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父母结束旅游, 明天的班机返回南城,两家共同的群里,江淮序没有回复。
那就是在忙。
温书渝回到家, 直奔厨房, 果然, 江淮序在做饭。
暖白色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官融在疏浅的光线里, 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矜贵、清隽的气质展露无遗。
不禁看呆了,“噼里啪啦”, 被爆油的声音震到,温书渝的思绪恍惚回来。
“你近视啊?”
在她的印象里, 江淮序从没戴过眼镜。
“有一点。”江淮序一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书房里看报告, 忘记摘下来。
铲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飞舞, 家中、公司全都游刃有余,堪称上得厅堂, 下得厨房的典范,她的口味都被养刁了。
“爸妈回来了,明天回老宅吃饭。”
两个人之前商量过, 等父母回来就坦白发生的事情,比父母自己发现要好。
倚着门框, 温书渝哀嚎,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严重, 如果不是偏移了一下, 刀子可能会插到背部,后果更不堪设想。
重要的是, 江淮序第二次为了她。
上次擦伤,这次缝了十针,伤疤提醒她,江淮序对她的付出。
她欠了江淮序多少。
温母的唠叨她不怕,她对不起江父江母。
门口的女人手指点着门框,秀眉拧起,仿佛能夹住一只蝴蝶。
江淮序擦干手,揉揉她的眉尖,“有我在,不会让你挨骂的。”
温书渝晃晃身体,烦躁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让你背锅吗?”
“你是我老婆,我保护你,是应该的。”江淮序低下头柔声和她说。
话是这样说,但温书渝心里过意不去。
飞机落地南城,司机去接父母,温书渝和江淮序在别墅等待。
温母和江母打开手机相册翻给温书渝看,分享在路上的所见所闻,照片她看了很多次,朋友圈发一遍,群里发一遍,私信再发一遍。
不忍败坏他们的兴致,吃饱了再说。
这顿饭对温书渝来说,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结束,温书渝开口:“爸、妈,我们有事和你们说。”
这么严肃又正式,温母尝试问:“怀了?”
“不是。”面向江母的方向,温书渝鞠了一个躬,“爸、妈,对不起。”
江母:“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江淮序拽住温书渝的手腕,抢在她的前面,坦白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避重就轻地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四位家长面对这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坦白是坦白了,过了半个月才坦白。
沉默半晌,江母:“伤口我看看。”
没大碍就好,江母开口数落,“淮序你……这么大的事不和大人说。”
上次挡车子,这次挡刀,温母:“鱼鱼,又是你出的主意吧。”
江淮序立刻接过话茬,“不是,是我不让鱼鱼和你们说的。”
全程不给温书渝开口的机会。
两个孩子认错态度良好,双方父母不太好说什么。
温母将江淮序喊去书房,温书渝和江母去了院子。
“妈,对不起,因为我,淮序才受伤的。”
道歉太见外,江母假装生气,“他保护自己老婆,做的对,我们生气是因为你们瞒着我们。”
伸出手摸摸温书渝的脑袋,她一定也被吓到了,心疼自己儿子,何尝不心疼鱼鱼,从小当女儿养的。
温书渝鼻头酸涩,“下次不会了。”
另外一边,二楼书房里,温母:“鱼鱼胡闹,你也惯着她,她的工作又累又危险不说,连累了你受伤,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一次、两次你能赶巧救她,之后呢?淮序,妈希望你能劝劝她,换个工作,回公司做法务,做什么都好,我们对她要求不高,平安、健康就好。”
江淮序声音和缓,“我可以护她一次、两次,就可以护她一辈子。”
听到此话,温书渝握住门把的手,轻轻垂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宠她、护她。
小时候她闯祸,是江淮序护着她,长大后出了事,江淮序依然顶在她前面。
房间里传出他清润的嗓音,“妈,这是鱼鱼的理想,我会一直支持她,为她保驾护航。”
上次是这样说,这次亦如此。
不变。
“妈,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鱼鱼她帮到别人,她会很开心,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危险,我挡着就好。”
温母知道说不通,“你就宠着她吧。”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温书渝躲到旁边的房间,摸摸眼睛,怎么有眼泪。
父母和她说,太危险放弃吧,同学在背后说她,何必呢吃力不讨好。
一个人在危险过后,仍尊重她的想法、支持她的理想。
抹干脸颊上的眼泪,温书渝照照镜子,并无异样,踏出了房门,“江淮序,谢谢你。”
江淮序弹一下她的脑袋,“说什么呢,傻鱼鱼。”
“我才不傻,你最傻。”
“是,我老婆不傻,我傻。”
— —
由于和江父的条约,江淮序开启了愈发忙碌的工作,之前因为手臂受伤,落下了不少工作。
经常忙到深夜,以至于温书渝找不到“以身相许”的机会。
她的勇气快消失殆尽。
夜色浓稠,窗外霓虹灯绚烂夺目,夜幕笼罩着南城。
良视科技最里侧亮着白炽灯,宋谨南推开实验室的门,江淮序正在调试机器。
“怎么,和老婆吵架了?最近天天泡在公司。”
前段时间,下班就回家,说要给老婆做饭、要接老婆,现在倒好,快10点了还没回去。
江淮序对着报告单对数据,“挣钱养老婆,你孤家寡人不懂。”
得,他是不懂,单身这么好,搞不懂他为什么年纪轻轻踏入坟墓。
“我也不想懂,单身多好,约了人,走了。”宋谨南甩甩手离开了实验室,他要开启美好的夜生活。
工作是做不完的。
江淮序加班越来越多,温书渝同样留在公司看档案。
一宗十五年前的案件,老两口找到了她,声称自己儿子是冤枉的,希望温书渝能帮他们。
时间久远,案件已经定性,再翻牌的可能性小。
看到他们深深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温书渝不忍心拒绝,接了这个案子。
疑点颇多,捋不顺思路,卡得死死的。
突然接到沈若盈的电话。
“温大公主,酒吧来不来?”
“不去。”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回去还要面对空荡荡的房屋,案子又进入死胡同,温书渝改了口,“去,地址发我。”
整理好桌上的资料,温书渝摁灭总开关,身后的自动门缓缓关闭。
丁经明已经羁押候审,不担心他来寻仇,更何况,父母们雇了保镖。
温书渝来到酒吧,在卡座找到了沈若盈,一个人在闷闷不乐喝酒。
“怎么了?盈盈小公主,和孟新浩吵架了。”
沈若盈喝下一杯酒,“他哦,他最近对我可冷淡,我说什么都是哦,嗯,好,没别的了。”
“马上纪念日了,我问他怎么过,他说随便去吃顿饭,随便,果然男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珍惜,结婚前可不是这样的。”
喝多话都跟着变多,沈若盈絮絮叨叨提醒她,“你要小心江淮序,你们都没感情,更容易生变。”
温书渝听着她的唠叨,她和江淮序的感情,萌芽阶段,等到生变不知道要到何时。
在她来之前,沈若盈不知道喝了多少了,小脸通红,“我打电话给孟新浩,让他来接你。”
沈若盈拦下她的手,抱着她,傻乎乎地笑,“我不要,我要和你睡。”
“行。”温书渝替她付了钱,架着她去停车场。
从酒吧疾驰回沁和园,一个十字路口,两车相碰,停在路边,站在车尾的女生,看身影和傅清姿好像,温书渝踩下了刹车。
定睛一瞧,的确是她。
原本不想管,大半夜的,她一个女生和对方一个男生,担心她吃亏。
温书渝安顿好沈若盈,拉开车门下车。
傅清姿看清来人,拉着她的胳膊,“温小鱼,你评评理,明明是他撞得我,还不想赔钱。”
她新买的粉色帕拉梅拉,第一回 上路,后面就被撞瘪了。
“而且害得我头上起了一个包。”傅清姿摸摸额头上的包,按一下还疼。
对方依依不饶,“那你突然在路中刹车,还怪我。”
夜半路上车少,怎么会想到有人在路中突然停下来,结果撞上去了。
他也心疼他的车,才买了一个月。
傅清姿加大声音,“那也是你撞得我,你没保持安全距离。”
向温书渝诉苦,“温小鱼,我不会破相吧。”
温书渝仔细看了下,没有破皮,“不会不会,就是肿了一点,消肿就好。”
像哄小朋友似的。
傅清姿:“反正我不会和你私了,等着被起诉吧。”
温书渝出来打圆场,“要不,咱们都消消气,好好说,人没事就好对不对?”
对面的男生突然喊了一句,“弟妹。”
温书渝凭着少数仅有的记忆,认了出来,“宋谨南?”
她不脸盲,就是记忆力平时有很重要的用处,无关紧要的人,她不记,一时间没有看出来。
更何况,昏暗的路灯下面,更看不清楚人的五官。
摸不准他的脾性,温书渝选择求救,“江淮序,你快来,浮山路和樱花路交口。”
大约10分钟后,江淮序来到,期间她暂时稳住了两个人。
“你没事吧?”江淮序头发被风吹的微乱,按住温书渝的肩膀,仔细观察。
电话里没有说清楚,而且刚刚的语气比较着急,让他误会了。
温书渝指了指旁边的人,“不是我,是宋谨南撞了傅清姿,两个人在僵持呢。”
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
温书渝:“小姿姿,不用起诉这么麻烦,我和江淮序说让宋谨南给你道歉、赔修车钱,好不好?”
傅清姿:“他和我好好道歉,我就原谅他。”
她们的谈话,旁边的人自然能听到。
江淮序冷声说:“追尾本来就是你的问题,道个歉,别耽误我哄我老婆睡觉。”
宋谨南嗤他,“重色轻友。”
既然都是朋友的朋友,道歉掉不了一块肉,宋谨南给江淮序一个面子,向傅清姿道歉,“对不起,我赔你修车钱。”
傅清姿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
这一个晚上和打仗似的,温书渝差点忘了,车里还有一个人呢。
迅速开回家,“盈盈下车了。”
转头和江淮序解释,“她和孟新浩吵架了,要来我们家睡觉。”
空气里弥漫着酒的味道,江淮序帮她拿资料,“你也喝酒了?”
温书渝睇他一眼,“酒驾犯法的。”
江淮序:“我不在的场合,你不能喝酒。”
“你管好多哦。”
“你也可以管我。”
她才懒得管。
在主卧的卫生间洗漱好,温书渝抱着她的枕头,径直走向次卧。
江淮序从书房回来,“你去次卧干嘛?”
温书渝:“和盈盈一起睡啊。”
沈若盈不是第一次来,对房子的构造熟悉的很,在水吧台喝水回来,猝然对着江淮序说。
“江淮序,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惹鱼鱼不开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忘了你曾经喜欢的人。”
然后拉开次卧门,趴在床上睡着了。
温书渝:“你有喜欢的人?”
江淮序面色茫然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初,“她喝多了,胡言乱语。”
想想是这个道理,如果沈若盈知道,肯定会和她八卦的,按下次卧门把手。
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如果,真的有呢?”
温书渝顿时愣在原地,张张嘴笑着说:“君子不夺人所好,那我给你们让位,成人之美。”
江淮序被她脱口而出的话气到。
从后面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说:“可惜,没有如果,江太太这个位置,只属于你,属于温书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