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苦昼短【完结】>第44章

  1.

  靖岳是猜到管锌拿那笔钱就没想过要孙天明还的,他从背后环管锌,说话一股子酸味。

  “对他这么舍得。”

  “嗯。他对我好。”

  “那我呢?”

  “还行吧。”

  “差哪里?”

  “不可比拟。我对你要求很高。”管锌侧回身和靖岳对上,“你是我喜欢的人。”

  管锌会说情话了,靖岳的眼眸亮了亮,所谓明眸,“哦?管医生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管锌浅浅咬在靖岳的脖子,“譬如,我醒来时,吻深一点。”

  咂摸起来感觉管锌的语气带着些委屈,便由着他啄咬,“好,记着了。”

  这些迎合夏日暖风拂面的你来我往不断拼凑拼凑,日积月累,便是一幅属于管锌和靖岳的画卷。爱情里不止爱人一种身份,只是哪一种最后最后都归属于我爱你。

  2.

  一趟旅行下来管锌的病情貌似有一些好转,不算是完全的心理作用,起码从旅途结束后至今管锌还没有过像之前那样情绪膨胀到兵临城下再攻城略地继而濒临灭绝的状态,饭席间看新时闻还能和靖岳侃两句,大有针砭时弊之态。

  至于那方面的事,他们都没有再强制性强烈尝试,点到即止。用一种不谋而合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错位过渡药物说明书上的不良反应一栏--如有不适及时停药立刻就医。

  3.

  不能全归功于临时抱佛脚,管锌从来对他的专业都没有懈怠过,即使注定他不能进手术室握手术刀容不得闪失地游走于千万条神经和血管之间他也是严谨的。又或者是占了点“母校情怀”的便宜,面试过程比管锌想象中顺畅,剩下的便是等消息。

  走出校门的时候看见靖岳和蔡徵超站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走近了才看清他俩正站一起吃雪糕,虽然有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可以肆意吃冷食的嫌疑,但也摆脱不了难以形容的滑稽感。

  4.

  事实上蔡徵超来这一趟靖岳也没想到,但最后怔了怔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没想到的,如果爱而不得这件事那么容易有尽头大概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歌颂爱情的诗歌了,何况,他和管锌的那六百多天不也是未有释怀的见证么。

  太阳正淙,靖岳让了点阴凉的位置给蔡徵超,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敌对的情绪,但很难解释这种情形下的尴尬,还是蔡徵超先开的口,“担不担心结果?”

  靖岳没答,反过来问蔡徵超,“要不要吃雪糕?”

  蔡徵超愣了愣,搞不懂靖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行。”

  “站在原地别动。”

  “你当我几岁!”

  “我是让你占着这阴凉位置。”迈脚的一瞬靖岳又停下来,“我只担心管锌快不快乐健不健康,别的,没想过。”

  靖岳转身的背影让蔡徵超有一种认可。

  他是蔡徵超,他会喜欢管锌,可如果他是管锌,他可能也会喜欢靖岳了。他从前是接受管锌的抉择,这一刻好像是理解了管锌的抉择--一个人拼命地守护另一个人突兀的停驻,无论赢输。

  5.

  靖岳看着管锌远远走近,并没有追问面试的结果,只是很顺势地递过去所剩无几的雪糕,说蔡徵超是来请吃饭的。管锌也很顺势的接过雪糕,快化了,他便一口吸溜了。

  蔡徵超就快要对着靖岳翻白眼,“可真行,小布丁换我大出血。”

  “你庆幸吧,好歹小布丁打了个底,能少吃点,四舍五入算是替你省了。”

  靖岳笑着应,他拿雪糕的木棍时触到管锌的手,没有牵,收了回来,好像很多年前他们在学校偷偷摸摸谈恋爱那样,有年少不知情为何物的羞涩。

  那顿饭也没有让蔡徵超到大出血的程度,照靖岳的话说是他多做一台手术就能挣回来的。

  蔡徵超付完账“啧”了靖岳一声,随后却“声讨”管锌,“嘿,管锌,你能不能管管?”

  管锌“嗯”一下,说,“医生除了有职业操守还得有良心。”

  一说到这一方面,管锌肯定不会帮着靖岳说话,这点儿信心蔡徵超还是有的,搭腔,“那可不,哪有医生盼着自己多病患的。”

  靖岳狡辩,“我说的是多做一台手术。”

  蔡徵超还未来得及反驳靖岳的话,三人恰好路过一处药店,药店恰好放着喇叭,喇叭恰好在大刀阔斧地呼喊--会员满一百减十元,积分可兑换卷纸、洗衣液。

  靖岳看了一眼蔡徵超,蔡徵超面上没什么尴尬的成分,只是想要反驳的话在嘴里炒了一遍又咽了回去。

  当然,管锌也听见了,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索性戳破,“从前‘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人无病1’,如今会员满一百减十元了。”

  他极其不张扬地摇了一下头,对此表示无奈。

  靖岳碰了碰管锌的手,没牵,说,“但我相信管医生是愿‘世上无人病’的医生。”他故意停了一下,无意激怒蔡徵超,就是单纯没人性的恶趣味,随后才说,“蔡医生的话,看在这顿大餐的份上,勉强也算良医吧。”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都杂乱无序的,管锌只记得靖岳在说完那句话后挨了蔡徵超一拳,他有点儿心疼,又觉得这家伙活该。

  6.

  有确切的答复是在将近开学前一周的傍晚时分了,那晚靖岳问管锌想要怎么庆祝,管锌想了想,问,“下次雪糕能不能让我要先咬?”

  靖岳替看书的管锌开台灯,笑得像个小孩儿,“好,记着了。”

  7.

  而蔡徵超的祝贺短信是发给靖岳的,除了祝贺管锌的说辞,还有一句--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他承认他有些狼狈地退回到安全的范围内,以失败者自居,最后能激昂剖白于世的只剩这么一句。

  是,友情也并非仓促荒唐,只是与蔡徵超的情感透析比起来,它真的,不足挂齿。蔡徵超曾经也是管锌的酒精,无论是治愈还是麻痹,蔡徵超都在管锌的天地一方有一席之地。只是那时候的管锌就已经是吞食了头孢的病人。

  沾酒,是会死的。

  那日在避阴之处撕开雪糕包装袋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请靖岳给他些时间,他是个明知没有能力逃离却总想着要避开这一切的俗人,根本就是在旋涡里打转,他甚至想睡一个很长的觉,等身边的荒芜都由着地球的自转而暂且处于盲区后再醒来。如果可以的话。

  靖岳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你和孙天明不一样。”

  当初蔡栀毓铁了心要生下来,无论是不是用什么伎俩怀有什么企图孙天明都是欣然接受的,这是他结下的果,说得玄乎点儿,夙命。但蔡栀毓的父母是千万个不允许,一怒之下甚至和她断绝了来往,即便这样蔡栀毓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很多年以后蔡栀毓都很钦佩这时候的自己,即使知道纵横四方她这里也落不下一个孙天明,但她还是那般有勇气。后来蔡烃临出生,或许因为动容,或许因为蔡徵超的劝慰,蔡栀毓的父母终究是来看了一次,尽管对孙天明仍旧是没有好脸色,尽管会背着他说孩子不能跟狗杂种姓,孙天明也认。

  做这些决定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承担后果之严重,也许会晚点来,也许会轻点来,但终有一天会来,孙天明明白,如今,蔡徵超也必须要明白,所以他要受得住这“终有一天”。

  靖岳同样撕雪糕包装袋,同样飘飘然地漫不经心,“迟早要面对的,却偏偏选择躲在盒子里。你不觉得吗,管锌比你们更有弹性。”

  那支小布丁是苦的,蔡徵超知道。

  即便他如此诚恳。

  8.

  一般苦的,还有河塘的水。

  油菜花已经过了绚烂开花的季节,那片地都无处躲藏,管铱被刘落拉着往前跑,停落在河塘不近不远处。刘落摘山莓子,吹了吹,也不知吹的什么,但总之是吹了吹再搁管铱面前。他不说话,他也说不好话,但他像个喜剧演员似的笑得很洋溢,想把这里最甜的最干净的山莓子给管铱。

  管铱正吃着的时候有石子儿丢过来,是对面河塘打水漂的小孩儿。

  他们嗤笑着叫刘落刘大锤,憨包,刘落见他们笑以为是什么好笑的事,跟着笑。于是他们变本加厉,拿小石子儿佯装打水漂,悉数砸在刘落身上。

  智力障碍患者也不是金刚加身,会疼的,刘落只抬手挡却也不反抗,管铱气,气得不行,把满地的石子儿捡起来砸对面的人,人小力微,于是揣兜里跑过去砸。刘落支吾着,又是护着容易损伤的山莓子又是拽管铱,结结巴巴吐露不清地喊她别去。

  没用,血气方刚这一点管铱很像管锌,冲过去乱砸,也不说话,更谈不上骂人,就是用尽全力地回击。太着急,管铱一只脚滑进水里,刘落吓到大叫,护着的山莓子一下子全撒了,对面的人跑了,大概是怕了刘落凄凉阴森地吼叫。

  刘落欲上前帮管铱,但他又难以自控地抖起来,像触了电那样,他不敢靠近管铱,然后拼命往回跑。像有野狗在后面追那样地拼命地跑。

  他冲进门不由分说地抓着刘归继续跑,他停不下来,他不能停下来。陈霞芬见回来的只有刘落一人,心里一惊,手里的玉米一丢边上楼边呼喊着容莉。

  “快,快,小娃娃可能出事了。”

  “啊?”

  容莉在翻黎根过去的东西,被陈霞芬拽着就下楼。

  “说不清楚,孩子他爸去看了。”

  什么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全都在跑,带着跑,追着跑,往河塘。

  所有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到了河溏边见管铱脱了鞋袜坐河塘旁边泡脚丫子是万万没想到的,她回头礼貌地叫人,又嘟囔着嘴问刘落,“你怎么不等我就自己跑了?

  “你下次再这样丢下自己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刘落还在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急得直跺脚。

  刘归走过去单手抱起管铱,另一只手拎着她的鞋,走到刘落身边时将管铱的鞋子交给了他。

  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管铱笑兮兮地趴在刘归的肩头,她饶有兴致地跟刘落说话,“刚刚有小鱼儿咬我的脚,不痛,痒痒的很舒服。”

  刘落似懂非懂,只是摇头,说,“不,不要。”

  管铱没听,也没停,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刘落的脸,“我不生气,你别着急,也别摇头。

  “你笑一笑。”

  她让刘落要笑,刘落便笑。

  孩子和傻子。

  【作者有话说】

  1.《本草中华》

  简介提到过,建筑似行文,左边一块砖,右边一块瓦,如果你看着不喜欢就多看几遍,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喜欢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