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红楼同人] 红楼之一品夫人【完结】>☆、第9章 当局者迷

  湘云本就好为人师,更何况宁云开口相求,她拎起酒壶,倒了一杯温好的梨花酿,抿了一口后当即开始了一番的滔滔不绝。

  这一番言辞,从字秀一直讲到了骨绣,从李太白说到了易安居士,从天幕透亮,一直讲到了雪珠子滚滚而下。

  “就你会说。”兰云凝神听了一句,不由得一笑,她不太喜欢作诗,尤其是做不过湘云的情况下,“话说,上次你说要绣帕子,绣到哪里去了?”

  湘云脸色顿时一沉,宁云看了兰云,后者却端的是一副妹妹对姐姐关心的样子,不露丝毫的破绽。

  湘云瞪大了眼睛,“左右会按照婶娘的吩咐交差就是了。”然后语气有几分的不满的反问道,“不过,从来没见过爱妹妹绣帕子,这倒像是几个姨娘做活。”

  兰云神情一凝,有些许的哑然,半天才说道:“大姐姐,你素日大大咧咧,有时候,也忒多心了吧。”

  湘云冷哼了一声。

  宁云暗自摇头。

  寻常人家,嫡出庶出女儿一般教养,都惹人闲话,更不必说谁都盯着的公侯之家。

  尤其是嫡女比照姨娘的做活。

  二婶在局者迷,做的也太过明显了。

  “屋子里怎么这么暗?”兰云正拿着绣册,想和绣娘把绣衣上的花样给敲定,谁知道还没翻过几页,就觉得有些眼花,正巧没有什么话来回答湘云,不得不就此一语岔开了话题,有些不满的说道。

  宁云往外面瞥了一眼,“下雪了。”

  几个丫鬟连忙走了过来,调亮了灯芯,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

  湘云一拍手,有几分的懊恼的支着下巴,“今年倒是反常,自从进了腊月,就没几天晴天,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着雪,整日里都下着,烦都烦死了。”

  她倒转身把那些不愉快给忘了。

  “你怎么不说今年的夏天也格外的凉快?”兰云反问道,然后转过身和名叫绮竹的丫鬟说话,“现下是什么时分了?”

  绮竹转到了外间,不一会笑着走了回来,“回姑娘的话,自鸣钟走到了十二点。”

  “都这个时辰了?”兰云有几分诧异,又亲自起身出去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走了回来,“一不留神,都到了正午时分了。”

  兰云这一说,湘云果然觉得有点饿,肚子也争气的咕噜一响,逗得宁云兰云两人都笑了出来。

  “要不在我这里吃吧,人多也热闹。”兰云果断开口。

  这几日雪大风寒,太夫人早就吩咐各位姑娘都在房里吃自己的。

  她话音未落,湘云拍着手大笑,“就等爱妹妹的这句话了。”

  说着,自己被自己的饶舌逗得一笑。

  宁云却开口说道:“一早就听说二姐姐房里有个会做糕点的厨子,那千层糕做的,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可惜我却没有这个好福气,今天偏偏就多了一嘴,吩咐厨房备下别的吃得了。”

  兰云连忙说道:“没事,要不告诉她们,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她按住了宁云,不容推辞的和绮竹吩咐,“可是听清楚了?”

  绮竹一福身,自去找知会厨房不提。

  宁云虽然有心想早点和缤兰谈谈早先吩咐下去的事情,此时却不好扶了兰云的面子,少不得不依着兰云的意思,答应着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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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阁。

  王氏的消息倒是灵通,史鼐史鼎兄弟确实是都在揽月阁说话。

  几个穿着掐牙红色带有一尺阔银边背心的丫鬟奉上新煮好的茶,行礼之后退了下去,把门掩上,远远的退了开去。

  缤兰远远的绕了过来,看见一溜的丫鬟垂手肃立在廊下,窗户合的严严实实的,便停住了脚步。

  她略微的等了等,窗户还是合着的。

  看见合着的窗户,缤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也不复来的时候心里那般的恍然,偷偷的暗地里出了一口长气。

  毕竟这是三老爷,她是下人,还是被主人吩咐去偷听的下人。

  说不心虚都是假的。

  缤兰看看身后和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便打算按照宁云的吩咐折回厨房的小院子里去。

  谁知道她才迈出一步,吱呀一声,红扉窗应声而开。

  碧影纱被风吹起,飞扬在半空,朦朦胧胧的罩着雪花,别有一番美感。

  三老爷一身青色的直襟,风吹过,衣袂飞舞,因为是将领出身,神情或多或少含有几分的煞气。

  沉着脸,拧着眉,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且,好巧不巧,他就站在了窗户口。

  缤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偷偷的蹲在了不远处的窗沿下,留神打听。

  她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靠的远,只得在心中念佛,保佑自己不被发现。

  只听史鼐悠然说道:“三弟你这就是你的想法?真是可笑,天真至极。”

  他说话,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史鼎长叹一声,道:“东方发明就算再像鸾鸟,也不是凤凰,就是给披上那一层衣服,也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几分仪态。你想把注下在她的身上,也得考虑考虑后果。”

  话里话外,有几分鄙夷在其中,就连缤兰也能听得出来。

  “真不真,假不假的,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最后谁在位子上,才是正经的大事,那些无关紧要的,就是想来也是无益。”史鼐说道。

  “你不懂这个道理吗?”史鼎回身,“如今这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风头正紧,下了注,可是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

  “赢了便罢,若是押错了呢?”

  缤兰心中一颤。

  “我只劝你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史鼐道,语气带有斩钉截铁般的坚决,“四王八公俱为一体,一直都是。谁手里有兵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手里握有着权势。”

  史鼎沉默了片刻。

  “让我再想想,二哥,无论如何,听我一句,你所认为的良木,不是你所认为的梧桐。甄家如今锦上添花,谁知道后来会如何?”

  “史家这么多人口,你就算是为母亲想,也得三思而后行。”

  史鼐嗤之以鼻,“畏首畏尾,亏得你还是武将。”

  缤兰听着对话,有几分的心惊胆颤,连腿都在不自觉的打晃。

  她掐着时辰,好不容易挨到了时候,连忙起身走人。

  她走的步子急,一不留神把树上的乌鸦惊了起来,嘎一声,展翅高飞,骤然间撕裂了宁静。

  史鼎是武将出身,耳聪目明,这一声一出,马上就探出头去,高声喝道:“谁?”

  回应他这声喝问的,却是颤悠悠一节枯枝落下,啪的一声,薄薄的积雪纷飞,混入天空,浑然一体。

  史鼎手上鲜血无数,此时突然有几分的胆寒。

  他有些迷信,尤其是笃信征兆一说。

  这莫不是预兆?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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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竹得了兰云的吩咐,正要往厨房走去,谁知道迎面就遇到了缤兰。

  “缤兰?你怎么在这里?”绮竹连忙叫住了缤兰。

  缤兰脸色发白,有些喘不上气的说道:“哦,三姑娘吩咐我去跟厨房说说今天中午想吃的东西。”

  绮竹笑道:“你看,这可不是巧了?”

  但是心底有几分疑惑。

  瞧这来的方向,不像是从三姑娘的住处出来的。

  她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拉着缤兰往厨房里走去。

  绮竹把兰云交代的菜色吩咐给了刘嫂子,便让了开去,好让缤兰交代宁云吩咐下去的菜色。

  缤兰机械式的把宁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现在想的是史鼎说的话。

  而且这些话的由来都是没头没脑,但是却让人胆寒。

  想不通,头疼。

  绮竹敏锐的观察到了缤兰的异样,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早早就学会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了兰云的住处。

  见缤兰进来,宁云一挑眉,缤兰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退开低着头,就如同往日一样,站在了宁云的身后。

  湘云正托着下巴,盯着棋盘发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兰云杀得片甲不留。

  湘云实在想不出来办法,赌气似的把棋子一丢,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左右都是个输,我认输了,爱妹妹。”

  兰云转眸一笑,有几分得意。

  “你这棋路,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怎么能赢?”她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带有几分不屑的分析湘云为什么会输给湘云听。

  宁云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好啦,不过是玩着开心,输了赢了的,不过是笑笑,哪里有那么多的说法。”

  湘云素来心大,毫不在乎的把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兰云却着意的看了宁云一眼。

  这时厨房的丫鬟婆子把饭菜送来,几人吃了一顿三个人有着三般不一样心事的饭,才各自散去。

  宁云找了个借口,说想回去洗个澡,兰云也不好留,这才从兰云屋子里脱身出来。

  出了兰云的院子门,宁云便拉住了缤兰,快步走了几步,拉开和身后丫鬟的距离,才低声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缤兰一五一十的把听到的事情重复给了宁云听。

  宁云听后,心中一沉。

  自古只要是涉及到了储位之争,不是赢,就是死。

  从来没有第三条路。

  宁云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雪下的极大,就如同她继母悬梁自尽的那日一般。

  李家也是千载门第,又得圣祖爷的赏识,最后还不是鸟飞,石碎,玉湮,大厦忽喇喇倾颓。

  泼了天的富贵,不过是南柯一梦,大梦初醒之时,惶惶然不过是一笑话。

  如今的史家,不过是第二个李家。

  她站在漫天飞雪当中,直到冷意浸透心底,才曼声跟缤兰说道:“回去吧。”

  不管乐意与否,她如今已经不是李昕,而是史宁云。

  但只要这是她的人生,史宁云的人生,她才是有资格决定她或者史府未来的人。

  宁云的手缓缓合拢,落在掌心雪花融化成为一潭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