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谢去, 夜幕铺开,零散的星星遥挂在枝头。
室内没有开灯,仅靠手机屏幕亮度照明。
网上的流言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过段时间自动消散, 这么重视, 特意注册新账号。
她的心不由地漏了一拍,像咬住鱼钩的鱼儿。
温书渝反扣手机, 神色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江淮序,你可真招蜂引蝶啊。”
江淮序弯下腰, 凑到她的脸前,语气不太正经, “那…招鱼吗?”
“不招。”温书渝手指放在他的额头,轻轻推了一下, “下次事情不要瞒着我。”
“知道, 不会有下次了。”江淮序举起右手的四根修长指骨,郑重地保证。
小看发达的网络, 谎言没有两分钟便被拆穿。
温书渝嫣然一笑,夸赞他,“江总男德满分。”
“有奖励吗?”江淮序问。
“没有。”温书渝昂起头, 朝门外走去,家里还有两个算是客人的人呢。
她边走
心里边想, 不信江淮序会这么老实。
悄悄倒数, 3、2、1。
果然, 她的手腕被江淮序捉住, 一下揽入怀中,吻上她的唇。
柔软清甜的唇, 如夏天的西瓜味汽水。
江淮序抬手扣上温书渝的后脑勺,她诚实地搂住他的脖颈。
缠绕在其中的淡淡松木香气。
眼前的男人蓦然一顿,温书渝被他压在门上,舌尖滑入,勾连不止。
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江淮序终于放开她,哑着嗓子说:“再亲就出不去了。”
客厅里还有人,喊人家过来,总不能不出去。
温书渝埋在他怀里,控诉道:“你明明会自己要奖励嘛,还多问一嘴干嘛?”
“想让鱼鱼主动一次。”
“那攒着,下次还。”温书渝眼波流转,笑着逗他。
江淮序弹了下她的额头,“行,下次加倍奉还。”
加倍,她会被吃干抹净吧,怎么有所期待呢。
门外传来傅清姿的哀嚎之声,“温小鱼,你快出来,我要饿死了。”
温书渝的思绪乱飘,连忙应声,“来了,小姿姿。”
餐桌上已布置好饭菜,喊别人来吃饭,结果他们两个像客人。
宋谨南看着出来的两个人,“江总你可算舍得出来了,不知道得以为是我家呢。”
江淮序拍他一下,“你可不就当成你家了。”
两个女生交头接耳聊天,不搭理幼稚的男生。
傅清姿手里剥着皮皮虾,“宋百川的请柬发给你了吗?下个月结婚。”
她刚做好的长美甲,剥虾特别困难,为了上面漂亮的钻,索性不吃了。
温书渝:“发了,去吗?还是只给红包?”
她面前的盘子里是剥好的虾肉和蟹肉。
傅清姿盯着温书渝的虾肉发呆,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盘子,两个男人的行为高下立判,不应该对比,但忍不住。
她已经不喜欢江淮序,也放下他了,为自己挑男人的眼光担忧,开始的不对,怎么会有好结果。
酸涩从心头蔓延到鼻尖。
温书渝还说江淮序不喜欢她,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怎样才算呢。
给钱吗?他给,给关怀,他也有。
少有的好男人。
片刻后,傅清姿收回情绪,“去吧,也没多远,就隔壁市,他人还怪好的。”
宋百川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在班里人缘很好,经常帮她们带吃的喝的,长跑跑不下来,也是他和体育老师沟通。
温书渝察觉出傅清姿的低落心情,在桌子底下踢了江淮序一脚,用眼神示意,江淮序秒懂,将信号传递给了宋谨南。
全程傅清姿并不知道。
倏然,她的眼前出现一盘剥好的食物,“小公主,请吃。”
傅清姿用筷子夹起,“算你有眼力见。”
温书渝托腮侧头问:“江总有空去吗?”
“有,老婆都发话了。”不知道会不会请陆云恒。
傅清姿用湿纸巾擦了手,“腻歪,我们回家了,你们自己收拾吧。”
温书渝:“你慢点,到家给我报平安。”
她今天心情恹恹,有点担忧。
上弦月高悬半空,弯弯的残月如宝石,照亮一方空间。
傅清姿滑动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原来她的话这么多呀。
一晃神,车子已到达她的住所,拦下了想要拐进小区的宋谨南。
公司风波结束,心照不宣今晚会发生什么。
“宋谨南,我有话想和你说。”傅清姿望向窗外,吸了吸鼻子,让眼泪不要流下来。
残月当空,与黑暗进行抗争。
小小的一轮扁舟月,迸发出最大的可能。
提前抽出几张抽纸,攥在手心,转过头直视宋谨南,弯着嘴唇,“宋谨南,你不喜欢我,我们到此为止就好,不用说什么负责,况且那晚是我先亲你的。”
几辆过往的车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车内长久的沉默。
宋谨南慌神,“我不是。”
他一直觉得他们挺好的,没有过多牵绊,以前觉得恋爱麻烦,现在觉得不尽然。
傅清姿歪头一笑,“好了,我回家了,后会无期。”
只是这笑,盛满了苦涩。
她没有逗留,解开安全带拎起包,拉开门下车。
自始至终,没有流下一滴泪。
傅清姿毫无留恋地走进小区,转过一个弯,在宋谨南眼前消失。
借着遮挡的围墙,看着宋谨南远去的车子,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手心的纸巾全湿透,坐在小区里哭了起来。
“温小鱼,我又失恋了。”断断续续抽泣。
接到电话的温书渝,压在心里的异常,得到了证实,“你在哪儿?”
“在家。”
“等我,乖。”
温书渝安抚好傅清姿,通知江淮序。
“我去陪傅清姿,江总你独守空闺吧。”
女生的友谊他真的看不懂,以前剑拔弩张、天天掐架,现在好得和一个人似的。
“好。”宋谨南也找了他,看样子是同一件事。
大晚上,江淮序不放心,亲自送她过去,顺便去找宋谨南。
上次傅清姿硬要给温书渝录了指纹,提前和她说可以直接进。
温书渝打开门,看到傅清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走近一看眼睛都哭肿了。
和核桃似的。
“宋谨南欺负我的小公主,我揍他去。”
“是我甩了他。”傅清姿拉住她,“你当时怎么缓过来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个人都明白说的是谁。
明明没过去多久,温书渝回忆起来,却好似上辈子的事情。
“我……”温书渝灌下一口酒,“哭呗,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海边,回来就好了。”
云淡风轻,好像在转述别人的事。
傅清姿:“就这么简单啊。”
为什么她这么难过?
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喜欢了快10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当时缓了半年,不断看档案、看资料,麻痹自己,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假装自己很好。
即使她没被坚定选择,感情的事哪能说抽离就抽离。
说她欠也好,傻也罢,命中注定的一劫。
过去了之后,发现就那么一回事儿。
好在上天是偏爱她的。
温书渝抽出几张纸巾,替傅清姿擦掉眼泪,“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不过,今晚哭过之后,明天的小姿姿又是林语别墅最美丽、最可爱的小公主。”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这么难过。
“我比你大一个月,你这口吻好像我妈。”傅清姿在她的安抚下,停下哭泣。
“哈哈”,温书渝不解,“你从江淮序那里怎么缓过来的?盈盈和我说,你哭得很惨。”
傅清姿:“谣言太吓人了,没去你们婚礼是因为我不想被人当笑话,我对江淮序吧,哪有那么深的感情啊,他都不愿意搭理我,我就是看他长得还行。”
猜也是,她和江淮序,毕竟和她和陆云恒不一样。
“这次呢?”
“很不一样,你懂吧。”或许是身体接触,或许是真的动了心。
两个女生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当水似的,好在度数不高,并不醉人。
傅清姿搂着温书渝,晕晕沉沉,“温小鱼,其实你很幸运。”
“怎么说?”温书渝的脸颊爬上一抹红晕,卷着舌头。
“你没发现吗?江淮序始终在你身边,高中就不说了,大学、研究生他都和你考一样的学校。”
温书渝反驳,“那是我学校好。”
声音弱了下去,事实如此。
“结婚细节我不清楚,我敢肯定不是你找他的。”
身在其中的人看不透,局外人却一眼看穿。
温书渝不敢细想下去,岔开话题,“好啦,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弄好傅清姿,温书渝发信息给江淮序,【我不回去了,小姿姿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远处的酒吧街,江淮序拍拍宋谨南,“我回家了,你自己想想吧。”
看他还活着就行,因为他的恋情,晚上要独守空房。
“喝几杯。”
江淮序不想喝,要了一杯白开水,听宋谨南絮叨。
“我很认真的,怎么说的我像渣男。”他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他又没脚踏两条船。
“是挺像的。”江淮序嘬了一口水,继续说:“远了说,鱼鱼她们两个去找谢默那次,平时她找你比较多吧。”
被他看破,今晚浏览微信信息,傅清姿和小太阳一样,话很多,分享欲很强,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都会和他说。
他怎么做的呢,偶尔回复两句。
她也不会怨他,还是会找他。
现在这样,是他自找的。
江淮序站起来,“回家吧,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拿起车钥匙走了。
他又不是单身,即使老婆不在,也不能做夜不归宿的人。
那样不守男德。
经过一夜,傅清姿表面上满血复活,订了机票出去散心。
她不像温书渝,有理想,她就想做个咸鱼。
温书渝一再叮嘱,“每天给我报平安。”
傅清姿笑说:“好,我一天上千条信息,烦死你。”
温书渝抱着她,拍拍她的肩膀,“求之不得。”
一晃,傅清姿出去许多天,很听她的话,每天很多信息给她。
而陈锦安的案件马上开庭,她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其他人。
冷落了江淮序。
他没有明说,但脸上流露出满满的怨言。
陈锦安翻案的证据充分,基本板上钉钉的事,温书渝心里仍在打鼓,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有没有遗漏。
一个人的上半辈子在牢里度过,拯救他下半辈子的机会,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从没有像这次这样紧张。
“休息一下。”江淮序推开门,摘掉温书渝的眼镜,收起她的电脑。
她看电脑会戴防蓝光眼镜。
温书渝大喊,“我的资料。”
“保存了。”
江淮序拉起她的手,戴上帽子,“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再待在屋子里,还没开庭,她先倒下了。
温书渝被江淮序带到一家娃娃店门口,“我们来抓娃娃吗?”
她爱抓娃娃,上学来的多,毕业后这是第一次。
江淮序:“是,今天让你抓个够,我包场。”
店里没有一个人,今天是工作日,人少正常,温书渝捂着嘴笑,“阔气的江总,哪里来的私房钱啊?”
江淮序:“……”
温书渝摇摇手指,“江总,这个月的零花钱没了呦。”
江淮序:“老婆开心最重要。”
清冽的嗓音,语气散漫且上扬。
“江淮序,我今天好厉害哦。”温书渝沉浸在抓娃娃中,命中率开了挂。
全然不知,江淮序提前和老板沟通过,调了爪子的抓力。
不得不说,抓娃娃挺消耗精力,回去很快睡着。
翌日上午十点,陈锦安的案件正式开庭。
江淮序在门口等待,一方面不公开审理,另一方面,他不想给温书渝造成太大压力。
一个小时后,法官当庭宣判,陈锦安无罪释放。
温书渝腿都是软的,捶了下腿,摸摸背部,全是汗。
是冷汗。
案件赢了,但她并不如以前开心,闷闷不乐,“江淮序,我感觉自己很渺小,能做的事好少好少,这样的错案每年都在发生,运气好的获得了翻案的机会,有些一辈子都翻不了。”
江淮序握住她的手,“鱼鱼,你很棒,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你正在为此努力,不用自责和难过,未来肯定会更好,我相信你。”
低醇的声音缓缓道来,像清泉流入,更像清风拂过。
扫平她内心的难过。
这些话似曾相识,温书渝凝视他深沉的眼眸,“你说的话,和之前给我鼓励的一个人好像。”
上学时追她的人很多,她一直明确拒绝,信都不会收。
这个人却是例外,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将信直接寄到小区。
开始以为是跟踪狂,后来发现人家只寄信,默默鼓励,并不打扰她的生活。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他好似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温书渝没有看到江淮序眼里的闪烁和声音里的不自然。
“我好想当面谢谢他。”
“以后有机会。”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