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三此时正守在宴会厅的门外。
他见楚景和走出来,像是早有料到那样,快步迎上前:“楚少爷。”
楚景和瞥他一眼,也不和他打太极了,开门见山就问:“他人呢。”
“先生回房间休息了。”岩三心领神会,把盛怀南的行踪向楚景和拱手奉上。
“带着江鸣一起去的?”楚景和直接问,没半点的迂回。
岩三面上依然八风不动地挂着客套笑容,唇角上扬成一个替主人着想的规规矩矩的弧度。
但他不说话,双手只规矩谦逊地交合在身前,像在等着楚景和的吩咐。
楚景和顿了顿,拧着眉开口,与其说是要求,更不如说是命令:
“带我过去。”楚景和说,“我有事要找他。”
“您?”
岩三佯装一副吃惊模样,真像是要拒绝:“这并不合规矩,楚少爷。”
“你站在这里,不就是等着把我带过去吗?”
楚景和耐心所剩无几。
他也不和面前这人假惺惺地演,直接就点破这对主仆的小把戏。
楚景和一双眼睛都是森森的寒意,灼亮的灯光在他的下颌线处切合成极冷峻紧绷的线条。
矜贵傲气的小少爷站在明晃晃灯下,怒火写在脸上。
他站在原地,坚定且固执,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事情其实也确实于理不合——盛怀南要和人家“办事”,他楚景和过去又算什么,嗑瓜子凑热闹吗?
可楚大少爷向来横行霸道。
他盛怀南居然有胆子,前一秒还在和自己口口声声地说我爱你,下一秒就带着别人跑了?
楚景和简直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就像在酸醋罐子里面泡了一遭,心脏一点点发酸又发胀,他委屈得要死。
“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找到他。”
楚景和此时真真是不痛快到了极点,只想把男人揪出来臭骂一顿泄愤,“你们这有几扇门,能挡得住我?”
“让开。”
楚景和抬脚就要走。
岩三挡在前头,笑笑地将人挡住,避免楚景和真要来“动粗”。
这小少爷生气了居然还要拆房子,也不知道有几分脾气是他家主人给惯出来的。不过也只怕到时候他家主人还会在一旁给人递斧头,再夸一句拆得真不错。
“楚少爷,这边请。”
岩三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来,徐徐地带着楚景和上楼。
楼下的宴会欢闹喧腾,连灯光都是极奢华繁盛的模样。
庄园的五楼却像是隔绝了一切声源,只有一声声的忽重忽轻的脚步声落在月色中。
楚景和站在房门前。
冷冷清清的月光逶迤在他的脚边,明明灭灭的阴影笼罩着他此时喜怒不明表情。
像某种风雨欲来的预兆。
“开门。”楚景和看了一眼岩三,语气冷得生硬。
岩三笑着,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掌心里突然就一柄小巧精致的钥匙。
钥匙与门锁咬合得分毫不差。
在即将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岩三却突然停下动作,像是在提醒楚景和,又像是在给他后悔和迟疑的机会:
“楚少爷,您这样做的话,先生可能会生气。”
楚景和连半个眼神都不改,理直气壮:“他敢。”
他义无反顾,势在必行:“开门。”
岩三敛着笑意,心道这才算是顺利完成的计划最后一环,主人总算能得偿所愿。
他拧动门把手,替楚景和将房门打开。
巨大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细微声响。
这样的声音落在夜晚里,尤为明显,尤为突兀——
楚景和沉默地走了进去。
房里并没有开灯,只有高悬的泠泠月光照进,模糊不清的氛围足够让人暧昧遐想。
江鸣正颤颤巍巍地站在盛怀南面前,伸着手,似乎是想要给男人解衬衫扣子。
男人的神色一半笼在夜色里,看不起表情,只有含着笑的下半张脸才露出来。
楚景和的脸色顿时沉黑如水。
“楚、楚总……!”
江鸣尴尬地喊了一声,抬在半空的那只手,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我……”
楚景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传过来。
“楚总,坏人好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人分明是故意的,语气里的戏谑甚至不掩饰:“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并且我也没有加班的坏习惯。”
楚景和此时正气在头上,懒得搭话。
“出去。”
他这句话是对着江鸣说的。
声音很冷,短短两个字愣是让人品出些杀伐果断的意味,没有半点回绝的余地。
江鸣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盛怀南,眼神犹豫。
“我再说一次——”
楚景和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冷。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留有最最基本的平静和理智,就宛如冰山下包裹的烈焰岩浆,一旦冲破了屏障,瞬时就要方圆百里成为燎原火海。
“出去。”
楚景和说,他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盛怀南似笑非笑的,却没对楚景和的“冒昧”要求表示反对。
“去吧。”男人话里带笑,“楚总看起来有话要和我说。”
江鸣这才忙不迭地退出房间去。
他走得匆忙至极,生怕被人再喊回去一样,显然他自己都不想在这低气压的空间里多呆上半秒。
岩三体贴地替房内的两个人将房门关上。
落了锁的房门隔绝一切一切的闲人琐事,这一方小小天地好似只有眼中的彼此。
房间里再次陡然地回归寂静。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交缠着落下。
楚景和沉沉地朝前迈了一步。
他在盛怀南面前站定,眸子微微抬起,沉默又倔强地看向男人。
盘踞的云层终于被吹开,男人的表情在月色下一点点的显露出来。
和着温柔缱绻的月光,再一齐落进了楚景和的眼睛里。
那些酸胀的情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开始生根膨胀,是委屈的,是难过的,是有理有据的是无凭无据的。有些什么即将要冲破胸口,要荡平所有的清醒和理智。
感情本就是蛮不讲理的臭东西。
我们注定要栽进爱河里。
好狼狈,太糟糕。
“楚总有什么急事,也不急着——”
盛怀南的话没说完,就被楚景和压着往后退。
小少爷有破釜沉舟和义无反顾的气势,他朝着盛怀南的方向走出去一步又一步,连眼神都是坚定。
男人的后背“砰”一下撞上房间里的墙,声音很大。
盛怀南也没管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背,只伸着手,稳稳当当地将楚景和接入自己怀中。
“真气成这样了?”他笑着问。
楚景和咬牙切齿:“你这狗屎一样的烂手段!”
楚大少爷很少说话这样不文雅,偏偏男人这样不甚高明的小计谋,就让他丢枪卸甲。
他愤怒又委屈,气自己被这样的小手段乱了心绪,又委屈男人真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自己。
“楚杰给你送人你就收!当着我的面你就带着人走!”
楚景和猛地揪着盛怀南的衣领,一把将人往自己的面前扯近:“那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你这个……”
楚大少爷的骂人词汇实在不足,好半天才哼哧哼哧地挤出三个字来,“王八蛋!”
“嗯,我王八蛋。”
盛怀南不反驳,只任由楚景和将自己这样扯着。
他弯着腰,宽厚的胸膛几乎能把气焰正盛的楚景和完整地裹进去。
月光静静地打落在楚景和的脸上,有一种冷清却艳冶的美,像一株在高墙生出的娇艳蔷薇。让人太想太想折落,关在无人窥探的玻璃罐子里。
盛怀南眼底爱意蔓延疯长。
“试一试吧,我们。”
盛怀南弯着腰,很温柔很温柔地吻着楚景和的眼睛,“来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楚景和不说话,忿忿地一把将男人推开。
他离了男人几步远,开口冷冷地道:“盛怀南,你不应该来招惹我的。”
“所以?”
男人挑挑眉,极固执地攥紧了楚景和的手腕,顺势将人拉回自己怀里,“你的答案是拒绝我?”
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要是楚景和在这里还要拒绝他的话……
楚景和腰身都被箍紧在男人怀里,他动弹不得,只得倔强地仰着头看着男人。
沉默宛如对峙,盛怀南在寂静无声里等待着宣判的降临——
但楚景和半个字都没说。
他给盛怀南的答复藏在一个青涩热烈得有些迫不及待的吻里面。
盛先生乖顺地让出主动权,任由楚大少爷胡作非为。
盛怀南听见楚景和如同恼羞成怒一般通知自己:
“你现在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了。”
“这是你招惹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