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靖岳犯乏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不敢睡得太深,或者是他本也睡得不深,所以管锌微有动静,哪怕很细微,靖岳也醒了透。
“是要吐吗?”
管锌惺忪地摇头,说,“要睡。”
靖岳欲扶管锌起身却被他摁下,蹭上来又睡了过去。靖岳无奈,憨笑两声,甜蜜的举动架不住酒臭的威力,到第二天靖岳都为自己没有弃如此之邋遢的管锌而去而自觉伟大并洋洋得意。
管锌头还是晕的,倒是好好洗了一通,烧水烧得靖岳没好气干脆站一起洗。
管锌呛他,“不是嫌我臭?”
还挺记仇。
“洗了就不嫌了。”
管锌抱他,两个人都光秃秃的,在这深山野林里还真像是原始人了。
靖岳把热水往管锌身上浇,“冷,赶紧洗完还要上课。”
水凉得快,是得抓紧。
靖岳擦身体,语气淡然,本也无责怪之意,好奇多一些,“你怎么抽烟喝酒的?”
他从前不沾这些东西的。
管锌套好自己的衣裤,又将靖岳的递过去,“恶习,不喜欢我就戒了。”
靖岳痞痞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实话,你要是因为我才染这恶习我还挺有面儿的。”
他套衣服,蒙住了头,未闻管锌出声,等衣服随重力定律向下滑落露出眼睛时人就站在面前。
“你干嘛,吓......”
吓我一跳。没说完,管锌又抱。
他说,“未达成的愿望之魔咒!”
那时候管锌去翻阅心理学的书,想要戒掉烟酒,若是有能力最好能戒掉靖岳。显而易见,没这能力。
“我才知道自我告诫--我要戒烟,我要戒酒,其实达到的效果是低于我不要抽烟,我不要喝酒的。因为“要”和“不要”先植入大脑,就容易心里暗示为:要烟要酒和不抽烟不喝酒的!”
书上说这只是一个很渺小的理论,当人们更完善自我认知和毅力展示的时候,其实这不太会过多影响自我判断!但管锌以此为锚,任由靖岳这艘帆船在他的世界里环游。
“魔咒”的定义是比较小的时候缺什么,长大后才会追逐什么。七年前,管锌就缺靖岳了。
七年,什么概念?真的不多,但一只手的指头数不完。
“我想去散心,又止不住问自己,心到底在哪里?我决意要找到你,我便找到了你。
“若是找不到,心灰意冷吗?
“冷,可明年夏天还会如期而至的,不是吗?”
管锌的话没有什么具体的逻辑,这些年的零零碎碎太多了,他拼不起来。
他鲜少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生平多半的表达都是强迫性的,不得不的。而生平多半的关于爱情的表达都是被靖岳带出来的,说爱的,说想的,说需要的,说别离开的......
靖岳浅浅吻了他一下,“Love comes out as flower.”
这句是顺应管锌昨晚的那句,迟到了一年半。
“靖岳,靖岳,靖岳......”
靖岳听不得他这么叫自己名字,魂儿都要没了,所以吻他,堵住,却愈发投入,痴迷,无法自拔,他太想管锌了,太想了。
他好怕这只是一个梦。
“管锌,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
管锌没有给靖岳答案,只是抬头回应他的吻,他很随意的看一眼靖岳就能欣喜到万物复苏,不管他戴不戴帽子,戴不戴耳钉,染什么颜色的头发,穿潮牌还是西装,都是那种深情款款又拽拽的样子。记忆中的或者想象中的样子。
管锌却在发抖。即使他被温润包裹着,也在发抖。
靖岳停下来,抚他的脸,轻的不像话。
“管锌,你在怕。”
管锌在怕,怕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会失去得快,怕爱不够,怕留不住,怕焐不热这段关系......
他抖得更厉害,却听见靖岳凑过来说话。
他说,“你不用怕,我爱你是可持续发展行为。”
于是管锌将所有的气息吞拿,不留一点空间,不留一点余地,他要定了这个人,要定了。
2.
他和靖岳像现在的自己照过去的镜子,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满山1。
3.
“靖老师,靖老师起来没得?”
洞外有人叫得大声,仔细听,是村长夫人,管锌缓缓松了手臂,放靖岳去迎。
“嗯,在呢,村长嫂嫂呀!”
“哎哟,你莫恁个叫我哦,羞死人了。”村长夫人往里来,也小心试探,“那个老师还在睡觉没得,吵到了不?”
“没,起了。”
“年轻人就是身体素质好,我家那个还闷头睡,哎,是不比你们。”
“村长嫂嫂。”
人走进来,管锌也叫,跟着叫,像跟着靖岳叫容茉姥姥那样。
“诶诶诶,早哈。”说是害羞,但心底里高兴,连声应,“给你们弄了点鸡汤米线,吃好了再去上课。我早上起来熬的鸡汤,新鲜得很。”
村长夫人把提着的保温桶往小桌子上摆,米线用碗装着,汤温在保温桶里,倒出来激活了米线,恰似“过桥米线”的做法。
“闻起来就很香,这早上吃一碗多暖和呀,谢谢村长嫂嫂!”靖岳会说话,哄得村长夫人笑开了花,满意得很。
“要得要得,你们喜欢吃就行。我先回去看我家老头儿,碗就放这儿,我晚点自己过来拿得行不?”
用学会的仅有的几句方言之一答话:“得行得行。”
“对头,外面那个斗斗车我就顺便推回去了哈。”
靖岳边送边答话:“要得要得,谢谢村长嫂嫂!”
村长夫人乐呵呵地走了。
4.
再转身回洞里管锌正在激活米线,靖岳走过来坐下和他一起享用浓浓人情味儿的早餐。
靖岳总是挑一大口米线,塞不下又咬断。
“诶,靖老师,你不要把米线咬断?”
“嗯?”
靖岳疑惑,抬眼的瞬间好巧不巧又咬断了米线。
“啧,它会痛的。”
靖岳笑到鸡汤呛入鼻腔。管锌也不递纸,由他笑,上一次见他笑得这般明朗还是记忆里。
等平静下来他问话,语气不咸不淡,“管医生也管米线会不会痛的吗?”
“别的不管的,你的要管的。”
靖岳认认真真擤了把鼻涕,没动筷子,笑,端详着管锌,然后说,“管锌,你比以前会说情话了。”
管锌太怕了,怕一个不经意人就溜走了,抓也抓不住,像光阴似箭比日月如梭,那些他从前不会的都在小心翼翼地去试着学,想要留住靖岳,想要生命里的向日葵想要可触可及的光。对靖岳,他严格遵循了艾宾浩斯记忆法,久而久之,毫无意义,成为习惯,无法忘记。
他们的重圆来的太猝不及防,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于是都心里打转,都跟自己犯浑,都觉着不敢重负又甘之如饴,折辱了自己在对方世界的地位和成就以至于最终没有完全解。
管锌“嗯”了一声,眼神却又避开靖岳,“我以后会补上的。”
把从前的都补上。
“管锌,你到底怎么看这段情感?你敢直视吗?”
问到点子上,管锌本能想躲却又深谙其中不得已的困处。
靖岳停了碗筷不再动,推至一旁,静候回答。管锌也停了碗筷,碗和碗碰撞,人和人对望。相顾无言,一个等答案一个想答案。不是杜撰,不是瞎扯,答案管锌是有的,一时间有些顿住,从前不觉得,现下当真好几次都觉得肢体行为比言语来得直观。
“管锌。”
推波助澜的一声。
“我不知道怎么看,该往哪里看。我看不见别人,也不想你看见别人。”
管锌的手蜷缩,他明明想要握住对面的人。靖岳先他一步,不止握住,蹲在他面前,手指拂过眼睑,语气缓和了不少,“好。你要说到做到。”
他转身管锌又拽,两人都起了身站着,管锌不讲话,一如既往,靖岳手伸进他衣摆顺带带了些凉意去,他说,“管锌,吻我。”
管锌便执行命令,吻他,拙劣,刺探后被含住又乐在其中,对对方的垂涎超越了鸡汤米线,强势输出,神经末梢触了电,久久才得以缓和。
5.
村长夫人说来收碗,管锌也没含糊,洗得干净,重置于小桌子上。
【作者有话说】
1.张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