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逾愣了好几秒。

  他已经有点喝多了, 一时没明白陆玉彦的意思,莫名其妙地皱起眉来:“说什么呢?”

  陆玉彦耸了耸肩,没做解释。

  温逾没想明白,也没往心里去, 又说:“别对老子动手动脚, 星际第一甜O的头是你能打的?”

  一旁的董裕听见这个词,一脸费解地问他:“啊?星际什么?什么O?”

  “聋了?”温逾用手指了指自己, “星际、第一、甜、O!”

  董裕:“噗。”

  不止他在笑, 对面的时柠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温逾顿时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啧”了声,撸袖子站起来就要表演一段:“看不起谁呢你们……”

  “行了行了行了, 别冲动。”陆玉彦拦住他, 看他耳朵有点红, 多半是喝醉了。

  董裕笑完了, 又把话题绕回来, 追问陆玉彦:“彦哥,你说他不长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温逾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被陆玉彦用胳膊固定住了脖子,避免他继续作妖。

  陆玉彦意味深长道:“没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他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脑子一直不开窍,好像错过了点什么……怪可惜的。”

  “母胎单身?”

  他们平时很少聊起恋爱话题, 其他人仿佛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十分震惊。

  张东岳道:“真的假的?温逾,我明年都要结婚了, 董裕也跟他女朋友谈了两年,打算见家长了, 你该不会连别人小手还没拉过呢吧?”

  “是啊。”陆玉彦代替温逾回答,笑眯眯道,“这小子对浪漫过敏,得有个脱敏过程才行,让他自己慢慢悟吧。”

  温逾:“…………”

  突然说什么呢这是?

  悟什么悟?他怎么听不懂?

  温逾略感疑惑,但也没深究。

  酒桌上闹闹哄哄,这个话题一开头,立马就有人说要给温逾介绍相亲,也有人说让他再保持几年快乐单身生活。

  他们又喝了一巡酒,话题兜兜转转,杯子碰了好几轮,没过一会又聊回来了。

  董裕有点喝不动了,把杯里的白酒换成了啤的,闷了一口,咂着嘴,没头没尾地感叹了句:“唉,话说回来……那谁是真帅啊。”

  “那谁是谁?”

  “咱们那位学长啊,现在大名鼎鼎的约克上将。”

  “我看过他今年在边远星回来前的军队合照,不愧是sss级Alpha,羡慕死我了,天生的优等基因,浑身那股狠劲儿谁看了不腿软。”

  “而且不光是长得更帅了……你们听说过他这几年的事迹没?现在的媒体都不透露,但我知道一些细节,他这么年轻能有上将的军衔,都是有原因的。”

  男人喝多了酒,总爱谈论些军事政治上的事。

  温逾本来喝得有点晕了,提到维杰森,忽然清醒了点,竖起耳朵听着。

  “什么原因?”温逾问。

  “他这几年出生入死好几次……本来么,他受命的职务不到万不得已用不着亲自上场,但你想啊,皇帝为什么把这位置委派给他一个年纪这么轻的Alpha?看中的不就是他的基因,觉得他能压制虫族么?”

  “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有时候就扛着压力亲自上。”

  “虫族那边的实力,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几年前咱们帝国的军事问题多敏感啊……现在因为他,好多了。”

  “他去的头两年,那边的战况特别吃紧,好几次咱们的军队都要绷不住了,但是有他在,本来有些不可能完成的部署任务,都做到了。后面不仅局势见好了,军心也跟着稳定下来了,这才能在五年之内把局面扭转成今天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时势造英雄。”

  温逾被酒精麻痹过的脑子有点迟钝,手里捏着酒杯,垂眼看着,连眨眼的速度都变缓了许多。

  “对了,我这还有个小道消息……”董裕又闷了一杯啤酒,将酒杯放下,压低声音朝着大伙道,“你们听听就得了,别往外传。”

  “据说大概一年前吧,他们军队遭遇敌军偷袭,事态特别严峻。当时敌军拼了命,绞尽脑汁就是冲着维杰森去的,因为只要弄死他,敌方就能扭转劣势。”

  “冲着他去的?”姜鹿奇怪,“怎么冲?”

  张东岳声音更小了:“设局埋伏,拿着生.化武器。”

  张东岳震惊道:“啊?!”

  宋凭风:“结果呢?他中招了?”

  董裕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都说了是小道消息,不保真。有的说敌方当时用的是碳.酰氯,也有的说是芥子气,或者是什么注射型毒菌……各种版本都有。”

  “不过传闻最多的,还是说他被注射了针对SSS级Alpha基因研制的神经毒剂。”

  “嘶……”张东岳吸了口气,“不太可能吧?除了那个神经毒剂我没听说过,另外几个要是真中了,他还有命活着回来?”

  张东岳有点唏嘘,又转头看向温逾:“诶,温逾,咱们几个里就你跟他比较熟,你看出他有什么特殊症状没?”

  温逾听得有些发懵,呆愣了一会,这会儿酒劲已经将他的脖子也染红了。

  他十分费劲地思考……有吗?

  之前的那次信息素综合症发作算吗?不算吧?那不是很多Alpha都会有的毛病吗?

  除此以外……他还真没发现维杰森有什么别的毛病。可能是真的没有,也可能只是不明显。

  这小道消息靠谱吗?编的吧?

  “诶,诶!温逾??”

  董裕在他眼前晃晃手,见他没反应,便抻着脖子叫他。

  “想什么呢?醉啦?”

  温逾的魂被叫回来,很快回过神,恢复了拽里拽气的表情,硬打起精神道:“……没醉。”

  “那你到底看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没。”

  这事也探讨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几人没再围绕这个话题多聊。

  桌上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不少了,只剩下满桌的残羹冷炙。

  眼看着这顿饭吃得临近结束了。

  董裕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摸着涨起一圈的圆肚子,打了个饱嗝,扫视一遍,一挥手,说道:“都还能站着是吧?”

  “走!换家店,咱再战一轮!!”

  “…………”

  ……

  第二轮,他们去了烧烤店,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除了姜鹿一直没喝酒,其余几个人各醉到了不同程度——

  董裕直接喝吐了,张东岳勉强能走路,宋凭风喝的不多,没怎么醉,陆玉彦酒量也很好,算是微醺状态。

  唯独他们几人中最清醒的,只有时柠,看起来一点事没有。

  她像个大姐头似的,穿着黑色短裙冷静地站在寒风里抽烟,跟姜鹿站在一起,听着几个醉汉在面前嚎叫,表情毫无波澜,甚至想踹他们一脚。

  温逾醉得也挺厉害。

  虽然没人灌他酒,但他自己聊嗨了,就多喝了点。

  他喝多之后的表现阴晴不定,一会话特别多,一会又会自己安静下来。

  他的眼睛鼻尖耳廓和脖颈全是红的,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反倒比平常乖巧。他金发被风吹得凌乱,走路像梦游一样,走不稳,全靠陆玉彦在一旁给他当拐杖。

  大家散了场,各自回家。

  陆玉彦扶着温逾,打算把温逾带回自己的飞行器里,这时背后忽然有人叫住他。

  “你也喝了不少酒吧,方便吗?”

  高高瘦瘦的宋凭风走过来问陆玉彦,视线却扫向醉醺醺挂在他肩膀上的温逾。

  “用不用帮忙?”

  温逾没注意到背后有人,还在往前走,但旁边的“拐杖”已经停下了。

  惯性导致他身体前倾,上半身滑出去,差点迎面栽在地上。

  宋凭风赶忙伸手要扶,陆玉彦却及时拎住了温逾的后脖领,硬是给他拽回来了。

  陆玉彦搂着温逾的脖子道:“没事,方便。我没喝多,照顾他绰绰有余。”

  “酒后不能驾驶,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宋凭风表情如常,礼貌地询问。

  “你不也喝酒了吗?”陆玉彦道。

  “我有司机。”

  陆玉彦笑笑拒绝道:“我也能有,不就是叫个代驾的事?放心,不用管了,你回去吧。”

  宋凭风又看了眼温逾,嘴唇动了下,最后没再说什么,点了头:“……那你们路上小心。”

  宋凭风离开后,陆玉彦独自扶着温逾,把他安置在飞行器上。

  他替温逾系好了安全带,自己也坐在一旁边,低头拿出智脑叫代驾。

  ——其实现在的飞行器都有自动驾驶功能,不需要代驾一样能走。但帝国法律有规定,如果飞行器上全是醉汉,即便用自动驾驶功能也算违法,至少得有一个没沾过酒精的。

  等待代驾期间,陆玉彦听见温逾的智脑响了。

  温逾正闷头去抠飞行器的舱门按钮,想把舱门打开一条缝透透气。

  但他头晕得厉害,眯着眼睛,较了半天劲也没把舱门弄开,压根没听见电话铃声。

  陆玉彦扫了眼他智脑上的来电显示,提醒他:“温逾,有电话。”

  温逾还在皱着眉鼓捣按钮——他不知道自己按错了,按的是调温按钮,嘴里嘀咕:“草,什么破飞行器,一点反应也没有……”

  电话没接到。

  那铃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陆玉彦瞥了眼他的智脑屏幕——5条未读信息,6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陆玉彦帮他把飞行器内的所有灯光都打开,又按了一下旁边正确的智能按钮。

  舱门自动打开了。

  感觉到外面凉爽微冷的风吹进来,温逾总算消停下来。

  他揉了把醉红的脸,浑身酒气地歪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陆玉彦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叹了口气:“要不你今晚别回去了,跟你那位金主说一声,去我家吧。”

  “你家……”温逾半眯着眼,反应了好一会,含糊不清地道,“不去,你家太特么远了……”

  “顶多半个小时就到。”陆玉彦道,“我跟你说真的,温逾,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吗?醉成这个德行,回去还有个Alpha等着你,你不怕被趁人之危?”

  温逾醉醺醺地问:“什么……哪个Alpha等我?”

  “维杰森。”

  温逾目前的反应能力像一台三十年没关过机的老式电脑,很久才慢吞吞给出响应:“哦……他不会。”

  陆玉彦挑眉:“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对Omega过敏……按摩,知道吧,他拿了这——么长一条毛巾……”温逾边说边比划长度,嘴里逼逼叨叨,“不用手,只用筋膜刀……还戴了手套。”

  “……”陆玉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他对你没兴趣还花钱养你?我说他做慈善你真信啊。”

  “而且我最近听你聊他的事,总觉得,他对你好像不止是金钱交易的感情。”

  陆玉彦翘起腿,嘴里咬了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慢慢道。

  “你自己就没什么感觉吗?反正我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再加上今天听董裕他们一说,我认为,他说不定上学时候就对你有点——”

  陆玉彦说到一半,一转头,看见温逾的脑袋已经快撞窗框上了。

  “你听我说话了没?!”陆玉彦气得吸了口烟,把剩下的半截烟给碾灭了。

  温逾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皱着眉敷衍不耐地道:“嗯嗯嗯,听了……”

  他明显就没在听。

  陆玉彦吐出这口烟,又深吸了口气:“算了……你特么合约都签了,我也管不了你,真擦出火你也躲不过去……喂,你先别睡,过来靠我这边。”

  “……嘶,靠我这边听见没?你脑袋快撞玻璃上了!”

  “你特么……敢吐我飞行器上5000!!”

  温逾没吐。

  但状态也实在算不上好。

  他一直东倒西歪的,醉趴趴地靠在陆玉彦肩上,皱着眉回一句嘴,自以为语气硬的不得了,实则吐字都软乎不清了:“你特么……放尊重点,这是你跟星际第一甜O说话的态度?”

  陆玉彦:“…………”

  ……

  代驾员赶到的时候,温逾的智脑刚好又响了。

  这是电话响起的第七次。

  接通的一瞬,对面的语气凉得掉冰渣:“在哪?”

  “……上将,您好。”接电话的人是陆玉彦,“我是温逾的朋友,我们这边刚结束,他喝的有点多了,我现在就给他送回去。”

  代驾员系好安全带,周围响起飞行器启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维杰森问:“多久?”

  陆玉彦扫了眼飞行器上的预计抵达时间:“二十分钟吧。”

  ……

  二十分钟后,飞行器准时抵达目的地。

  陆玉彦隔着玻璃窗,一眼就眺望到别墅大门外站着个人。

  夜幕里,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披着黑色长风衣,身形高大修长,脸庞轮廓很硬,见到飞行器停在面前他动了动,抬眼看过来,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了。

  陆玉彦帮温逾解了安全带,扶着他走下楼梯。

  温逾此刻好像比刚才更加不清醒了,在飞行器里闷了一会,酒精的麻醉感彻底渗透了他的大脑。

  他脚下发飘,看楼梯都是重影的。

  因此他闷头皱着眉,走的很慢,似乎想努力把台阶看清楚。

  但这破楼梯好像越走越长,脚下的地面晃得厉害。

  最后还剩两级台阶,温逾眼晕到撑不住。

  楼梯上行动不便,陆玉彦一直叫他小心脚下,可喝醉酒的人已经失去了身体协调能力,脚一滑,身体直接前倾出去。

  陆玉彦这次没能拽住他。

  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温逾扑到了一腔温热浓烈的龙舌兰味。

  四下无声。

  这条街道平时本来就静谧,鲜少有人经过,眼下在深夜的十二点四十分更显寂静。

  维杰森垂着眼睛,脸色黑沉地看着怀里的醉鬼。

  温逾不知道是脚扭了还是怎么的,摔倒之后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结结实实地趴在维杰森的大衣里没动。

  时间过去十几秒,他缓过劲儿来了,终于很慢、很慢地把头扬起来,露出一张被酒精灌醉后红透了的脸。

  蓬软微长的金发遮下来,有点挡眼,眨眼时浓密的睫毛会和那些碍事的碎发打架……他难得看上去很乖。

  “……没事就站起来。”维杰森冷着脸说。

  温逾好像没听见。

  由于姿势的问题,他的脸正对的是维杰森的脖颈,醉醺醺地紧贴在维杰森身上。

  他们贴得太近了。温逾鼻尖对着维杰森的喉咙,再稍抬一抬,就能碰到下颌。

  维杰森喉结很明显地滑动了下,脸色有点硬,抬手正要将他肩膀推开。

  温逾却就着这个姿势,鼻翼翕动,忽然重重地在他脖颈上嗅了嗅。

  维杰森动作瞬间僵了一下。

  紧接着,他感觉肩膀一沉,温逾脑袋歪下来,沉甸甸地拱在他肩上,鼻尖完全抵在了他的颈侧,仿佛挺喜欢这个味道。嘴里嘟囔了句:“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