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靖岳抱着管锌也觉得满足,伸手把被子拢过身,吻了吻他的耳垂,带了点儿笑,“就这么睡。”

  就真的那么睡了。

  2.

  管铱到凌晨还醒,还哭。

  管锌准备起,靖岳摁住,懒音很重,“不起了吧。”

  管锌没由他瞎闹执意要起,靖岳翻身一个不经意将管锌压在身下,瞳孔瞄上瞳孔,“我去。”靖岳起身开灯,“你先闭一会眼睛,适应了再睁开。”

  管锌光是应,也不真的遵循,跟着起去抱管铱,靖岳扒拉装奶粉罐子的盒子。

  “靖岳。”

  “嗯?”

  “你会换尿不湿......吗?”

  那尿不湿还是派出所的女警官给换的,算是教了一遍靖岳。靖岳拿奶粉罐子的手停悬在半空,偏过头看着管锌,俩人都神志不在线似的,对视着干笑。

  “我,要不,我试试?”

  说干就干,讲句实在的,靖岳完全忘了女警教的步骤了,他读书时也算是半个学霸,硬是手把手教学都没学明白摸透,现在是一边拆一边复盘。计划是原封不动地还原,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管铱嗓子都要哭哑了靖岳才堪堪算是包上新尿不湿。

  就干这么点儿活汗水却淌了一身,抹了抹:“我再去洗个澡。”

  3.

  没怎么洗,就过一下水冲了冲汗,出来时管铱已经又入睡了。

  “这小不点儿,贼折腾人。”

  靖岳贪凉意,宾馆没有空调,一座款式还算新颖的落地扇,风力还可以,又顾着小的不敢把风扇开得太大,站在风扇前吹。管锌半躺在床上,正对着靖岳,他有顾虑--管铱最终可能无处安放。靖岳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都总是知道他想这些什么,凑过去安抚他。

  “回新川再做打算,别想了我的乖乖。”

  “我想休学,等管铱......”

  “你想都别想。”靖岳骑/乘在管锌腿上,右手捏住管锌的脸颊,“管锌,你别胡来。”

  管锌垂眼不看靖岳,也不说话,显得很丧。

  靖岳觉着自己也许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他的意思是,在管锌的世界里,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不应该如此霸道。

  他也泄了气,看起来有些丧,“算了,随你吧。”

  终究是放弃争辩。

  靖岳打算靠关闭大脑神经来结束这场拉锯,管锌却捉住他的衣襟不肯,靖岳莫名来了火气,推了一把没推开,又自己撤下管锌的腿,但管锌没松手,仿佛黏住了。

  “管锌,你松手。”他逼他,利用他的弱点,“你再不松,你信不信我上了你?”

  他不敢,靖岳从来不敢。

  但管锌敢。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身反将靖岳欺身,粗喘着气,也怒不可遏。

  俩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火,一个比一个野,熄不灭,干柴烈火,蓄势待发,靖岳按住了管锌躁动的手,唇还附着,咬字不清,“别了,你来不了。”

  管锌不松手,置气的小动作让靖岳更愉悦,还是忍了,笑闹他,“管锌,停,我们商量一下位置。”

  微微一怔,又顿下来,一句话把俩人都逗乐了,靖岳拉管锌的手放自己腰后环绕,也回抱,语气柔和下来,“好了,我错了,别折腾我了,很好色的男人快把持不住了。”

  管锌笑出声,顿了两秒,问他,“该怎么办呢?”

  “我妈还没退休,也带不了,我姥姥吧,我姥姥喜欢小孩儿,除了捣鼓花草她也没别的......”

  “我说,把持不住了该怎么办呢?”管锌的气音萦绕在靖岳耳边,“靖老师不行啊,易燃易爆炸。”

  他俩一个医学生,一个师范生,有闲情逸致时也总是相互打趣,管锌叫靖岳静老师,靖岳叫管锌管医生。

  “怎么,管医生能治不能?”靖岳陪他闹,蹭了蹭脸又往后退了点位置蹭鼻尖儿,“能吗?”

  管锌接话,“能啊,手起刀落的事儿。”

  “嗬,这么乱来的,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管医生不怕我医闹?”

  “靖岳。”管锌蹙眉,略带些不满意的情绪,他咬了咬靖岳的嘴唇,稍稍用力,“你问题真多。”

  管锌翻下/身躺平,拽了拽靖岳示意他也躺平,靖岳宠溺地笑着躺下,俩人倒是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笑,又不敢笑太大声。笑够了,靖岳才问,“管铱的事儿就照我说的办,成吗?”

  管锌不说话。

  “先睡,睡醒就回新川,回新川就找我姥姥去,然后我们再......”

  管锌侧身另只手覆上靖岳的嘴:“你废话也多。”

  靖岳把手握着滑至胸口,回一句,“老师嘛,就是爱说教。”

  而后,陷入黑夜的深沉里。

  4.

  管锌没直接说行或者不行,靖岳与家里抗争的这些年已经够难捱,大学这两年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好转的苗头,不知道是老一辈抗争得累了还是真的有被打动,这两年偶尔见面的和颜悦色算是抗争的初见成效。

  管锌不得不考量,他从认识靖岳以来,细究起来,仿佛一直在考量。

  从初三算起......

  算不动了,太困了,意识半途出走。

  头天晚上几经折腾,暧昧情愫中来回斡旋,和管铱屡次的“斗智斗勇”,才六点不到,哭声代替了鸡鸣,靖岳迷瞪着无意识抖了一抖,好几年没这么早起过,念高中时都不曾如此勤勉。

  没办法,一边揉着眼一边起。

  “别用手揉眼睛。细菌多。”

  头夜熬得厉害,管锌的声音像是放哑炮,即使如此也完全没妨碍他作为医学生的“职业病”。靖岳“嗯”着声,眼睛实在有些乏又还是偷摸着揉了两下,被再次警告后也妥协地选择微笑着接受管医生释放专业魅力。

  五分钟交替洗漱完毕,靖岳看着刻度冲奶,突然就笑着叹气,管锌不知道他没来由的笑什么,递过去疑问的眼神。

  靖岳晃着奶瓶慢慢走进,说,“不怪得说小孩是超音速钞票粉碎机,这小东西一周能喝一罐。”

  昨晚没想完的事重新攀上枝头,在脑子里打圈圈,扯得神经一跳一跳的,管锌手还维持着喂奶的动作,抬头盯了好一阵子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好,又垂下头。

  被看穿,靖岳凑近,捏着他的耳垂,“你在害怕。”

  对于管锌的害怕,靖岳挺开心的,管锌终于是会为他的处境而浮动心绪的人了,不再波澜不惊不再收收埋埋。

  在大一的暑假,管锌跋山涉水地去到贵州偏远的小山村看他,这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靖岳就知道,那些置气的过往如清风一缕散得不着痕迹。

  管锌“嗯”一声,他没否认。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怎么怨也怨不到一个婴孩儿身上不是?”靖岳坏笑,用食指划着管锌的左脸,特欠,“先试试,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说着正事儿却痞得一览无余,管铱不能不管。他不能成为第二个管碌,管铱也不能成为第二个管钿,管锌心里歉疚,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补偿管钿,算的话,这样的方式又对不对,他是没有底的。

  靖岳很顺手地接过瓶子去洗,管锌将管铱放回去婴儿床,收拾起靖岳的背包来。靖岳洗完出来眼角扬起一抹晦涩又很快沉入眼底,语气故作轻佻。

  “赶我走啊?”

  像是沉睡了很久的休眠火山爆发,亦或是积蓄了很久的浪潮卷起海啸,管锌从背后抱他抱得很紧,要捏碎了般,紧到靖岳都转不了身,头侧附在他的肩。

  “她要火化了,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