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撤回一双向后倒退的长腿。

  他无力地倚靠在背后的走廊墙壁上,用关爱智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季宴礼。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沈遇根本没有问是谁让他来的必要。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肯定是解希离开之前干的好事。

  季宴礼一脸正直,单手绅士的帮沈遇推开房门,恭恭敬敬的站在房间门口:“我是来保护小遇的。”

  沈遇挑了挑眉,难得没有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他刚从张晚亦那里刷新了对于季宴礼的认知,转身便看到了季宴礼本人,这感觉对于沈遇来说有些空前的奇妙。

  或许他应该尝试着重新认识一遍季宴礼。

  不是作为他的死对头的季宴礼,而是喜欢他的季宴礼。

  只是对于季宴礼喜欢他这件事,沈遇仍旧没能说服得了自己相信。

  从小到大季宴礼就喜欢和他互呛,两人整日里不是在相互比较,就是在争取TOP的道路上厮杀得你死我活的。

  从前上学的时候,季宴礼就经常仗着自己比沈遇年岁较长,故意找一些沈遇还没有接触到的知识层面来为难沈遇;沈遇也不遑多让,总是一遍遍地打破季宴礼曾经创下的记录,抢过家长老师们对于季宴礼夸赞的眼神。

  等沈遇成年后,非常不巧的,又考到了季宴礼的学校,大三学长与大一学弟之间的竞争对象,从成绩证书到校园绯闻层出不穷,今天我压你一头,明天你高我一脑袋,不过一个学期,弄得全校都知道大三校草与新晋颜霸小学弟之间的万千纠葛。

  到现在两人都进入了娱乐圈,季宴礼团队也总是隔三岔五的抢走他的代言和通告,最气人的是,抢走了季宴礼也没有真的代言,就这么生生的将珍贵的代言资格拱手喂给公司里的其他后辈。

  只是脑子里飞快的闪现过几个不同时段的画面,沈遇觉得就季宴礼这样的所作所为,怎么看也不该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除了一生之敌,沈遇也想不出什么更符合季宴礼的词语。

  沈遇活到二十二岁,虽没有怎么体会过动心的感受,但他起码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会是季宴礼这副纠缠不清分分钟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两人从小到大一直争执到大,记得对方所有的糗事和弱点,沈遇还是想不明白,季宴礼究竟是喜欢他什么?

  这种世界级别的难题,自然只能留给奇葩本人解答。

  沈遇收回逐渐飘散的思绪,重新把视线焦点落在面前的蝴蝶结卤蛋上。

  嗯……看着这人现在的状态,这个问题怕是还要再困扰他一段时间。

  沈遇长叹一口气,无语又无奈的想要把人拖回房间。

  只是才刚一揪住季宴礼的衣领朝里面带了两步,走进房间后,就被房间内奇奇怪怪的装潢震惊到失语。

  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沈遇来的次数虽然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手指数。

  但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告诉他,从前这酒店的房间装修走的一向是温馨的家庭避风港风格,要么就是挑不出错的百搭小清新风格。

  可现在出现在沈遇面前的风格未免有些奔放。

  纯白的天花板在一众簇拥着的粉红气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怜无助,那条占据了天花板一半空间的气球甚至还被搭成了拱桥的形状,更过分的是最中心的气球上还被手动写上了“欢迎回家,我的主人”的歪歪扭扭的字体。

  沈遇一看这字体,就知道出自不懂华文的外国人之手,解希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位。

  与这妖艳娇娆的气球拱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铺满了玫瑰花瓣、周边点满了香薰蜡烛的加大双人床靠墙墙面上摆满了一系列大大小小不能在晋江文学城描述出的道具。

  沈遇沉默着站在那堵墙面之前,竟然还生出了一种沙场将士点兵的宏伟雄壮之感。

  沈遇:“……”

  房间内充斥着被点燃的香薰蜡烛释放出的阵阵幽香,沈遇恍若走进了妖精的巢穴。

  他伸手,摁了摁自己额角处不断抽搐跳跃的青筋。

  如果他的记忆并没有产生错乱,他的脑子也没有瓦特的话,那么他居住的,应该是清冷的总统套房,而不是什么盘丝洞吧?!

  沈遇环顾了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自己这被装修得宛若迷魂阵的房间,试图找到一处没有被解希的神经病污染的安全区域。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床头柜上。

  相较于铺满了玫瑰和蕾丝薄纱的水床,倚靠在墙面上的白色床头柜显得无比正常,正常到甚至在这个房间当中显得格外不正常。

  沈遇闭了闭眼,上前两步,深吸口气,试探着拉开床头柜最上方的小抽屉。

  ……

  “啪!”

  半秒钟以后,沈遇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飞快且凶狠地将抽屉推了回去。

  只是他的动作太快太急,竟没注意到随着推势,里面还是有片四四方方的小薄片飞了出来,“啪”地落在了地上。

  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沈遇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似乎也被人用力拍了一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该死的解希,他又自顾自脑补了什么可怕的剧情!

  见沈遇停下了巡查领地的动作,一旁静默了许久的蝴蝶结卤蛋终于缓缓开启了运作按钮,悄然走到沈遇身边,弯腰捡起那片小孩嗝屁套装,十分贴心的帮沈遇重新塞回抽屉当中。

  沈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看着季宴礼修长的手指捏住那片小四方片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这玩意太罪恶,而是——为什么在季宴礼手掌衬托下,那玩意比刚才自己肉眼见到的小了许多?

  就在沈遇走神的这段时间,季宴礼将那片小东西放回床头柜的时候,还发现里面竟然爆出了金色装备。

  季宴礼好奇心十足地拿出被放置在抽屉最侧面的口木加,另一只手捏住被压在下方的小纸片。

  “不用感谢我,祝你们拥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成功解读出了上方歪七扭八汉字的沈遇:“……”

  这损友不要也罢。

  天凉了,该让解希破产了。

  沈遇心虚的一批,他现在觉得这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能够淹死人的尴尬氛围,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可是一直没能听到身后季宴礼传出任何动静。

  沈遇奇怪的朝后看去,就见季宴礼一脸期待的望向他。大约是没想到沈遇会突然回头,季宴礼的神情显露出几分慌乱,眼神顿时四处乱瞟起来,努力装作自己刚才并没有偷看沈遇背影的样子,还一个劲的把自己的身体往侧边转,想要伪装自己什么坏事都没有干的样子。

  难得见到这样笨拙的季宴礼,沈遇原本以为自己会捉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嘲笑一番季宴礼,又或者是冷嘲热讽他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出了口的却变了台词。

  “……还傻站在哪里干什么?过来坐吧。”

  这话脱口而出,连沈遇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居然会对季宴礼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而且不带一个煽风点火的字词。

  不和季宴礼互怼的日子,突然就开始怀念起来了呢。

  季宴礼显然也是受宠若惊。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还能有被沈遇主动邀请的一天,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紧张到手脚并用,连自己顺拐了都没有发觉。

  “怎、怎么了。”来到沈遇面前,季宴礼垂下眼眸,沈遇这次还是被他那片长如鸦羽的眼睫吸引。

  看着在空气中轻轻上下颤抖的睫毛,沈遇思绪飘忽。

  真想知道季宴礼这么好看的眼睫毛是怎么保养出来的。

  “特地给你腾出的地方,不坐?”沈遇瞅着季宴礼一直蹲在自己面前,自从跟着自己进了房间以后,季宴礼不是站着就是蹲着,就好像半点没有给自己的双腿放松的意思。

  沈遇还是不习惯被别人这么特殊对待着,他更喜欢与其他人平起平坐。

  很可惜季宴礼并没有领这份情谊的打算。目光追随着沈遇拍打床铺的手掌,季宴礼的后槽牙咬了再咬,还是依靠着自己坚定的毅力拒绝了。

  他微微抬起脑袋,目光自下而上的与沈遇对上视线,像是古希腊面对心爱之人单膝跪地执吻恋人手掌的骑士,他的眼里满是忠诚与爱意。

  “小遇给了我保护你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可以一整晚坐在你的床边守候你。”

  沈遇:“……”

  情话倒是张嘴就来,说的好听。

  但你要是真的在我床边坐一晚上,半夜被吓死的一定是我。

  沈遇本就强行为季宴礼挤压出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他懒得同这人废话,直截了当的上手,抓住季宴礼垂在身侧的胳膊,一用力,径直将人往床铺上带。

  光说不做有什么用。要想弄清楚一个人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直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眼睛重新适应了现在的状况以后,季宴礼无措地眨了眨眼,紧盯着他触手可得的一片薄唇。

  他现在只需一低头,便能够将妄想长久的硕果采撷入怀。

  一旦意识到这个念头,视线就再也无法从那上方转移。

  身下的人也没有任何要挣扎的意思,就这么配合着他的一切动作,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微眯,在昏暗烛影的覆盖下,变得更加妖冶勾人。

  季宴礼滚了滚喉结,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诱惑,缓缓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