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序忙得连轴转, 周末去公司加班,家里剩下两个睡到中午的女生。
窗帘遮住了漫天的日光,沈若盈迷糊醒来, 看看陌生的天花板, 恍惚想起自己在哪儿。
捶捶疼痛欲裂的脑袋, “鱼鱼,我头好痛。”
“几种酒混着喝, 牛。”温书渝在一边赖床,不想爬起来。
她没有太多照顾人的经验,想不起来给沈若盈准备解酒茶。
以往都是江淮序给她准备, 习惯被人照顾的人,身在其中, 自然没法换位思考。
昨晚,江淮序和她说了没有如果, 她本能地回了呛他的话, 什么她才不想做江太太,她这张嘴, 就是看江淮序好欺负。
温书渝提醒沈若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对江淮序说了什么吗?”
沈若盈满头问号, “不记得,说什么了?”
她对江淮序能说什么, 都不熟。
那她真的是在胡言乱语, 温书渝心说, 白活了这么多年, 沈若盈的八卦十有八九是道听途说。
一个酒鬼说的话,她还当真。
温书渝掀开被子, “没什么,孟新浩昨天打电话给你,我接了。”
沈若盈:“哦。”
她还没消气,不想回家。
窗外是一个好天气,日头高悬,暑热难退,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们两个。
“你老公呢?”沈若盈手撕面包,屋子里没其他动静。
温书渝:“加班去了。”
在她和周公下棋时,江淮序的报备信息发到她的微信里。
沈若盈去冰箱里找饮料,看到一张便利贴,用手拿起来,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
“鱼鱼,饭菜做好放在冰箱里了,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中高火四分钟,注意烫,旁边有手套,少吃冰棍。”
落款是,序。
明明没有用老公、老婆这样的称呼,沈若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是找了一个海螺老公吗?”
哪有男生,会这么细心,天理难容。
一对比,孟新浩,还是不对比了,秒的渣都不剩。
“不都是这样吗?”她爸会这样,江父大男子主义,但也比较细心,温书渝习以为常。
沈若盈来了劲,“姐姐哎,但凡一个男人,不出轨不抽烟三观正常,那就已经算是好男人了,更何况江淮序这样的。”
“有没有心动啊?”一脸坏笑地盯着她,等待答案。
“没有。”温书渝语调稀松平常。
说了反话,江淮序抱她时,她身体定住了,心在猛猛跳,比以往任何一次跳得都快。
之前,去码头看刚捕捞上来的鱼时,全在乱蹦,而她就如同那些鱼儿一样。
沈若盈恨她是个木头,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老成,“哎,有些人啊,身在其中看不透啊。”
温书渝打她的手臂,“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回家吗?”
沈若盈拿了一瓶雪碧,“他不低头给我道歉,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温书渝用勺子捣果酱,“你们吵架,都是他哄你吗?”
“基本是,我偶尔哄一下。”沈若盈拉开易拉罐,“你和江淮序吵架了?”
“没有,瞎聊嘛,不是。”
他们两个从小吵到大,她没主动求和过,每次都是江淮序忍不住找她。
图什么呀?大人的话吗?
鱼鱼是妹妹,你要让着她,鱼鱼是女生,你是男生,要保护她。
关系错位,变换一种相处模式。
日落之际,远处一片橙黄色的云蔼,江淮序买了一份抹茶冰淇淋,在停车场遇到了孟新浩。
穿得花枝招展,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黄色玫瑰花。
孟新浩回头看到了他,像看到了救兵,“江淮序快开门,我按你家门铃没人搭理。”
他不和江淮序客气,他们四个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又是初高中同学,没那么熟,但也不陌生。
江淮序:“来道歉?”
“很明显。”孟新浩自来熟,“你说为什么低头的总是我们男人?”
过了24小时才来,江淮序为他感到担忧,淡漠地回:“男人在自己老婆面前,低头又没什么。”
他做了20多年。
墨蓝色的天空里,月亮悄然而至。客餐厅没有任何声音,卧室同样。
影音室里传来声响,江淮序推开门,两个女生唱的正嗨,完全没有注意来人。
悲伤的音乐灌入耳中,“好的坏的,做了选择,我们就到这,纵然会难以割舍又能如何,说好了,这个时刻不互相指责。”
听温书渝唱这首歌,江淮序心里不舒服,仿佛在为另一个人唱。
孟新浩径直走向沈若盈,“老婆,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花塞到她的怀里。
两个女生停下了唱歌,沈若盈坐在沙发上,不为所动。
温书渝拉着江淮序离开影音室,“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
沈若盈和孟新浩同样是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分了和、和了分,最终结婚。
温书渝见过沈若盈的威力,她喜欢直接动手。
江淮序:“不知道。”
他不关心外人的感情,自己的都一团乱。
温书渝摆摆手,“问你也是白问。”
专心致志地听里面的声响,打没打起来呢。
江淮序拽着人向吧台出去,“给你买了冰淇淋,再不吃就化了。”
吧台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冰淇淋,她像被投喂的小孩子。
温书渝拿着勺子舀一口,眼睛里泛着笑,“不甜,刚刚好,不会腻。”
吃第二口时。
倏然,她的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不同于冰淇淋的凉。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江淮序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嘴角。
她又被偷亲了。
江淮序眼睛弯下来,舔舔嘴唇,“是吗?我觉得挺甜的。”
身后有两个人,悄摸摸想开门,越小心翼翼,越会碰到旁边的东西。
听到响动,温书渝回头看她,沈若盈讪讪地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我们回家了。”
在电梯口,她直拍孟新浩的胳膊,“江淮序吻起人来竟然是这样,太会了,还挺甜的,到底是冰淇淋甜还是人甜啊。”
十分后悔,没有拍下来,她想发给全世界看。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温书渝不好意思抬头看江淮序,旁人以为她脸皮厚,实则不然,她是母胎单身。
和陆云恒没在一起过,牵手都未曾有过。
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江淮序,你好烦。”
温书渝直接吃掉一大口冰淇淋降温,她像从太阳地里炙烤回来,脸红的和螃蟹似的。
江淮序嘴唇勾起一个弧度,“这才哪到哪,还有一辈子呢!”
怎么又扯到一辈子上去了。
沈若盈第一时间将独家消息发到姐妹群,【安安,你是没看到那画面,和拍偶像剧似的。】
用她毕生所学的语文,总结了一段,黛蓝色的夜晚,落地窗外月朗星稀,一个帅气高大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女人,情不自禁吻了上去,久久未能停下。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忽略了身后的路人。
时予安:【哎呦,鱼鱼今晚会被吃干抹净,只剩下鱼骨头了。】
沈若盈:【鱼鱼不是他的对手,只有被ko的份。】
温书渝吃完饭才看到她们的对话,佩服沈若盈编作文的水平,【不信谣,不传谣。】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到她嘴里,变成了深吻。
罪魁祸首是,不经过她同意亲了她的江淮序。
沈若盈:【鱼鱼,直接上吧,睡了不吃亏。】
温书渝:【……拒绝】
在浴室里洗漱完毕,抹好乳液,温书渝穿着吊带睡衣爬上床,她自己买的睡衣刚好。
不担心江淮序对她做什么,唯一的过界,便是在浴室中的那次。
没有强迫她,没有哄她同意,最多是喊了几声老公。
温书渝时不时偷瞄一下江淮序,打量他的身影,他正靠在床头回复信息,侧颜轮廓分明,眼睫微垂,脖颈线条流畅,喉结滚动,矜贵俊逸。
之前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亦可能是看的太多。
忽的撞上他的眼睛,深邃、幽暗,一瞬不移,半眯着笑。
温书渝忙转过头,掩饰住心里的悸动,仿佛刚刚是无意。
江淮序放下手机,“想看就看,不收费。”
温书渝扯了扯被子,平静说:“自恋,没看你,睡觉。”
此地无银的意味十足。
翌日,温书渝醒来,翻了个身,旁边是空空凉凉的床铺,手机里果然有报备消息。
拉开窗帘,太阳被云层遮挡,温度不及前两天炙热。
今天无人打扰,温书渝说走就走,去郊区的寺院祈福。
宇宙的尽头是玄学。
在地图搜索了几家寺庙,最终选了白马寺。
为他们选取良辰吉日的地方。
白马寺建在半山腰,温度比山麓低,是南城少有的避暑之地。
香火旺盛,盛夏季节人.流不断,不乏许多年轻人。
温书渝在祈福手册上写下她的心愿,家人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江淮序不要再受伤,不希望有人因她受到伤害。
至于,她和江淮序……
不知如何下笔。
从主院向东走,有一棵百年银杏,光影斑驳,低垂的枝干上挂满了祈福牌。
风吹过,带起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在一根偏僻的枝杈上,温书渝果然找到了一个祈福牌。
老旧、脏兮兮,充满被风、雨的岁月洗礼过的痕迹,下方的流苏缠绕在一块。
温书渝在包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指甲剪,踮起脚尖,剪断了上方系着的线。
直接放到包里,不用看,她大概记得上面写了什么。
重新买了两个祈福牌,温书渝自嘲笑笑,似乎有些贪心。
一个留给家人。
另一个留给了她和江淮序。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温书渝满意地开车下山。
山路虽不如西南山区崎岖,对长久生活在城市中的温书渝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挑战,以30码的速度行驶。
窗外的太阳完全被云层遮住,乌云代替白云,山中天气本就多变,夏日的雨来的湍急,半道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多时,雨如上天泼水一般,雨刷器完全不顶用,豆大的雨珠冲出天际,眼前雾蒙蒙一片,温书渝将车停在了半道。
等到傍晚,雨有减弱的趋势,但碎石滑落,道路受阻,山中天黑的早,隔着车窗听到“呜呜”的声音,温书渝不禁抱紧胳膊。
她没法下车查看外面的情况,她也不敢,发动车子缓慢下车,结果熄火了,再也打不起火。
给拖车公司打过电话,温书渝思考要不要给爸爸打电话,不知怎的,她的脑中蓦然闪过江淮序的一句话。
“你依赖一下我,好不好?”
以及那天他的委屈神情。
温书渝拨打爸爸电话的手停了下来,转而拨打江淮序的电话,“嘟”了两声,很快接通。
“喂,鱼鱼。”
听筒另一侧传来的清润声音,安抚住温书渝。
“江淮序,我车子抛锚了,在白马寺回市区的山路上。”
手机电量只剩下5%,信号断断续续,温书渝以最快的速度说清楚自己的位置。
“等我,谁来都不要开窗、开门。”江淮序说完这句话,手机便自动关机。
顾不上其他,江淮序抄起钥匙,跑到地下停车场,市区天气晴好,一路畅通无阻。
时间被无限放大,温书渝安慰自己,江淮序马上就到了,他能找到她。
山里,汽车窗外一片漆黑,雨珠打在玻璃上,耳边还有落石滚落的声音,“风声鹤唳”在此时,变得具象化。
温书渝趴在方向盘上,不断搓着手,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眼前出现一道强烈的光。
她睁开眼,由暗至明,逆光而现的身影修长挺拔,脸部轮廓模糊不清,昏暗不明,温书渝看不清来人的脸。
但是跑步的姿势她很熟悉,是江淮序。
快步跑向她的车边,拍打车窗,“鱼鱼,开门,是我。”
温书渝赶紧打开门,一把抱住江淮序,在他怀里哽咽,“吓死我了,刚刚有个野猪过来。”
旁边就是陡坡,野猪直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江淮序了。
野猪好凶好残暴,鼻孔发出“呼呼”的震声,幸好紧急关头转了向。
江淮序拍拍她的背,手掌颤动,尽量保持镇定,“不怕,不怕,我来了。”
“我们先回去。”
她还在后怕,软软糯糯地说:“老公,我要你抱我。”
江淮序的胳膊穿过她的膝盖,弯腰打横抱起了她。
温书渝的手臂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脖子上,捏他的软肉玩。
男人僵住了一瞬,第一次她会主动回搂他,说话不自然,“怎……怎么了?”
温书渝解释,“这样你会轻松点。”
江淮序拉开副驾驶门,将温书渝放在座位上,擦掉她的眼泪,“还是爱哭包。”
“才不是,被风迷了眼。”温书渝嘟嘴反驳。
江淮序唇角牵起,“好,鱼鱼不爱哭。”
问她,“你来山里干嘛?”
“许愿,不想你再受伤了。”
借着车辆顶灯的光线,江淮序看到温书渝如蝶翼般的睫毛下明亮的双眸,嘴唇翕动,说出这句温暖的话。
江淮序搂紧她,嘴里喃喃地说:“不会了,你也不能受伤,下次我和你一起。”
过来的时候,看到半路上被石头砸中的车子,倒落的树干,他也害怕,一路压着限速线过来的。
温书渝点头,“好,我也不敢了。”
江淮序:“饿了吧,先去吃饭。”
温书渝拉着他的衣袖,“我想吃你做的饭,你做的好吃。”
她今天极不正常,主动要求他抱,主动说吃他做的饭,久未得到回应的江淮序,内心被完全填满。
“怎么这样看我?脸上有东西吗?”温书渝被他盯得害怕,他眼里的神色不明。
江淮序压下心里的情绪,“没有,回家给老婆做饭喽。”
到了沁和园,江淮序拿起她的包,包的扣子没关严实,从里面掉落一个红色的祈福牌,年代久远,江淮序一眼辨别出这是温书渝的字。
微弱的灯光下,不知道要不要感谢防水的马克笔,依稀可以看出写了什么话。
她去祈福,到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