥遥只见他们正往湖里扔什么东西,他想到一个可能,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
声音惊动了绑匪,这伙人一溜烟就跑了。乔满玉没有跟着大部队去追,直奔湖泊而去,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谁的劝阻也不理。
离湖越近,腿就越软,明明前段时间接受过心理治疗已经好很多了。他安慰自己不该害怕的,水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小时候孤僻,没多少伙伴,别人成群结队在那玩,而他唯一的朋友,是家门前那条河。
他喜欢水,它就像母亲一样温柔,没有尖锐的棱角,无时无刻不做好了拥抱他的准备。他喜欢被水轻轻地托起身体,滋润干巴巴的灵魂,他从中感受到的自由和包容,是其余任何时候都不曾体会到的。
小时候他从水中获得充实感,长大后与水并肩作战,成为传说中最有潜力的新人,之所以是传说,因为他很快就陨落了。
他为了爱情,放低了尊严,放弃了梦想,把生活和爱情经营得一塌糊涂。他愧对父母和曾经的队友,更对不起自己。他放弃大好前途,选择成为某某的妻子,他的固执毁掉了自己,他明明可以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明明可以在爱情以外的领域塑造自己。但他没有,所以脱离那段爱情后再看自己,他悔不当初。
在离湖泊还有一米左右时,恐惧在一瞬间到达巅峰,不断有声音在他脑海叫嚣着停下脚步,此刻,他也不知道支撑着自己救人信念的,到底是对孟厘春的感激,还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克服对水的恐惧,证明他一定能走出糟糕的过去。
平静的湖面上,月色映照出的粼粼波光,像母亲充满鼓励的温柔眼神。
他闭上眼睛,从地势稍高处跳了进去,当身体接触到水的刹那,恐惧和紧张瞬间被抚平,没有预想中的窒息,像归乡一般感受到了宁静和自由。
终于把孟厘春拖上湖边,乔满语连歇气的时间都没有,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轮流进行,在对方呛出第一口水后,才后怕地哭出声。
旁边的保镖喋喋不休,认为他不该那么冲动自己去救人。乔满玉把脸埋在孟厘春肩上哭,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过去终于正式成为过去,明天也会是新的一天。从抛弃自我到被爱情抛弃就停止转动的人生时钟,指针也终于“咔哒”往前移动了一格。
孟厘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环视周围,是一间装修奢华复古的卧室,配备齐全的医疗设施。几个医护打扮的人一见他醒,立刻有序围上来做检查。
医生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立刻起来,“A先生先前一直在这,刚刚才离开。”
“这里是......医院?”
“是A先生的家。”准确来说,是开在朗费罗主宅内的私人家庭医院,各种设备齐全,一应工作人员到位,除了不接收外来患者,与外头的医院并无不同。
“我好像溺水了。”
“是的,先生,您昏迷了快12小时。”
“谁救了我?”
一个护士回道:“大概是A先生派去的人。”
孟厘春没再追问,若只是奉命行事的人,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他想下床走走,几个医生对视一眼劝道:“在卧室走走就好,外面有点乱,额......场面对您或许还有点血腥。”
于是孟厘春被搀扶着来到窗边透气,楼下草坪上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接着看到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担架往外飞奔,行过之处全是鲜血,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梅思薇。艾佛浓出现在最后,他送走姐姐,回头望了眼孟厘春的窗子,见到爱人已经苏醒,立刻飞奔回卧室。
“你醒了!”
“是麦卡吗?”
两人同时出声。孟厘春仍旧站在窗前,只要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草地上延伸了一路的血,“你对他做了什么?”
医生们识趣地收拾东西离开,艾佛浓耸肩笑说:“别听了,你会吐的。”不必撒谎,这对他没好处,麦卡的事阿厘迟早会知道。在有些事上,该选择坦诚还是隐瞒,他心里有数。
母亲总说他是谎话精,撒谎撒出经验来了。这不假,不过他最擅长的不是撒谎,是在真相的基础上编造半真半假的谎言。
就像很多年前他向玛姬夫人指控母亲虐待,成功得到夫人怜悯的吻和一屋子玩具,但其实生活贫困是真、备受母亲冷暴力是真,常年遭受身体上的虐待却是假的。
全部的谎言与一半的真相,似乎后者更容易被相信。所以他面对阿厘,也总是将本性藏一半露一半。
“小A,希望你没有做跨越底线的事。”孟厘春担忧地说,“你老实告诉我,麦卡有生命危险吗?”
“什么叫跨越底线呢?”艾佛浓走过来和他靠在一起,背靠窗、肩并肩,“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关在地下室长达一周,放蛇虫鼠蚁进去吓唬他,这算跨越底线吗?如果这不算,那我也没有。”艾佛浓往窗外凉薄一瞥,轻声嘟囔,“他命真好,千里之外还有姐姐挂念,我就没有。”
楼下的管家正在指挥众人清理草坪,水流冲刷走了血迹,转瞬恢复原状,无事发生。
“但你现在有了会时刻挂念你的男朋友。上次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不止上一次,每一次。”
艾佛浓眼里闪过动容,“我常说很幸运能遇见你,这是真心话。”他把脑袋歪在孟厘春肩上,亲昵地蹭他脖颈。
“苦尽甘来了宝宝。”
“对不起,我有时忙起来是会顾头不顾尾。”
“很累对吗?”
“我不怕累,就是心烦。”艾佛浓诉苦,“管理那么大一个家族,每天回来还要学习处理公司的业务,但老实说,公司现在我完全插不上手。三姐的爸爸,也就是当初跟我一起来挪约的骨干之一,他先我一步在公司站稳脚跟,牢牢压了我一头。留我在背后查什么爆炸案,子弹我挡了,障碍我替他扫了,他安安稳稳坐享其成。”
孟厘春反手抚摸他的脸颊,“要不要我教你反击?”他没讲什么大道理劝艾佛浓要先上进,建立好资本再作对抗之类的鸡汤。
艾佛浓哈哈笑道:“原来你也会使坏啊。”
“职场上的你来我往罢了。”
艾佛浓摇摇头,“没关系,一步步来,每个人都是这样经历过来的。你不用帮我,多疼疼我就好。”另外他也对这次绑架案表达了歉疚,“知道你被抓走的时候我已经上了飞机,只能远程操控救人,这中间出了不少差错,吓到你了对吗?”尽管生日会的安保交给了一个放心的手下去做,结果还是被出卖。
“是谁救了我?”从醒来孟厘春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异国他乡,谁会抱着他哭成这样,“满玉吗?”除开艾佛浓,在剩下认识的人里,似乎也只有乔满玉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
“是我的手下。满玉回国了,他父亲的病已经稳定,我出钱送他们回去修养,疗养院也找好了,算是我补偿他的。”艾佛浓刚上来的时候特意换掉溅了血的衣服,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焕发的青春洋溢,正是孟厘春最熟悉的模样,“抱歉,又做了不成熟的事,不光害得你伤心,也把满玉置于不利的位置,是我没有考虑到方方面面。”
孟厘春又叹气,“算了。”
“你原谅我了?”艾佛浓手指捏着他睡衣下摆揉搓,好似忐忑的样子。
孟厘春如实说:“你站在你的立场做事,我无可指摘。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有一点伤心。”
“以后不会了!”
“以后有事多跟我商量,我们是恋人,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呢?”
艾佛浓慢慢站直了,老老实实“挨训”,不过两秒,他突然伸出手做出讨要的姿势,咧着白牙笑说:“礼物呢?”
孟厘春一掌拍在他手心上,“丢了,下次补。”
“没丢,我找到了。”艾佛浓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帮你换衣服的护士,从你贴身的口袋里发现的。要是家里的钥匙应该放在行李箱里才对,带来生日会做什么?所以,你要送我房子吗?”他笑眯眯地猜。
孟厘春看了钥匙两秒,垂下目光否认了,“不知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我自己都忘了是哪里的钥匙。”
“那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艾佛浓不依不饶追问,“不会是掉在那个湖里了吧,我这就让人去捞!”
“别折腾了,这怎么找得到。是一只手表,我回国再补给你。”
两人才聊一会,艾佛浓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他离开后,孟厘春也无了睡意,在卧室里转了转,书柜上有几本挪约故事集,他随便挑了一本打发时间。
“咔哒”,卧室门开了,孟厘春以为是医护,不想一个金灿灿的脑袋突然凑到跟前。
孟厘春记得他,“罗密欧?”
罗密欧一脸甜蜜蜜地笑,从身后掏出一个平板,“有人要对你说几句话。”
屏幕上是早就接通的视频电话,乔满玉的脸赫然出现在里面。
他们在这边说话,罗密欧去了放药的茶几上挑挑拣拣,找到其中灰色的药瓶回到镜头前,“是这瓶吗,乔。”
“这是……什么?”
一周后,孟厘春的身体已恢复大半,他有了动身回国的打算。这日,艾佛浓回到家没有、看见他,帮佣说他下午就出去了,有带上保镖一起,虽然不知道去哪,但人一定是安全的。
艾佛浓打电话过去,占线,再打,仍旧占线。
继续打,“小A。”孟厘春就站在后面,他回来了。
朗费罗的主宅过去是一位伯爵的古堡,第一任家主买回来后,安装了大量现代化的设施,使得房屋的设计风格有些不伦不类。
壮丽的夕阳,铺满了一整面古堡的墙,艾佛浓和孟厘春在余晖中散步,草坪连接着花园和树林,再往前还有停机坪。艾佛浓一一介绍着,他记得孟厘春的老家种了很多花,就说打算开垦一片花园出来,让他想种什么种什么。
“走神了阿厘。”走的这一路,全听艾佛浓在说,孟厘春话很少。
“确实在想事情,我刚去医院见梅思薇了。”
“哦,你去探望麦卡了。”艾佛浓侧过脸佯装看风景,不让孟厘春看到已经冷下的眉眼。
“听说他的跟腱有被啮齿类动物啃咬的痕迹,以后很难恢复正常行走。梅思薇要见我,是要跟我说一些事。”
“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艾佛浓倒也没猜错。梅思薇提醒孟厘春要小心艾佛浓,并告诉他很多艾佛浓不为人知的一面,病床上刚恢复清醒的麦卡则激动大喊,“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骗你!他根本不是为了你出国的!”
梅思薇说抱歉,我这样做确实有故意挑拨的嫌疑在,但也真心希望你能远离“危墙”。
孟厘春摇摇头,“说什么不重要了。对了,卧室房间里的药都要吃吗,好多我都看不懂名字。”
艾佛浓给了肯定的答复,“既然是医嘱,那肯定都要吃啊。”
气氛变得沉默,艾佛浓拉住孟厘春,指着夕阳让他看,“像画一样。”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草坡的最高处,面前视野宽阔,茵茵草地抱着一面湖,湖中装载着落日的倒影,被染成橘粉色。
煞风景的电话响起来,艾佛浓不让孟厘春接,“又是谁,刚打你电话就占线。”
“棠霖。”现在也是他。
艾佛浓嘟囔,“噢,前男友。”
孟厘春走远了一点去接,简短说了两句就挂了。艾佛浓有点吃醋,“和前男友聊天最忌讳避着现男友,知不知道?”
“是家事。”孟厘春补充解释道:“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不方便说。”孟琅不知为何突然去了剑川,还大闹了顾景禾的家,最后被抓去精神病院。
“你跟你前男友聊家事?”艾佛浓也不想显得自己很小气,“我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前男友让你生气,你是我第一任。”他说完抿着嘴笑得腼腆。
“我也没有很多。”
艾佛浓胳膊肘碰碰他,很不刻意地打听,“你到底有过几个前男友?”
孟厘春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好像是什么世纪大难题。
艾佛浓气鼓鼓的,“好啊,都算不清啦!”
同一时间,孟厘春说:“算上你的话,总共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