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城飞往港城, 最早的一班飞机是凌晨五点,刚送走温书渝,紧接着自己登机。
天渐渐破晓, 天地一线之间, 出现了瑰丽的朝霞。
迎着朝阳, 日出尤其温柔,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 云层披上了绮丽的薄纱。
江淮序掏出手机,对着东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温书渝。
想和你分享人生每一刻的美好点滴。
意料之中, 懒鱼鱼是不会回复的。
起飞之前,江淮序发了一条信息给宋谨南, 【我去港城市,拜访顾董。】
理由合理且充分, 实则别有用心。
一朝得到, 总是会患得患失。
像恋爱脑似的。
江淮序没有告诉温书渝,他的航班和时间, 至于温书渝入住的酒店,以夫妻间需要报备的理由,提前问了她。
飞机晚点一个小时, 8点落地港城市。
驱车到达酒店,刚刚过9点, 江淮序坐在楼下的沙发等温书渝起床。
休息日的她, 9点不可能起床。
事务所的团建秉承着开心至上的原则, 偏向自由活动, 温书渝睡到中午方醒。
和孟蔓、程羡之一行三人去当地特色海鲜馆吃饭。
几个人说说笑笑,行至一楼大厅, 孟蔓左右瞥着,忽然拉住温书渝的胳膊,“鱼鱼,你看前面那个人,像不像你老公?”
温书渝转过头瞅了一眼,怎么说呢?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分明就是江淮序。
气定神闲地坐在旁侧的沙发上。
乌发雪衣,双腿交叉,慵懒地倚靠在沙发背上,抬眸看过来,对上了温书渝清冷的眸子,看到她疑惑的眼神,不由地勾起了唇角。
恰巧有女生走过去,坐在江淮序旁边,温书渝双手环胸,像个局外人一样默默看戏。
孟蔓用胳膊肘捣一下温书渝,“有人搭讪你老公,你不管管。”
旁边的女生拿出手机,放在江淮序面前,江淮序指了指左手无名指,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女生悻悻地离开了。
太迅速,就解决了。
没劲。
温书渝转过头,“不管,塑料夫妻,我饿死了,快去吃饭。”
左右他是来办事的,还能是来找她的不成。
江淮序等了半晌,不见温书渝过来,抬起头人快走出酒店了。
以为温书渝会过来问他怎么在这,结果人根本不在意,他还装什么高冷。
抬起一双大长腿,三步并两步,走到温书渝面前,“老婆,真巧啊。”
展眉微笑,清隽动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温书渝面无波澜,白他一眼,“你谁啊?别挡我路。”
孟蔓在一旁无声叹息,拉着程羡之溜之大吉。
惊喜还是惊吓,换位思考,她对象这么粘人,她能锤死。
别人的家事,不涉及底线问题,远离最好,也许是小夫妻在调情呢。
走出酒店,程羡之回过头说:“看着并不塑料啊。”
沉稳的语调,夹着不易察觉的可惜。
孟蔓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然可以看穿,“程律师这语气,有猫腻啊。”
程羡之温和笑笑,“没有,单纯欣赏温律师,加上对朋友的关心。”
孟蔓看破不说破,没了鱼鱼,就他们两个人,有一点奇怪,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餐馆。
可巧,他们刚坐下,温书渝和江淮序随之来到,在江淮序的要求下,坐在了隔壁桌。
“你来港城干嘛?”
温书渝没办法给他好脸色,怎么阴魂不散的,就只分开了一天一夜,满打满算不到24小时。
江淮序拆开碗筷,“我来拜访一个前辈,洽谈合作。”
给自己找的合理理由,真好用。
只是将原本的行程,提了前,算不上假公济私。
温书渝拿起菜单,扫了一圈,“噢,那你快去啊。”
老式的餐馆,装修简单,处处透露着年代感。
没有紧跟潮流,仍旧使用纸质菜单,比起江淮序,她更关心中午吃什么。
菜单只有简单的一
页纸,几道简单的菜式,一点不花里胡哨,很多是清蒸、白灼的烹饪方法。
“你吃什么?”温书渝抬眸问,瞧见江淮序眼底乌青,倒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温书渝随便勾了几道菜,坐着等吃饭。
“你什么时候到的?”
“9点。”
那就是在楼下,等了她两个小时。
纠结三秒,温书渝问:“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不能影响老婆睡觉。”
他的声线澄澈,带着一股疏懒的散漫劲儿。
音量不大,隔壁桌的孟蔓听得清楚。
等菜的过程,江淮序缓缓说道:“顾董听闻我结婚了,非要见我的太太,烦请温小姐我的老婆,陪我去拜访一下,可以吗?”
温书渝露出假笑,果断拒绝,“没空,我是来团建的,烦请江先生我的老公,下次提前约时间。”
学着他的遣词造句,一字一句阴阳怪气回去。
江淮序:“我申请插队,走后门。”
温书渝:“驳回。”
“再申请。”
“再驳回。”
像小孩子似的,无聊拌嘴。
孟蔓不想听下去,吃狗粮没意思。
在公司其他同事面前,江淮序突然抓住她的手掌。
怎么都甩不开,温书渝绷着脸喊他的名字,“江淮序!”
“老婆,我在。”
江淮序翻开她的手掌,在她手心里写字,食指一笔一划书写了三个字。
掌心酥酥麻麻,似电流穿透身体,无法聚精会神。
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三个字,猜对了我就放开你,三次机会。”江淮序的声音带着调侃。
她都没注意,温书渝说:“你再写一遍。”
江淮序抬起修长的手指,慢慢书写一遍。
这一次,温书渝集中精力辨别,最后一个字尚未书写完成,白皙的小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是“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的笑容挂在脸上,逐渐消失,又被江淮序套路。
果不其然,矜贵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俗话说的对,不怕流氓礼貌,就怕君子耍流氓。
温书渝眼神一顿,郑重解释,“我说的是你写的字是喜欢你,不是我喜欢你。”
江淮序松开了她的手,云淡风轻说:“我知道。”
明知道是假的,亲耳听到她说喜欢你,心里泛起抑制不住的喜悦。
像看到海市蜃楼,只有一刹那的欢喜。
也好。
温书渝使出杀手锏,“我没有可以去拜访的衣服,所以你插队也没用。”
她带的衣服和她身上的类似,要么是超短吊带和热裤,要么是吊带裙,没有一件带袖子的。
早就料到如此,江淮序说:“我给你带了衣服。”
他带的衣服,温书渝脑中立刻浮现起那晚的旖旎风光,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明明餐厅里开了空调,怎么突然热了起来。
温书渝用手扇风,镇定地说:“不穿。”
江淮序笑了一下,“正常的衣服。”
最后拗不过江淮序,温书渝答应陪他过去,怎么也算他们共同财产。
江淮序带了一套粉色衬衫套装裙,倒显温柔乖巧,是温母之前买的。
他身着普通的白衬衫,小心机在袖扣,粉色的鱼。
有多少鱼的袖扣啊。
两人驱车前往港城市东郊的一处别墅区,说是商务拜访,更偏家宴。
顾知行在一楼等待,“淮序,来啦,这是鱼鱼吧。”
年近六十,没有任何架子。
江淮序礼貌颔首,“是,顾伯伯好。”
温书渝微笑示意,“顾伯伯好,一点薄礼,请笑纳。”
礼物是江淮序早已备好的茶叶。
南城所在的省份盛产名茶,然而名气低,知名度不如龙井、大红袍之流,但是顾知行格外喜欢。
顾知行:“上次见你才几岁,果然还是被这个臭小子骗跑了。”
温书渝毫无印象,坐在一旁听他们交谈。
“有一年我过去拜访,想和你爸爸结成亲家,你爸妈还没说话,这小子就瞪着我。”
江淮序只是笑笑,并未反驳。
他没有多大印象,毕竟是记事之前的事,不过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是啊,我蓄谋已久,才得偿所愿。”
借着玩笑,说出了心里话。
温书渝浑然不知,仍以为他是在演戏。
阿姨端上来饭后甜点和水果,温书渝用叉子吃芒果,一块、两块……
倏然,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她,温和地说:“换一个,吃多了过敏。”
刚刚还在专心致志和顾知行谈医疗,怎么会注意到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他真的很细心和贴心,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演戏的话,温书渝恐怕就感动了。
顾家夫妇想留他们,被他们以还有其他事婉拒。
回到酒店,途经一片海滩,温书渝定睛发现了一个熟人。
周杭越。
温书渝停住脚步,扯住江淮序的衣袖,“周杭越怎么在这?旁边是谁?是初中那个谁是不?”
悄悄跟在周杭越的身后,一连三问。
江淮序配合她,压低声音,“我不知道。”
趁着夜黑风高,两个人轻手轻脚跟踪周杭越,像做贼一样。
温书渝问:“你都不关心你好兄弟吗?”
又问:“周杭越是不是讨厌我,之前对我都没好脸色。”
接着又很兴奋,“他想牵手哎,他还不敢,一会儿放下,一会儿拿起来,打个赌,赌他五分钟内敢不敢牵手?”
没见过温书渝这么幼稚,江淮序宠她由着她,“赌什么?”
温书渝摇摇头,“不知道。”
一时兴起而已,反正无聊。
江淮序敛眸思索,“你赢了,我答应你三个条件,我赢了,你今晚和我住。”
“行。”据她了解,周杭越这种看似花心的人,实际纯情的不得了。
“我赌他不敢。”
江淮序开口,“我赌他不仅敢,还会亲上去。”
“你输定了。”
长长的一片海滩,夜晚聚集了许多散步的情侣,江淮序牵紧温书渝的手,怕她被人潮挤散。
温书渝已然习惯,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看到一个大排档的名字,温书渝拍了下手,“江淮序,我想起来了,女生叫许锦年,周杭越从初中就喜欢她了。”
连忙捂住嘴巴,抬头看看前方的人,没有回头。
江淮序猛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他确信,没有和温书渝说过,他都是初中暑假的时候,周杭越和他说,他才知道的。
温书渝慌忙想了一个说辞,“你是后知后觉,我有盈盈啊,八卦小能手。”
黑夜的遮挡,看不清神色,增加了她的话的可信度。
那天知道了这个八卦,也知道了江淮序的秘密。
前方的两个人,纯情的和学生一样,不仅不敢牵手,中间的缝都可以塞下一个人了。
江淮序忍无可忍,发出去一条微信,【牵手。】
还有一分钟,他就要输了。
周杭越看到信息,回过头的一刹那。
江淮序一把拉住温书渝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他要看到你了。”
周杭越看到了江淮序,更加不敢牵手,转了个弯离开他们的视线。
“牵没牵?”温书渝扭过头,人消失在夜幕中。
江淮序没有放开她,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没牵。”
隔着衣服,把玩腰间的软肉。
温书渝抬起头碰到江淮序的下巴,男人的目光正灼灼地凝视她。
一双漆黑的瞳孔比黑曜石要亮,薄唇微扬,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眉宇间似乎写满柔情。
“那我赢了。”温书渝挣脱他的束缚,避开他的视线。
沙滩上遇到一个卖本地啤酒的小姑娘,约摸十来岁,温书渝买下了她手里所有的啤
酒。
让小姑娘早点收摊回家。
江淮序静静看着她,从小就是如此,在乎、心疼别人,即使上过当,依然不改初心。
两个人坐在沙滩上看海、喝啤酒,耳边飘来游客跑调的歌声。
附和了几声。
江淮序抿了一大口啤酒,“昨天的外套是谁的?”
温书渝向无人处扔了一块石头,“程律师的。”
他就知道,江淮序眸光微冷,“他的你就穿了?”
“是啊,我冷,不穿冻死了。”
幸好今天他带了一件薄开衫。
买的酒全被温书渝喝光了,回酒店路上,她拽着江淮序的衣袖撒娇,“淮序哥哥,你背我好不好?”
她不想走路,好累好累。
温书渝的脸上微泛红光,两眼迷离,整齐的发丝被海风吹乱,方寸之问勾走他的心。
实在拒绝不了。
温书渝趴在江淮序背上,声音忽高忽低,“江淮序,我想听你唱歌,毕业晚会那天我没听到。”
晚会结束,她才听沈若盈说,江淮序唱歌好好听,没听到简直太可惜了。
唱歌唤起了江淮序不好的记忆。
原本,他想借着唱歌间接和她表白,结果,她和陆云恒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异样,非常不自然,那时他笃定,他们在一起了。
“在那时我就知将不断和你有奇遇,原来这一句我愿意由六岁开始,练习多次为了在此完成这首诗。”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随风飘进她的耳中。
他竟然还会唱粤语歌,还唱的这么好听,缓缓动听,浸到她的心里去。
仿佛真的在向心爱的女生表白。
温书渝不知道,这首歌江淮序练了多久,才敢在毕业晚会唱出口。
结果,她没听到。
“江淮序,你唱的好好听啊,你拿着吉他去女生宿舍楼下唱歌表白,一定能成功。”
背上的人似乎真的醉了,话里沾染上醉意。
“傻鱼鱼。”
“我才不傻。”温书渝拍他的脑袋,想起什么,猛的摇头,“你不能去表白,你是我老公,你要去表白了算婚内出轨的。”
江淮序宠溺地笑,难为她还记得,“只会对你表白。”
背着她去电梯里,按下四层。
温书渝没有完全醉,记得自己住三层,而不是四层,纠正江淮序,“你输了,我不和你一起住。”
“是啊,但是我耍赖。”
江淮序背着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到嘴的“鱼儿”不可能放走。
鱼游进了渔网里,还指望能安然无恙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