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临近。
这学期的几门专业课知识全部讲授完毕,按照教学计划也相应确定了停课时间。
考试的日期表也在班里公布了,在正式测验前还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考试,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充裕。
然而在完全投入复习之前,这学期的选修课还是要提交结课作业的。
这学期我一共选修了两门课程,其中的一门在一周前就公布了结课论文的题目,这个已经在图书馆提前完成了,而剩下的那门——也就是和邢安一起修的中外电影鉴赏课要到今天晚上才会公布结课的选题。
午饭过后,程协在图书馆一楼的超市里采购了一大袋零食,在休息时间里,程协向我热情推荐了手里好几包种类不同的好吃零食强塞给我,这也就致使我在晚餐时间肚子依旧饱腹感很强。
我干脆放弃了去吃晚饭,按照平时标注重点的笔记成功复习完一门专业课,又掐算着晚课的时间提前去图书馆机房打印另一门选修课要提交的论文。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临近考试周和结课周的威力,机房排队打印的同学数目比我想象中要多了一倍,等到纸质版的论文拿到手,距离上课的时间也很近了。
我匆匆忙忙赶到教学楼,第一次错过了课前放映的影片片段开端。
教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大屏幕的光影闪烁个不停,大面积的黑暗恰到好处地将我刚进教室脸上的狼狈神色隐藏起来,我提了一下肩上的背带,再抬头时已然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我随着步伐缓慢移动目光,视线从前几排同学的面孔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今天坐了中后排的邢安身上。
邢安今天穿了一件条纹衬衫,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小截腕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屏幕上白色的光降落于此,倒更像是某部电影里细致的特写点缀。
上次尚未归还的手帕此刻就放在背包里,我将手伸进背包,抬步向着邢安的方向移动,最终在他旁边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落座,轻声道了句“晚好”。
邢安闻声从屏幕上偏转目光,眼睫在错落的光影中缓缓眨动,在黑暗中辨认出我的模样后,嘴角便带上了些许弧度。
“晚好。”
我自背包中装有拿出洗好的手帕的袋子,递到了邢安手上。
“这个我洗好了,还你。”
邢安接过后将手帕放在一边,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查看我的劳动成果,反而侧过脸低声同我说话——
“怎么不见你来找我?”
我微微愣住。
邢安的意思难道是希望我向上次一样单独去找他?
我抬手摸了摸鼻尖,将肩上的背包摘下放到桌面上。
“这不是还你了么……”
意外地,今天并没有看见姜远修那副惹人生厌的面孔。
课前放映的电影片段随着上课铃声的打响而暂停,教授踩着铃声尾巴的拍子打开了教室内灯光的开关。
光与暗的切换太过迅速,在强光笼罩头顶的瞬间,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睁开时仍能感受到短暂停留在眼皮上轻微的灼感。
教授翻出名册进行日常的点名答到环节,当喊到姜远修的名字时,一旁的邢安起身去讲台前提交了姜远修的请假假条,我这才知晓了姜远修唯一一次自我面前缺席邢安身边的理由。
教授收下假条后邢安便回到了座位,点名完毕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开u盘里的PPT,切换了幻灯片,展示了这学期的结课任务——
组队挑选一部电影,并对里面的情节进行赏析,且同组人员的赏析内容不能完全相同。
提交论文的截止日期为下周的结课周,论文要求标注分组成员。
说实话,从选题到赏析论文再到截止日期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难度,但是困难就困难在任务里提到的组队。
这门课程因为教授的严厉程度,班级内只有我一个人选修了这门课程,整个教室里,除了邢安和姜远修之外的同学我一个也不认识。
出于个人意愿,组队自然不会选择处处为难我的姜远修,但唯一仅剩的选项邢安又优秀太过,树大招风,想要抱大腿走捷径的人比比皆是,怎么看也轮不上如此不起眼的我本人。
况且我也并不需要能够一步登天的快捷键。
教授就结课论文又简单提了几句,便重新打开了课前播放的那部电影,宣布可以自由组队讨论选题了。
我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寻找一部最近上映的电影。
影评不算很多,影片也尚未被列为经典,也就意味着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大。
反正一个人也可以是一支队伍,只要提交了结课作业,论文内容写好了一样可以通过课程。
我垂眸浏览手机界面,一旁的快捷键本人便立刻被找上门来。
发出组队邀请的不在少数,就在旁边旁听的我也不禁开始对邢安最终的选择开始暗自好奇,就连浏览界面按压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我已经找好组员了。”
邢安话毕,周遭喧闹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
我将指腹按压在手机上,屏幕上划过的影片信息在涌出的失落感中渐渐失焦。
果然还是姜远修么……
我叹了口气,捏紧了手中的手机,从额顶到背脊仿佛窜过一阵电流,不自在的感觉更甚。
感知到周围聚集的目光,我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一侧邢安带了笑意的眼睛。
自从上次姜远修在班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地扬声向我道歉之后,我在选修课的班级里就没再受到过如此瞩目的关注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快捷键会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自动找上门来。
不过放眼望去,我的确是挡箭牌的最佳人选。
在此之前,我是不被其他人熟知,不被其他人所在意的存在。
这样的人用来做拒绝他人的借口,再合适不过。
“找到合适的选题了么?”
邢安按下我和他中间空掉的座椅,自然而然地起身坐了过来,微微侧过脸凑近我的手机屏幕。
我身体微微后倾,将手机递近了些,眼角余光简单扫视了小半周。
视界范围内已经没有人在盯着看了,刚才向邢安发出组队邀请的人见状也都迅速放弃去找自己熟识的人组队去了。
压力骤减。
我放松下来,压低声音同邢安说话。
“我想找一部最近刚上映不久的片子。”
“嗯……”
邢安的回答不咸不淡,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简单地回应了我。
优秀的人身上自带光环,他简单的一句“嗯”,听在我耳朵里,解读便又可以拆分出好几种意味来。
表意不明。
和邢安的接触时间不算很长,因此我无法完全摸清邢安单字中所蕴含的意思。
不清楚某件事情时,提问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是选题不太好么?”
“不是。”
邢安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捏了下位于眼中的鼻梁,半垂着目光。
我因他这个动作抬起眼来偏转目光,仔细辨别,邢安的脸上隐有疲态。
“你现在很累么?”
“昨晚参加了一个晚会。”
邢安的身上没有酒味,薄荷的气息比平时还要重上那么几分。
因为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晚归例子,所以我很清楚邢安目前的状态,大抵和受尽一晚上商业互吹的折磨的程协差不多。
按照平日里姜远修和邢安的亲近关系,昨晚的晚会两人应该是一起出席。
已经到了请假休息的程度,昨天的晚会一定不会太早结束,邢安现在大抵是真的很困了。
姜远修缺课的理由再明显不过,相较之下,邢安坐在这里的缘由反而引人深思。
到底是为了替姜远修递送那一纸请假条,还是有了什么别的原因……
电影的台词在疲乏的人听来大概类似于催眠曲的效用,我看见邢安用手臂撑住下颌,在全篇电影最精彩的打斗场面下面无表情地眨动眼睫,在刀光剑影中面不改色默不作声。
仅此于音响的声音源于周遭的闲聊,真正讨论课题的屈指可数,我看着邢安神色中露出的疲态,不由得皱了眉。
嘈杂太过。
我拉过邢安的手腕,把邢安的手臂放平,将手掌覆在邢安右耳,用轻柔的力道把邢安压向臂弯。
“睡吧。”
我用右手翻开背包找出之前整理好的笔记,翻到我加了书签的那页,回过头来看向一旁被我强制按下休息键的邢安。
短暂的对视过后,那双强撑精神的眼睛终于合上,我将手机放回口袋,单手翻看我用不同颜色标注好的笔记。
要论环境,教室自然比不上图书馆,我索性直接戴上耳机播放纯音乐,抬指翻看复习科目。
不知过了多久,左手处的腕骨被柔软的指腹缠上,我下意识抽回,手腕便被用力捏在对方掌心。
下课前五分钟,邢安醒了。
覆在对方耳朵上方的手随着邢安的动作自动脱离,我不再抗拒,任由对方放轻力道扭转腕部。
邢安垂眸看了一眼佩戴在我手上的手表,用肘部撑起身子,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擦在我手腕上一个来回才完全收回。
我慌忙撤回手臂,皮肤上的痒意仍有存留。
刚才的举动不容细想,我和邢安不过凑巧见过几面,有过几次交集,课堂上的一系列行为属实是有些逾矩了。
大概是真的脑子一热,才会想着去多此一举的吧。
可能是临近放课,我再也没能看进去笔记上任何一个知识点,只能在铃声的催促下装好背包,步履匆忙地挤入人群,赶赴校外的咖啡店。
咖啡店出了应季新品后人手告急,我从学校正门赶到咖啡厅时,店里的空座已经所剩无几,肩上的背包刚刚放了一半,我就被店里的营养师姐姐套上围裙拉去帮忙点单了。
店里着实忙碌,我连系好围裙背带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不会留意到口袋中手机那一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和来自邢安发送的那条讯息——
——我休息的很好,谢谢。
【作者有话说】
月末了,我又来了嗷,上一章没看完的可以一次看一章半(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