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杰森正在衣帽间换衣服, 顺便接听电话。
因为空不出手,于是开了免提。
江重的声音从智脑另一边传来,充满戏谑:“哎,真的太可惜了, 早知道我今天就算加班也要去一趟军区。陆斯特都见过他好几次了, 我却只看过他直播,还没见过本人呢……我今天听好几个人在讨论, 说他本人比直播还漂亮, 真的假的?”
维杰森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纽扣,言简意赅道:“真的。”
“啧啧啧……”
江重牙齿发酸,顺便调侃。
“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说什么不能拿Omega的清白去赌, 现在算怎么回事?还是忍不住了吧, 想变卦?唉, 你们这些Alpha……”
江重故意夸张地感叹。
维杰森没有正面回答他, 面色如常地将衣服换下来,语气却想不经意地透露出什么,转移话题道:“通知你一件事,这个月原定的疏导治疗我要推迟, 具体什么时候去做,视情况而定。”
江重:“?”
江重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在说什么?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推不推迟治疗不应该由我来决定吗?”
见维杰森不说话,江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顿时急了。
“你怎么回事?就算你想推迟,也得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吧?按理说你的疏导治疗必须每个月做一次,否则精神力和信息素会更乱, 还会影响以后的病源查验时间。”
“你该不会是这段时间病情还算稳定就以为自己没事了吧?我告诉你,那都是你的错觉!你离疗程结束还有好几个月呢!反正你不可能有什么正当理由推迟治疗, 别废话了!到了时间你必须过来!”
维杰森不急不躁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淡淡道:“我没说不做治疗,我只是找到了比医疗设备更好的治疗方法,不需要去你那边了。”
江重想破头也想不到他说的是什么方法,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哈,约克上将,你不会是被什么传.销.组织骗了吧?你倒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治疗方法比得过我医疗室那台价值三百多万的神经治疗仪?”
“Omega的镇定治疗。”
江重:“?”
江重:“什么?”
在一瞬间,江重仿佛没有听懂这个词,脑袋里冒出无数个问号,差点被挤破头,疑惑和好奇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是我听错了吗?镇定治疗,不是疏导治疗?那能管用?”
“而且你居然接受Omega给你做治疗,哪个Omega?你家那位吗?”
“他只是个s级基因啊!别说是镇定治疗,就算是疏导治疗,做了对你来说又能有多大效果?我看你是被色欲熏心了吧??清醒点!那点治疗效果不可能比得过我的治疗仪!”
“……说起这个,我正好有件事拜托你。”维杰森仍不在意,语气毫无波澜。
江重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觉得他根本不重视病情,勉强压下这口气:“你说!”
“帮我找一些适合sss级Omega的抑制剂、抑制贴、舒缓剂,还有可能会用到其它物品。”
江重:“……?”
“顺便去基因档案库里帮我调取他的基因资料发给我,再去查查,他当时的基因结果是在哪家医疗机构检测的。”
江重:“………………”
江重愣了半天,嘴唇动了动,还没反应过来:“……你要谁的基因资料?”
维杰森降了声音,沉声道:“温逾。”
智脑那边沉默许久,静得甚至听不到呼吸。
江重不说话,维杰森就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临睡前将左腕上的手表放进内壁柔软的收纳盒里,很珍重地放好。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智脑里先是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重重的倒吸冷气声。
江重仿佛世界观炸裂,整个人都恍惚了。
“维杰森,你终于还是心理变态了啊??你要干什么??我知道你想活命,但也不能拿Omega做人体实验吧!你要那些东西是不是想把他强制改成sss级基因?先不论这件事人不人道,放在医学界也是不可能——”
维杰森脑仁疼了几下,沉声打断他:“不用改,我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sss级基因。”
电话那端很快又陷入长久的、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这时候维杰森的房间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江重回过神,正要说些什么,维杰森皱眉,敏感地提醒了一句:“先别出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温逾的声音:“哥哥,你在里面吗?我找你有点事。”
“在,进来。”
温逾闻声探头探脑地推开门,看见维杰森从衣帽间走出来。
“什么事?”维杰森问。
“也没什么,就是遇到点麻烦睡不着,来你这儿逛逛。”温逾借口很低级,明显在等着他往下问。
维杰森抬手捋了捋他金蓬蓬的头发,发现他已经洗过了,重新吹成了平时好看的样子。
维杰森假装浑然不觉,顺着他问:“什么麻烦?”
温逾歪着身子靠在墙上,跟他说:“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被迫答应粉丝发福利的事吗?到现在为止我才刚完成了一半,直播看了恐怖片,但游戏还没播。”
“想让我陪你?”
维杰森问得太直白,温逾双手揣进兜里,含糊其辞道:“其实也没那么想……就是实在找不着人了,随便过来问问。”
“你要是工作太忙就算了,再说直播对你来说确实不方便,播一场也不一定能把游戏打通关……挺浪费时间的。”
维杰森学着他的样子,和他面对面站在墙边,侧身靠着墙,垂眼看着他:“没有不方便,打算什么时候播?”
“越快越好吧,免得那些水友又搞事。”
“那就明天,我正好休息。”维杰森道,“游戏舱用我的,有两个位置。”
“行!”
温逾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顺畅,十分愉快地吹起彩虹屁。
“哥哥真好,哥哥牛逼,哥哥人帅心善!我保证我这回绝对不像上次一样影响你,我要是再害怕,我就立马把眼睛闭上、把音量关了,再烦着你我就是狗!”
维杰森脸色原本还算缓和,闻言皱起眉:“……我之前没觉得麻烦。”
温逾顿了下:“但是,上次看电影……”
维杰森打断他:“我没觉得烦。”
“那我也不能总那样,明天我肯定注意。”
“你能。”
“……”
温逾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维杰森的意思,愣了下,耳朵顿时有点红,撇开视线没说话。
“嘶……啧。”
这时,被遗忘在衣帽间的智脑里忽然传出一道幽幽的咂舌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突兀。
温逾瞬间警觉,立马从墙边站直了,往衣帽间的方向看:“什么动静?你在屋里藏人了?”
维杰森:“……”
维杰森转身将智脑从衣帽间拿出来,刚才的通话一直没有挂断,他对江重道:“有事改天到军区再说,挂了。”
温逾眼睁睁看着他按下挂断键:“……你刚才在打电话?怎么不早说。”
“他听到也无所谓。”
“哦……”温逾仍有点尴尬,“那、那什么,我先回去睡了。”
……
第二天上午,温逾的直播间比平时迟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开。
刚一开启,满屏密密麻麻的弹幕扑面而来,全在质问他为什么迟到。
“别刷了,眼疼。”温逾是个迟到惯犯,对此早就没有羞耻心了,懒洋洋道,“调试设备来着,刚弄好。”
“感谢‘一定要早睡’送的66礼花,感谢‘晚风吹’送的5艘战舰,感谢……”
他还在谢礼物的时候,水友们已经发现今天的直播镜头里多了一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多了一个胸。
——今天的直播镜头和上次在电影院时差不多,两个人都没露脸,镜头只能拍到维杰森的胸腹,而温逾最多比他多露了一截脖子,连下巴尖都看不着。
【卧槽!!110!!】
【脸呢?怎么不露脸??】
【普天同庆,温逾终于要和110官宣了,我随99根逗猫棒!】
【你们在说什么?110是什么?】
【给新来的解释一下,这人就是之前和主播一起看电影的Alpha,据说是主播的远房表哥(男 朋 友),水友们目测他胸围有110cm,所以现在简称110。】
温逾谢完了礼物,对他们道:“今天在游戏舱直播,跟我哥哥一起播全息恐游,别再说我不守信用了,这次我绝对给你们播完。直播形式就和上次一样,不露脸。”
【期待的恐游终于要来了。】
【为什么不露脸啊?真的很好奇110长什么样。】
【110好高冷,上次就没跟我们说过话。】
【110你今年多大啊?家住哪里?干什么工作的?跟主播是情侣吗?之前出现的主播室友是你吗?打算什么时候跟主播结婚?do过了没?想跟主播要几个孩子啊?】
温逾:“…………”
温逾扭头:“哥哥,要不咱们还是把弹幕关了吧。”
维杰森:“关了你不会更害怕?”
温逾:“……也是。”
维杰森说了句话,弹幕才知道,他不仅不露脸,收声的话筒竟然也经过了变音处理,连真实的声音都不露。
这个本来不是维杰森的意思,是温逾主动提的,理由是担心网友们认出维杰森,进而确认维杰森就是他的室友,然后更加笃定地认为维杰森是他的男朋友。
何况以现在网友们的侦查水平,他们甚至很可能推导出维杰森在游戏里勾搭的Alkaid就是温逾。
那样就麻烦了。
因为前一条理由的关系,维杰森到现在还有些不高兴。
【草,110真的好神秘,更好奇了。】
【连声音都要打码,有必要吗?】
【我还是怀疑110就是约克上将,要想让我打消念头,除非约克上将现在开着号来直播间……】
【如果喂鱼cp和鱼妖cp是同一个人,那这事绝对能成为未来cp界至少十年内最好笑的笑话。】
【喂鱼和鱼妖又是什么啊?】
【“喂鱼”是维杰森和温逾的简称,“鱼妖”就是温逾和妖妖灵的简称呗。】
温逾:“…………”
温逾忽视弹幕,面无表情地点开游戏。
这款游戏是他今早刚挑选出来的,看评价说恐怖程度适中,游戏时长意外地短,只要他努努力,一场直播就能通关。
进入游戏页面,游戏内首先要求他选择单人模式或双人模式。
温逾想了想,还是选了单人模式:“我觉得一个人操作就行,这样鬼来了你就能帮我跑。”
维杰森并不介意:“好。”
游戏选项全部设置完毕后,温逾眼前忽然黑了。
自从上次看完电影,温逾已经怂得理直气壮,无所谓网友会不会嘲笑他了。
他此刻意识到这是恐怖的东西要来了的征兆,立马把眼睛捂上。
这时他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手臂。
他下意识地通过手指缝隙往旁边瞄了一眼,看见维杰森按下按钮,挡在他们中间的座椅扶手缓缓缩了进去。
……这个游戏舱的座位本来就像沙发,现在扶手没了,温逾坐着的单人沙发就变成了双人沙发,位置比刚才还宽敞。
“过来。”维杰森示意他靠过去,将他们中间最后一道缝隙也填满。
温逾犹豫了两秒,维持着捂眼的姿势,屁股挪过去,跟维杰森贴在一起。
好在这游戏黑屏后并没出现什么吓人的东西,只是进入了一段剧情——
主角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学校放暑假的前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家给学生补课,当晚做了一场极其恐怖的噩梦,梦见他透过门缝,看见几个学生围坐在他家的桌子旁,小声讨论如何肢解人体。而打算肢解的对象正是他。
主角被吓得不轻,正要退后,这时一个黑漆漆的眼仁猛然撞在门缝上,死死盯住他。
黑眼睛撞在门框上的画面实在太吓人。
游戏内的主角和游戏外的温逾都被吓了个机灵。
那只眼睛的主人说话了:“你在偷听我们说话……杀了你!杀了你!”
这时候,游戏将操作权交给了温逾,提示他向后方逃跑。
温逾赶紧根据指引操作,躲避学生的追杀,跑进地下车库里。
他正操作着主角努力奔跑,结果对面开过来一辆车速不下80迈的车,车里的人狞笑着,把主角创飞了。
主角从血泊里昏昏沉沉地爬起来,眼前的景象却不是地下车库,而是一间黑暗的地下室。几个学生低头围着他,一个人切掉了他的手指,一个人剁掉了他的脚,还有一个人拿着尖锐的镊子,伸向他的眼球——
主角从噩梦中惊醒了。
……温逾很崩溃。
但凡这是个普通电影,他都不至于那么害怕。
可这是全息的,实在太他妈真实了。
他刚才感觉那镊子下一秒就要扎进他的眼睛里。
而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
主角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困在家里了,房间里阴森森的充满诡异,明明是熟悉的环境,可又变得和以前全然不同。
原本整洁的房间生满了蜘蛛网,卧室门被砍出了大洞,洞口里有未干的血迹顺流而下,令半个卧室都浸在血泊里。
墙上照片里的人从笑脸变成了僵黄空洞的表情,床头的电子时钟明明显示着时间是上午十点半,窗外却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如瘦鬼摇晃的树影。
温逾脸色僵硬,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都觉得心慌。
他按照提示在这栋房子里探索,一边玩一边壮胆吐槽:“这个主角……脑子有病吧,家里明显都特么闹鬼了,他还觉得只是钟表坏了,要先找工具修表?这表救过他的命吗?他房间门都烂得漏风了,他怎么不修?”
他吐槽着游戏,弹幕吐槽着他。
【宝贝,你声音怎么变这么小了?敢不敢大声说话?】
【你还有心情吐槽啊?让你再能耐一会,等会就该哭着求我们让你别玩了。】
【妈的,我也害怕。】
【110,护驾!!】
很快,温逾就知道那扇房间门为什么不修了。
当他从另一个房间拿到了修表工具,转身返回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恐怖的音效,一只血淋淋的、被挖走了眼球的眼眶猝然从那个门洞里盯着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整颗人头从洞里钻了出来!
“啊啊啊啊我操!!”
温逾没想到这游戏刚开始几分钟就这么炸裂,瞬间炸毛了,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修表工具甩出去,转头往维杰森怀里钻。
维杰森:“……”
维杰森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顺便取掉他的游戏感应器,戴在自己身上:“这个游戏的血腥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温逾趴在他肩头,被吓得心率飙升:“我、我也觉得……那个鬼走了没?”
“走了。”
温逾闻言壮着胆子转过头,发现维杰森在帮他调整设置。
原来游戏设置里有个选项,可以选择游戏难度。初始设定是中高级,维杰森帮他改成了低级,并适量减少血腥内容的出现。
温逾缓了口气,强忍着把感应器拿回来重新戴好,战战兢兢地捡起修表工具,继续玩。
当他完成了修表任务以后,一转头,恐怖游戏里的经典设定出现了——
他房间里的灯滋滋明灭闪烁了两下,随后啪地一声,整栋楼的光源全都消失了。
游戏主角:「停电了……」
游戏主角:「哦,今天是该交电费的日子,但我的账户余额显示不足……我没有那么多钱用来支付电费。」
温逾磨牙:“……”
游戏主角:「楼上左边的最后一个房间是仓库,先去那里找手电筒吧。」
“电费都交不起还住这么大的房子?谁给你的勇气?”温逾气得不行。
他嘴上挺强势,行动却磨磨蹭蹭,实在怕得不行了,走三步停一步,在黑咕隆咚的房子里像个风年残烛的老大爷摸着台阶上楼。
一声窸窣后,有个黑影从楼梯扶手上窜过来。
“啊啊啊!”
温逾一个激灵,冷静下来发现只是老鼠。
温逾有点想骂脏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又接二连三地经历了阴风吹门声、玻璃弹珠滚落声,以及电话铃声……
从一楼走到二楼仓库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
温逾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他终于从抽屉里翻到出手电筒,打开的那一刹那,聚焦的灯光在房顶上照到一个披头散发、死气沉沉的鬼脸海报,彻底把他吓撅了。
“艹,我不行了……”
温逾暂停游戏,摘掉了设备,把脸埋在手心中,缩在座椅里。
“这游戏恐怖点也太他妈密集了……谁跟我说恐怖程度不高的来着?!”
而且游戏真的比电影吓人多了,电影里鬼出现的时候大不了闭眼不看,但游戏他必须要睁着眼睛才能操作。
维杰森这时候摸他的头,给他顺毛,温逾顺势就倒他肩上了,一副破罐破摔半死不活的样子。
维杰森揉着他脑袋的手一顿,耳根有些热,绷着脸说:“你休息会,我来。”
“嗯……”温逾打蔫。
不等从他手里接过感应器,维杰森碰到了他的指尖,感觉温度不对劲,于是捏了捏:“手太凉了,我先去给你拿毯子。”
温逾也乖乖地没吱声。
维杰森起身,几分钟后,不仅拿来了毯子,还有切好的水果、调制好的茶饮,以及一份明显刚出炉的烘焙零食拼盘。
其中包含了烘焙饼干、小可颂包、薯角、香蕉烤片等等,每样只有一点,以免影响他吃午饭。
温逾问:“怎么还拿了这么多吃的?”
“缓解紧张。”维杰森将那些东西放在操作台旁边的小桌板上,刚好离温逾很近,“都是厨师刚做的。”
维杰森将设备戴上,继续开始游戏前,他瞥了眼,注意到温逾和他之间的空隙明显比刚才大了,皱了下眉,似乎觉得不满意,于是不轻不重地拉了温逾一把,手掌按着他的头重新靠回自己肩上:“坐回来。”
“……”温逾也就僵了那么一秒,然后心安理得地靠下。
维杰森不动声色,很安静地帮他代播。
而弹幕早就炸了。
【草,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温逾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110一个名分?!】
【我就知道110就是你那个室友,你俩果然住一起!】
【谈恋爱大方承认很难吗?】
【妈的,这体型差一对比温逾真的好瘦,骨架好小,羡慕死了。】
【这种Omega我一胳膊能夹走三个。】
【上次他俩看电影,温逾全程就没从110身上下来过,那场面我愿称之为“八爪鱼抱大树”。】
【感谢主播,感谢110,感谢你们提供情侣互动绘画素材。】
【110好温柔好体贴,爱了爱了。】
弹幕上的内容温逾看得一清二楚,看见“温柔体贴”几个字的时候甚至顿了下,舔了舔唇,一声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