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轻夏一听这话,傻了。他居然还有劈房子的本事?他怎么不知道?

  这一圈人乱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比过年过节的菜市场还要来得吵闹。安轻夏被吊在树上吹了一夜的风,头本来就疼,现在听他们这么一吵闹,头疼加倍。

  “别吵了!”

  听安轻夏这么一吼,大家伙倒是稍微消停了点,齐刷刷地看着他。

  “你们在门口跟我吱儿哇的能得出什么结果?派个代表出来好好谈。”

  站在人群当间的一个少女喊了他一声,“我来跟你说。”

  安轻夏打量那少女一番,典型的原始人打扮,浓眉大眼,小麦皮肤,上身是虎皮抹胸,下身穿同花色短裙,一看手臂线条,就知道平时经常劳动。

  “这是他们的小首领。”身旁的阿水姐小声提醒。

  安轻夏心说管她是大领导还是小领导,能管事就行。既然代表有了,他就把人迎去棚里,让其余人都在外头等着,别吵架也别动手。

  来讨说法的人哪里肯听他的,又闹了几句,被这少女训了。他们倒是很听她的话,她一训,倒还真老实了,十来个人挤到一块站着,竹西阿妈等人跟他们搭话,一概不理。

  且说安轻夏和那少女小首领,二人掀帘进棚,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安轻夏跑过去挨个检查,很是心疼。

  “看来你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少女冷笑。

  安轻夏扫她一眼,收回眼神时,偶然落在墙角蔫蔫趴着的小斑身上,随即急急忙忙跑过去查看。

  连着喊它几声,小斑才稍稍动了下身子,睁开眼看人,一看是安轻夏,登时站起,全身的毛炸起,恶狠狠地盯着他。

  安轻夏吓了一跳,以为是小斑埋怨他一晚上没回来,忙说道,“我不是故意不陪你的,是被一些事绊住了。对不起对不起,等会儿我多给你两根小鱼干吃,新口味的,好不好?”

  小斑听到小鱼干三字,竖起的凶瞳慢慢撑开,变回原先圆溜溜的可爱状态,冲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安轻夏一听这叫声,是小斑平时惯用的撒娇式叫法,舒心下来,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小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穿过透明结界,停在自己头上。

  小斑脑袋上的毛又软又多,安轻夏摸起来没个完,要不是少女故意咳嗽一声,他还真就忘了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

  于是,他停下手,把小斑抱到怀里,又招手喊霖进来,霖一看到里头乱象,直问是哪个人干的,他要去教训他。

  “你先别急,还有客人在。麻烦你去搬张凳子来,要是还有零食之类的,也带点过来。”

  霖点点头,气狠狠地走了。

  没多久,他提着两个圆凳回来,其中一个凳上还放着个大盘子,安轻夏忙去接走,请客人坐下,又把盘子放在只剩一半的桌子侧面,勉强立着。

  两个首领议事,霖是不好待在里头的,便问需不需要他给小斑喂点吃的。

  “那敢情好,我刚给说要给它吃新口味的小鱼干,辛苦你帮着喂下。”说着,安轻夏把小斑递出去。

  霖抱小斑离开,出门之后还把凑过来听墙角的安西笑着踹走。

  那少女听到动静,说道,“你跟他很亲,在我们的部落里,首领养的东西是不会轻易交给不信任的人去照顾。”

  “每个部落的情况都不一样。”

  少女哼了一声,“我叫阿孟,你叫什么?”

  安轻夏报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阿孟的孟是哪个孟,是不是做梦的梦,阿孟听完拔出腰间猎刀,安轻夏忙求饶。

  “你干什么?不是说想知道是哪个字吗?”

  “现在不想知道了,先聊正事。”

  阿孟说不行,又说既然安轻夏问了,她就得先把这个问题解决完。两人扯把半天,安轻夏最后才得知她拿猎刀是要刻字,讪讪一笑,随手找了根断凳腿给她。

  阿孟刻字很快,显然是熟能生巧,没一会儿就把名字给刻好,递到安轻夏眼下。

  “孟子的孟啊?这个时代居然都出现这个字了吗?”

  阿孟收起刀,问孟子是谁。

  “是个很厉害的儒学家,说儒学你可能不清楚,反正就是个识字很多,脑子很厉害的人。”

  阿孟似懂非懂,又想起自己似乎耽误了正事,顿时又把话题拉回来。

  “你是说,你们部落里的人都看到是我把你们好几间房子用法术劈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孟报出个时间,安轻夏一懵,这个时间点正好在他靠在树下睡着到霖发现他期间,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那可怎么办?就算告诉她自己当时是在树林子里睡觉,她也不可能相信啊,毕竟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安轻夏的心就跟有几十只小耗子在挠着,七上八下的,脸、耳朵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阿孟见他这副样子,只当他是在默认罪行,原先对他生出的一点莫名崇拜荡然无存,反添憎恨和厌恶。

  “阿夏首领,我只问你一句,我们部落是怎么惹你不高兴了?如果是哪个人有错,你直接派人来说一声,我们首领会处置他。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整个部落都让你不高兴,所以你就让这么多人都没有地方睡觉?”

  “我没有,我连你们谁是谁都不知道,干嘛还去拆你们家,闲的吗?”

  阿孟一听,怒意更甚,“还说没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怎么还说没有?还是说,你阿夏首领敢做不敢认?是了是了,就是这么回事了。”

  安轻夏无比委屈,没做过的事让他怎么认啊?可现在大家都说亲眼所见,无论怎么说,至少得先给他们一个交代。

  “那你们是怎么想的?是要我们去给你重建房子还是?”

  阿孟挑眉,“你承认了?”

  “承不承认的,现在不是重点了。你既然说这么多人没地方睡,怎么说都得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是不是?”

  “你要解决?行。你不是会用法术吗?能拆就能建,只要你把那些房子建好,再跟大家道歉,这件事就过去。”

  “有时间限制吗?”

  阿水冷笑,“你拆房子是眨眼的事,怎么,建房子就不行了?当然是立刻!马上!我们这些族民明天可都是要去干活的,不像你们,每天到处转。”

  “你说我可以,说他们干嘛?”

  “反正有你这样的首领,部落里其他人也就这样。阿夏首领,你要是肯,现在就跟我走,还能赶上大家的睡觉时间。要是不肯,别怪我带人每天在你们这里闹。”

  安轻夏只觉头疼,合着就是要赖着呗。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他不挽回是不行的,可他哪里有这本事?

  他沉默不语,阿孟认定他默许,喊了自己一个族人进来,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那族人连连点头,又回去传话给他们的族人。

  大家的语言都是相通的,结果安西他们全都听到了,等安轻夏他们出来,竹西阿妈急急迎上来,问要不要天亮了再去。

  “我们这里不大,但还是有能给大家睡觉的地方。我们首领才回来,要不让他先休息休息。你们是知道的,再厉害的神,要是没休息好,施法的时候会有差错。”

  竹西阿妈资历高,连阿孟的首领见到她都得客客气气,更不提阿孟和她的族人们。

  阿孟想了想,回道,“既然是竹西阿妈开口,那我们就听你的,明天早上鸡叫了,请阿夏首领跟我们回去。”

  安轻夏想说这也太早了,可要是真讨价还价,就怕阿孟直接翻脸,连觉都不让他睡,那就是赔了竹西阿妈的面子又吃了亏。最终,他吃完饭,简单擦了一把,抓紧时间睡觉,连小斑没回来都不知道。

  阿孟那些人按照竹西阿妈安排,先跟部落里的人挤着睡。阿孟地位高,能自己挑选住所,便挑了阿水的。

  因为阿水的女儿跟她认识,两个小丫头见到面,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阿水的女儿小雪一直给她夸安轻夏这人好,阿孟就当睡前故事听,迷迷糊糊睡着。

  夜已深,先前吵闹且拥挤的部落终于安静下来,众人逐一进入梦乡,除了霖和小斑。不对,应该是鸿钧和小斑。

  这一人一兽待在部落后头的林子里,方圆五里内罩着隔音结界,鸿钧坐树桩上,小斑坐对面的树桩。鸿钧听完小斑的讲述,轻笑道,“我便知道是他。”

  小斑歪头,问主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它的下落。

  “换作平日倒是不难,只是他现在拥有木灵珠之力,又是草木之身,如此结合之下,反倒会搅乱本座探查。他既已通了人性,便知想要把一棵树藏起来,就得进森林。再者说,他是借由夏夏的负面情绪而生,算是一部分的夏夏,若是稍有不察,就可能伤及无辜。”

  “可也不能任由它顶着夏夏的脸乱来呀!别到时候事情还没办完,就先引发部落之间的大战了。”

  鸿钧仍是平静口吻,“天罗地网,他无处可逃,眼下已是瓮中之鳖。”

  “主人干嘛不直接让它灰飞烟灭?就它做的这些事,死一万次都不够。”

  “让他死一万次也好,灰飞烟灭也罢,这是夏夏该做的决定。”鸿钧沉声须臾,又问道,“方才那些人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小斑点头,“修复几间房子而已,我的法力绰绰有余。”

  “既是如此,明日这事就交给你。”说完,鸿钧起身就要变化面容。

  小斑忙喊了一声停,“主人,你就不能用自己的脸面对夏夏吗?明明你们是同一个人。”

  “同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自己,这是本座定下的规则。若本座带头不守,你觉着太一他们会乖乖遵守?到时天地大乱,岂不正好称了罗睺的心?”

  小斑觉着这话在理,没再纠结,走到长身玉立的鸿钧旁边,跟他一起瞬移回部落。紧接着,眼见风光霁月的鸿钧变回宽肩窄腰的野性男儿霖。

  霖没有鸿钧的记忆,自然是不知道之前的事,手里还拿着用来逗小斑的小鱼干,朝它晃着。

  小斑到这点就犯困,他这么摇来摇去,更是让它感到眼晕,低吼一声,嗷一下跳起咬住小鱼干,叼着跑了,留霖在身后惊叹它的爆发力。

  *

  安轻夏这觉睡得算不上太好,半梦半醒的,好不容易睡过去,外头的鸡叫了。要不是这鸡养着用来叫早,他真的会让人把它宰了。

  人没睡好,脑袋自然是昏昏沉沉的,阿孟他们急着赶路,连早饭都不打算吃。竹西阿妈和阿水好说歹说,他们才收下葱油饼,在路上吃。

  他们来时走山路,回去也是。路上石子多,安轻夏又困,好几次都被石头绊到摔跤,好在摔得不重,不然到时候阿孟又不好跟安轻夏的族人们交代。

  “实在不行,你就背着他罢。他走路这么慢,我们老要等他,等回到我们那儿,天都黑了。”阿孟在最前头冲着霖建议。

  她一开始是想让安轻夏直接用法术把他们瞬移回部落,可看安轻夏像是还在睡梦中,又想起竹西阿妈那番话,担心安轻夏真会因为休息不够影响到法力,便转了说辞。

  安轻夏心说这小女生看着个头不高,怎么声音穿透力这么强的?要是她在二十一世纪,他真会介绍她去唱美声,也算是不埋没人才。

  他正想着,忽觉身子一轻,霖果真把他背到身后去了。小斑从他们之间挤出身子,攀着安轻夏的背包,在他肩头趴好。

  安轻夏看它一眼,调侃,“你倒是会享受。”

  又看了看霖,“麻烦你了,我先偷偷补个觉。”

  “首领安心睡。”

  阿孟部落离安轻夏的部落有些距离,但架不住大家脚程快,连身上背着一人一猫的霖都没有掉队。天再亮些的时候,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阿孟的部落光是肉眼可见的部分就比邻居的大一倍还多,地广人也多。这个时间点,部落里的人早已起来,都要去劳动,只是阿孟他们一晚上没回来,事情没有个着落,索性他们的首领就让大家先休息一天。

  看守门口的人进去传消息,那些族人纷纷出来,阿孟跟霖说她要去见首领,又嘱咐族人们招待客人,转身走了。

  大家伙心里都有气,哪里有平日里的热情好客,又看到大闹部落的安轻夏还在安安稳稳地睡觉,更是生气。

  想要动手,又顾虑霖的力量,还有安轻夏肩膀上那只看上去怪异的白毛兽,那双比天还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盯得他们浑身冒汗,四肢酸软,只想当场给它跪下。

  两人一猫跟一群人剑拔弩张好些时候,阿孟总算从最里头的木屋里出来。

  “我们首领这两天病了,大祭司说不能出来吹风,他让我代他向阿夏首领问好。还有,请阿夏首领快点把大家的房子建起来。”

  安轻夏刚醒没多久,听到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冷静片刻,戳戳霖让他放自己下来。

  终于到了接受审判的时刻。他暗暗道,心里跳出来一个小人模样的自己,极为沮丧地垂头。

  思考小半刻,他说道,“建房子没问题,你们能不能回避?不是所有神仙都愿意被人围观自己施法的。”

  “我们要是走了,你逃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跑的。”

  阿孟才不信他,抽出猎刀架在霖脖子上,又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有两个胆子大点的,拿过长矛如法炮制地对付小斑。

  “阿夏首领,你们的大祭司和宠物都被我们扣下来了。如果你敢逃跑,我就杀了他们。”

  “这是我跟你们之间的事,不要牵连他们。”

  阿孟冷哼,“我本来以为神仙都是聪明的,没想到你不一样。现在不管怎么看,都已经牵扯到两个部落。阿夏首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少力量,给我们个时间,我们来等。超过这个时间,我们就动手,怎么样?”

  “你这是在威胁!”

  “威胁?”阿孟眨眨眼,问边上的人威胁是什么意思,边上人比她懂的还少,不住摇头。

  安轻夏现在可没有闲情逸致给他们开语文课,犹豫好半天,说道,“明天中午?行不行?”

  阿孟回绝得干脆利落,“最迟太阳下山,晚一点,我就杀了他们。”

  “你们都走开,走到那里,不对,更远点。”

  阿孟啧舌,最后还是照做。

  等人走远,安轻夏开始召唤鸿蒙,他从昨晚就开始喊它,可鸿蒙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再看系统时间,根本就没有变化。

  不会还困在阵法里吧?安轻夏顿时感到绝望。

  太阳落山之前就要建完这么多?他又不是观音娘娘,撒一下柳枝就能把这些都复原。

  胡思乱想一会儿,他拍拍脸,实在不行就先干着,也许等会儿鸿蒙就结束休眠状态了。到时候,可就真是天降观音净瓶了。

  安轻夏给自己打了打气,去搬离他最近的木头,那木头拦腰断裂,断口处木刺尖锐,安轻夏小心避开,连着搬了四五根。

  又搬新的一根时,因着太过相信经验,结果被木刺伤着,流出血来。他习惯性地挤了挤伤口,血珠沿着指头滴落,落到脚边木头上。

  霎时,木头上映出一轮几不可见的波动,波动之后,安轻夏整个人不住颤抖起来,他慌神,然后发现是他的背包,下意识打开。打开的瞬间,包里那根烂木头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停在半空中。

  “你唤醒了我,作为感谢,我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