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红楼同人] 红楼之一品夫人【完结】>☆、第8章 余波不定

  王氏今天起得早,用完早膳就沉着脸坐在自己起居室的罗汉床上,细打量其神色,十有八九是强压着怒气。

  但是她这般沉默根本没有保持多久。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撕裂了四周的宁静。

  宁云过来请安,谁知道才刚刚进门,就看见王氏将茶盅摔在地上,先是被四溅的碎片唬了一跳,然后才笑着走过去说:“娘,这是生气了?”

  王氏扭过身去,“我家养的猫倒反过来咬鸡。”

  宁云摆摆手,示意丫鬟们下去,亲自倒了杯茶给王氏端了过去,“娘,好赖消消气,我年纪小,不懂事,您慢慢教嘛。”

  王氏抢过了茶,啪的放在了一边,“慢慢教,你又不是小孩子,人家都说三岁看老,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我以后还指望得上你的济?”

  宁云沿着床沿趴下,看着王氏,扑哧一笑。

  “原来是为了这事,娘,还生气呢?”宁云被王氏给逗乐了,“以庶代嫡,哪有那么容易?说句不中听的,任谁都没有看见娘你怀孕,也没人看见娘你坐月子,这凭空冒出来个儿子,爹还不得被御史参上一本?他才没有这个胆子。”

  王氏细想也是。

  前个史鼎回家后确实是为了檀云和她大吵了一架,但是只字没有提过把那个孩子落在她名下的事情。

  宁云确实聪明,但是还是小孩子。

  但是她还是压不下怒气,细长的眉毛一挑,“都是你的好主意。”

  宁云摇了摇头,“跟娘学的。”

  王氏碎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把宁云拉了起来,“弄了一身的灰,真是的,去找你的姐姐妹妹们玩去吧,让我静一静。”

  宁云却没有走,而是凑在了王氏的面前,“爹呢?今个不是沐休吗?”

  “前头书房跟你二伯说事呢。”王氏没多想,径直把史鼎的去向给交代了。

  宁云嗯了一声,这才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不过她没有去兰云房里——这几日几个姐妹都凑在兰云那里玩,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房中,把缤兰庭筱叫到跟前。

  这二人是她这几日用惯了的,据她观察,也算是可靠。

  她等了这么多日,终于找到机会了。

  缤兰有些摸不着头脑,和庭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茫然,谁也不知道三姑娘要交代什么事情。

  宁云用茶盖撇去浮茶,跟缤兰说道,“上次厨房送来的八宝酱鸭和翡翠汤不错,今天也让她们再送来些。”

  缤兰一愣。

  这鸭子和汤都是易得之物,只要找个三等的丫鬟过去交代一趟,厨房的李嫂子就得巴巴地给送过来,何必让她走这一趟?

  她有些想不透。

  “你去的时候,要从揽月阁过去。”宁云打量缤兰的神色,“如果揽月阁的窗户是关着的,就不必管,直接去厨房吧,若是开着的,你就要远远的站在窗户根下,别过去,呆一炷香的时间,把你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记住告诉我,听明白了吗?”

  如果是谈无关紧要的事情,窗户一定是关着的,如果是密谈,反而会把窗户打开,这样的话有些风吹草动,里面就都知道了,要想偷听要费上好大一番力气。

  国朝密探无孔不入,她们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宁云这几日观察,缤兰的耳朵比别的丫鬟要灵些。

  缤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姑娘,揽月阁是老爷的书房,这是不是……”她有些为难。

  “让你去你就去。”宁云交叠着手,把玩着王氏前几日送给她的扳指。

  缤兰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只得应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

  待缤兰走后,宁云拉着庭筱,“陪我去兰云哪里走一走。”

  庭筱扶着宁云,主仆二人往兰云的住处走去,谁知道上了人工湖上的桥,宁云却径直往东边一折,往前日给檀云收拾出来的院子里走去。

  到底是花盆底穿惯了的人,步子快,庭筱根本跟不上,恨不得拎起裙子追,到了院子口,她才气喘吁吁的跟上了宁云。

  庭筱胆子小,又怕鬼神,今天好似要下雪,天本来就阴,这院子里又死了人,不由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连忙抓住宁云的绣着折枝葡萄的暗紫色披风,央求道:“姑娘,这里阴气重,小心被什么给冲撞上。”

  宁云甩开了庭筱的手,“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报应不报应?”

  若是有报应一说,千百个她都给别人抵了命。

  她见庭筱有几分松动,又道:“人活着的时候,不过是个丫鬟,见识短,知道的事情少,难不成死了以后就能翻起什么风浪?”

  庭筱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吱呀一声,宁云把门推开,才不过三天,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崭新的,可惜屋子里的主人没有福气住罢了。

  檀木博古架上摆着清一色的白玉古玩,玻璃四开屏风绘着牡丹,象征的富贵。

  雕梁,画栋,就连椅子都是黄梨木打造,花纹复杂重叠,变化多端,一看就是江南那边的工艺。

  不得不说,她爹确实是上了心。

  她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虽然此时不比前朝,金陵四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用上了内耗,但是若论富贵和家底,据宁云所知,“贾不贾,白玉为堂金做马”的贾家,要远远“阿方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禁得起耗。

  史家子孙还算是争气,都有一席之地,而贾家大多数子孙都不成气候,但是贾家还是泼了油的富贵,而且贾家的家风不似史家那么的严,因为出了她大伯的事,太夫人最恨妾侍,史府的姨娘都要陪着小心过活,而贾府的姨娘们都是体面的人物,要光凭这一点来看,檀云应该选择当贾府的姨娘才对。

  但是檀云跟了她爹。

  而且那时候西北的战况不明朗,檀云跟史鼎去西北的时候,正是最看不出胜负的时候,那时听缤兰等人说,连王氏每天都是捏着一把汗,整日的抄佛经。

  每个人做事,背后都有着一定的缘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檀云在贾府也是一等的丫鬟,体面的人物,私房也不少,而且檀云也是个美人胚子,他日跟个年轻的当通房,也是前途光明,但是她偏偏就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地位,获得的一切,豪赌一把跟了她爹。

  若是个年轻的看,怕会猜这是一见钟情。

  可惜宁云三十年后宅沉浮,根本就不信什么真爱。

  能让檀云这么行事,十有八九就是贾府摊上事了,而且不是什么小事,若往坏处想,怕可能是抄家灭口的大事,而檀云知道些隐私,故早早的打算,从贾府脱身。

  可惜毕竟是个丫鬟,眼皮子浅,宁云有几分可怜她。

  四王八公俱为一体,若是皇帝还要用四王八公的人,贾府就倒霉,如果贾府倒了霉,少不得史府等也一齐被收拾。

  她环视了整个屋子。

  青色的纱窗外树枝随着风摆动,影影绰绰。

  不得不说,这屋子里的装饰倒也雅致,这个丫鬟也是个妙人。

  “把她贴身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宁云冷声吩咐庭筱。

  檀云死的急,加上又是年下,没有人收拾这个院子,怕所有贴身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屋子里。

  庭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一通翻腾。

  檀云贴身的东西不多,不过是几件新作的衣服,钗钏首饰,几张银票,一个芙蓉白玉点翠镶红宝石的头面。

  看来这是当了外室,就把自己的衣服都换了下来。

  “你留神找找,她的卖身契应该还给了她,应该留着。”宁云翻了半天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

  庭筱应了一声,又是一通翻,最后哭丧着脸走了过来。

  宁云点点头,找不着没关系,大不了等哪日湘云过去玩,她也跟着过去,找贾府的人再打探打探。

  她正要把衣服叠起来放回去,突然咦了一声。

  最底下的那件郁金香色软绸苏绣棉褙子的边,居然不是封边交织叠绣,而是家里常见的那些寻常的针脚。

  宁云连忙把褙子拿出来细看。

  褙子领口是双面绣,是京城思天裳的绣娘手艺,她也有一件,思天裳的生意大,所以绣娘虽然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手艺是一样的。

  都是用的叠绣。

  而这件褙子的腰身处用的是织绣,针脚虽然细密,但是空隙大,和周边的密针不符,落了下成。

  而别的地方用的都是叠绣,包括袖口这些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给我找把剪子来。”宁云凝眸看了看,吩咐庭筱,庭筱转身从绣架上弄了把剪子递了过来。

  宁云沿着边把褙子的沿裁开,把棉花取出来,果然里面自有一番天地。

  除了她要找的卖身契,还有几张银票,都是小面值,还有几张当票,是恒舒的生意,还有几张地契,是江南苏州乡下的田地。

  地和庄子都不大,江南不比北方,地少人多,这几亩田地,也是好价钱了。

  宁云细看檀云的卖身契,不由得眉毛一皱。

  檀云是北方人,家就在京里。

  为什么要往南方卖田地?照日期看来,有的是近几个月的,有的是很久以前的,在贾府的时候,檀云就在打算往南方置办田产。

  宁云手一紧,瞬间把田契捏皱了。

  她记得,当日李家抄家问罪前,也有丫鬟提前的了风声,偷偷用私房置办了田产,又得了恩典,就拖家带口的往南方逃了出去。

  一模一样的手段。

  宁云松开手,吩咐庭筱,“把这些东西都原位放好。”然后自己把地契等银票放在袖子里拿走,也不等庭筱,就往兰云的住处走去。

  宁云到的时候,湘云兰云两人凑在了一起下棋,丽云年纪最小,还得乳娘抱着,坐在一边看着画册。

  “三妹妹来了?”兰云眼尖,看见宁云,连忙起身迎了过去,湘云也起来,三个人都见过了礼,这才坐下,兰云连忙吩咐看茶。

  “你们这几日可好?”宁云笑着的问道。

  “还好,就是忙的有些肩膀疼。”兰云年纪大,再过个一两年就要出门子了,已经开始着手绣上了嫁妆。

  “爱妹妹,反正三妹妹也来了,抹骨牌人不够,下棋人不多,不如我们写诗吧。”湘云一拍手。

  “爱妹妹?”宁云问了一句,兰云脸皮涨红,“你这个饶舌的家伙,二不二,爱不爱的,正经些吧。”

  湘云一笑了之。

  “写诗,可是哪有什么应景的题材?你是想写绿梅啊,还是想写白梅,总之,咱家可是没有红梅,我看你怎么写白雪白绿梅。”兰云抿了口茶,一转头跟宁云说道,“前几日熟师刚讲过赋诗要应景,这一没景,二没心思,写什么诗。”

  宁云凝眸一想,“我想,倒是有一景,古有红梅浅吟暗香调,今有海棠强赋白梅辞。”说着一拍手,“可不是应景了?”

  湘云作势过来要咯吱宁云,“三妹妹这张嘴真真的不饶人。”

  “大姐姐就会欺负人。”宁云把湘云的手扒拉了下来,连忙往兰云身后躲,“你们要吟诗作对,遣词造句,不就是合伙欺负我吗?”

  她说的倒是实话,如果强作诗,倒也不是不会,她所生活的时代,正是女子闺中诗词盛行,尤其是江南一带,什么蕉园六子,什么女熟师,这些都是一时的佳话。

  那时候国朝改制,多妻风俗也波及到了南边,姨娘地位水涨船高,所以逼的主母为了分嫡庶差距,江南一带,多有嫡出女儿学辞赋,庶出女儿做针线一说。

  就是说亲,男方都是隐晦的打探女方可会作诗。

  她虽然是嫡出,但是生母早逝,继母恨不得让她大字不识一个,整日里呆在闺中做针线,好抬举自己女儿的身家。

  所以她精通满蒙汉三语,但是吟诗作对却是自学成才,平日里玩玩,反正辞藻华丽,倒是无所谓附庸风雅,若是在会的人面前正经做来,可是漏洞百出。

  更不必提后来嫁入高家,武将门第,整日里都说满蒙两语,诗词什么的,多数都就饭吃了。

  兰云笑道:“三妹妹年纪小,还不着急学这些。”

  宁云也央求兰云湘云说道:“小什么小,我已经这么大了,熟师教的又有的时候晦涩,大姐姐二姐姐若是没事,可否教教小妹作诗?”

  说这话的时候,宁云有几分黯然,她生平所恨,就是在诗词上差着自己继母所生妹妹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