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岛,三界公认的仙境,也是这样三界的法庭。
正义的天平,会理清一切罪孽与清白,灵魂的探析,会确认一切善与恶。
在这里,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逃避或隐瞒事实,在大道约束之下,关于人的罪与善都会一展无余,谁都不能逃脱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留月阁张氏一家,百兽山韩灵,魔灵宗谭明五兄弟...人族......灵兽百魄虎,灵云鹤......”
“这些逝去的人仙兽,你可承认是你所杀?”
“是。”
“......这些宗门小派,这些人界小国,可是你所灭?”
“是。”
......慕流云听不清那在上的仙者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能机械的点着头,说着“是”。
他没有慕流云该有的记忆,他记不得那么多人,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他所杀。
已经麻木了,他黑色的碎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身上满是被抽打干枯的血渍,原本白皙的脸上满是污泥和血垢。
他跪在高台上,听不清周围议论的人声,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了。
炎炎烈日,烤的他直发昏,背上身上的伤口在烈阳的照耀下,隐隐约约有腐烂的趋势,阵阵刺痛。
慕流云觉得,自己强撑着精神已是艰难。这整整十五天,他觉得就像是在人间炼狱。
从自废修为,自毁元婴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任凭如何虐待抽打,他也腾不出哪怕一丝丝余力去反抗。
他微微翁动的嘴唇苍白无力,眼神迷离,艰难的喘息,喉咙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
他吐出的字眼轻弱紊乱,几乎是机械的呢喃细语。
他好想睡觉,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
每当慕流云撑不下去,两旁守卫的人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强行让他清醒,仅仅十五天,原本充满力量的身体已经变得纤细瘦弱,羸弱不堪。
若熹斐三人看在眼里,南宫渚也在台下,他们尽管是慕流云的师哥师姐,尽管算是慕流云的熟人,却谁都做不了什么。
本来就算慕流云罄竹难书,累累罪行,可他不自己过来,谁又有那个本事敢把他抓过来。
这是蓬莱仙岛,是三界的中立之处,没有派别,只有简单的善恶因果。一旦进到这里,就等于是进入到了大道法则之下。
如果逍遥子在世,可能还敢说个“不”字。但现在,只要你人进了蓬莱仙岛的审判台,别说你从前是什么身份。
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罪人!
衡量善恶,定下刑罚。
没人会质疑蓬莱仙岛的公正,这是大道之下的审判,不会有任何差错。
“那蒲浑镇刘氏一家,可是你所杀啊?”
慕流云身躯一震,猛的精神,他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寂。
缓缓开口:“是...”
审判台发出嗡鸣,昭告着罪人的谎言。神鞭抽打着慕流云的周身,守卫之人托着慕流云的身体,不让他趴下去,保持清醒。
“这不是你的罪,你为什么要承认?”那仙者有些疑惑,还没见过自己往自己身上安莫须有的罪名的。
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而这个人,居然会是慕流云。
“是,那是我做的。”慕流云咬着牙,嘴角噙着血沫。
那仙者疑虑,难道是这测谎出了错?
可是,大道又怎么会算错。
“罪孽已清,按罪当万世不如轮回,永生受现世之苦,可有异议?”
慕流云脸色惨白,他只觉得口腔间一片腥咸,四肢无力。耳朵听不真切。
那人又问了一遍:“可有异议?!”
慕流云艰难的摇摇头,嗓音嘶哑。
“没有...没有异议。”
若熹斐看着慕流云这个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不明白为什么慕流云要为向灵华承认他的罪行,如果慕流云是爱上了他这个徒弟,那若熹斐觉得,他真是爱惨了他。
才会为他做这许多。
南宫渚和李观山等人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神色复杂。
那仙者点点头,平静的眼眸里不带情绪。
“好,天道所显,此罪有抵。”
那仙者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巨大的审判台。
“什么意思?”
“慕流云难道还做过什么好事吗?”
“慕流云?怎么可能?”
人们的交谈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形成了一片嘈杂的景象。众人大跌眼镜,他们不敢相信三界毒瘤居然还有可以抵消的罪孽。
“你曾救三人,可是真的?”
“是。”
这三个人是,南宫渚,李玉霄...
还有向灵华。
“你曾除一恶鬼,可是真的?”
“是。”
那是观音庙的庙灵。
“你救下一只灵狐,也是真的?”
那是小白狐阿狸。
众人议论纷纷,嘈杂不断。
阴风阵阵,乌云遮蔽了天空中的烈阳,空气中多了几分潮湿,四周沉闷,狂风夹杂着雨丝,淅淅沥沥的抽打在大地上。
风雨欲来,像是一场暴雨。
“好,两行相抵。你既然已经立下佛塔洗罪百年的天地誓言,又已经自废修为,此日起,便罚你跪在这审判台一月。”
“风吹雨淋,任凭鸟兽欺凌,人唾鬼弃。”
话音刚落,好像应景一般,暴雨倾盆,雷声轰隆,那雨水像决堤的天河般下涌。
那仙者离去,最开始人们都不敢靠近,只敢在旁议论。
直到一仙童朝着慕流云扔了一颗石子,骂道:“活该!大魔头!都是因为你,我娘,我叔叔,他们才会死!!都是因为你!”
轰隆隆的雷声敲打着人心,渗人阴森。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仙者和那些被慕流云伤害过的人都纷纷发难,冲着慕流云唾弃,捡起能看见的一切往慕流云身上丢去。
慕流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这是他的选择。
暴雨洗刷着慕流云脸上的泥土,黑色的碎发紧贴着脸旁,慕流云抬头望天,泪水混杂着雨水流下,只有在这场磅礴大雨之下,他才终于是忍不住这十多天的巨变,呜咽痛哭。
肆意的流着眼泪。
“滚开滚开!”小白狐嘶吼着,冲着一切靠近慕流云的人嘶吼着。
若熹斐等人不能上前,他们是清净门的人,要避嫌,审判一结束就被赶离了会场。哪怕心里难受担心,也不被允许出现在旁,只能等一个月之后再来接人。
只有小白狐,只有它,在这一刻,可以陪着慕流云。
它不允许这些人欺负美人仙长,美人仙长是好人,是他救了自己。
美人仙长才不是坏蛋!
真正的坏蛋是向灵华!是那个让美人仙长难过,是那个让美人仙长痛哭的坏家伙!都是他的错!
一切,凭什么要美人仙长承担。
就这样,白狐小狸,日夜不停的守护了慕流云整整一个月。它知道,一旦他离开了,谁都可以对美人仙长踩上两脚,吐上两口唾沫。
美人仙长没有错!慕流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