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被吓得身体僵硬,呼吸都停了两秒,因为喝醉而混沌的脑袋根本想不出来该怎么面对被陆斯里拆穿自己装看书不上床这件事。

  整个房子都很安静,直到苏原听到陆斯里偷偷笑的声音。

  他笑得肩膀抖动,被子稍微滑下来一些,他偷笑的侧脸无所遁形。

  干燥的雪后夜晚,月亮挂在天边,银白色的月光洒进来一些,苏原忽然就不觉得尴尬了。

  他伸手给陆斯里把被子盖好。

  苏原柔声道:“晚安。”

  因为知道是假的,因为知道苏原不会对自己做越界的事情,所以可以很安心地睡在他旁边。

  陆斯里隐约记得,抑制剂失效的那个晚上,他用复杂眼神看着自己,告诉自己他是苏原的样子。

  这一觉睡到快中午,陆斯里看到手机上的时间也有些惊讶。

  上一次睡到这个时间,好像已经是学生时代的事了。

  苏原已经不在卧室里,陆斯里起来换衣服,在带来的衣服里找却发现自己带来的羊绒毛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腋下脱线破了个洞。

  想着只待两天,没有带更多的衣服,陆斯里只好打开衣柜,试图在里面找到能穿的衣服。

  可是高中毕业就出国,中间只回来了三四次,回国工作之后就搬出去住,家里实在是没有几件成年后的衣服。

  找来找去,挑了一件连帽卫衣。

  灰白色的,很宽松,上面有蓝绿的英文字母印花,这是学生时代很爱穿的风格。

  因为分化成了omega,陆斯里的身高没有再长高很多,那时候穿着宽松的,现在穿起来倒很合身。

  反正在家里,随便穿就可以。

  刚打开卧室门就听到楼下有声音,陆斯里想起来大年初一是要包饺子,赶紧从旋转楼梯跑下楼去。

  这个别墅是外公外婆在结婚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外公家境还算殷实,这套房子就是两边长辈凑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那时候外婆还是个憧憬着美好婚姻的女孩,想要住有旋转楼梯的城堡,外公找人在这个面积并不算太大的别墅里修了个旋转楼梯。

  外婆很爱惜这个房子,维护得很好,甚至很多木质家具沉淀多年后更加有质感。

  包括这个被陆斯里从小盘到大的楼梯扶手。

  “外婆!”陆斯里在楼上喊了一声。

  苏原听到声音抬头看,只见陆斯里轻抚着扶手轻快地从楼上跑下来。他一眼就认出陆斯里穿的事高中的衣服,他记得自己在看到陆斯里穿了之后也去看了这件衣服,接近一千块钱,是那时候的苏原无法负担的价格。

  那时候就觉得这件卫衣陆斯里穿起来很好看,少年兴致昂扬,尚在成长的漂亮身体撑起了这件宽大的衣服,休闲又可爱。

  苏原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陆斯里。

  而这次,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终于没有那么黯淡了。

  “愣什么?”

  苏原回过神来,“没有,馅放多了。”

  陆斯里在苏原旁边坐下来,想帮忙一起包,却被外婆拍开,“先去洗手,厨房里温着燕窝,吃一点再来。”

  “好。”陆斯里说完起身。

  他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听到外婆念叨了一句“里里这样穿像二十岁呢显嫩”,大家便哈哈大笑。

  陆斯里转身,看到几个人其乐融融的一边包饺子一边笑,好像爸妈没有离婚的时候一大家子幸福的样子。

  想到如今连打个电话都很难,陆斯里鼻头有些发酸。

  他打开水龙头洗手。

  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呢?大年初一基地上有饺子吃吗?

  吃过了午饭,外面有阳光,祖孙几个出门散步,在公园里转的时候看到有小孩子在吃糖葫芦。

  外婆感慨,“好多年没有吃这个东西了,原来草莓也能做呀。”

  “我给你们做冰糖葫芦吃吧,正好下午没事。”苏原说,说完看向陆斯里。

  陆斯里穿了大羽绒服出来,没想到太阳晒着这么热,热得脑袋发昏。

  他呆呆道:“我不会做啊。”

  苏原笑得很温柔:“我来做,去买点山楂就可以,草莓蓝莓之类的家里都有。”

  陆斯里:“好,那我跟你一起吧,你都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超市。”

  Fiona和外婆回家,陆斯里和苏原下山去找超市买东西。

  车钥匙没有带出来,想着就一小段路,走下去就可以,正好天气不错,走走也算运动。

  “是不是热?”苏原问。

  陆斯里嗯了一声,“但是又不敢脱,我里面只有一件T恤和卫衣。”

  苏原听完,把自己身上的飞行夹克脱下来,“你穿我的,我帮你拿着。”

  陆斯里:“那你怎么办?”

  苏原轻轻掀起自己的毛衣一角,向陆斯里展示自己里面的超薄羽绒背心:“我有这个。”

  “……”陆斯里抿着嘴,憋不住笑。

  会穿这种衣服来保证造型和暖和的小巧思,是很居家。

  苏原:“很暖和的。”

  陆斯里:“我知道。”

  生鲜超市里东西齐全,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一人拎着一袋走出来。

  刚走出超市,陆斯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司徒鹤。

  陆斯里给苏原看了一下手机页面,接起电话:“喂。”

  上次的沟通不是很顺利,又得知司徒鹤父亲已经开始插手,陆斯里对这个电话的预期不高,他已经把消息给媒体,打算让媒体介入造势施压了。

  没想到司徒开口,是恭敬谦虚的口吻:“对不起陆斯里,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陆斯里觉得不太对劲,微微皱眉说:“不够。”

  司徒鹤:“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陆斯里转头看向苏原,想看一下他的意见。苏原做事情向来稳当,本以为他会说司徒鹤态度转变突然有猫腻,没想到他很果断的点头了。

  “可以,我跟你一起。”苏原小声说。

  陆斯里心里还是不安,不能让司徒鹤到外婆家去,左右看了下,右边有个正在维修的停车场,过年停工了没人,但是监控很密集。

  “我把地址发给你。”陆斯里对司徒鹤说完,挂了电话。

  “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坦白。”苏原忽然说。

  两人慢慢往停车场那边走着,陆斯里心里还是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转头问:“什么?”

  “首先要跟你说对不起。”苏原说。

  陆斯里停下来,“什么啊?你奇奇怪怪的。”

  苏原微微抿唇,而后抬眼看着陆斯里,跟他说:“其实这件事你妈妈插手了。”

  “什么?”陆斯里有些不解,“谁告诉她的?你吗?你怎么能联系到她?”

  苏原看陆斯里有些激动,情不自禁抬手轻抚他的肩膀。

  “是我告诉了Fiona,我真的很担心这件事情,但是想了又想,自己真的没有比你更好的办法去解决,于是Fiona就去联系了你妈妈。前两天都没有回应,直到昨天她才有回复。”

  “我知道了。”陆斯里淡淡地说。

  苏原本以为陆斯里会生气,一直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应,没想到只有“我知道了”四个字。

  从一开始他和Fiona就知道,陆斯里不喜欢别人这么做事,但谁也不想看陆斯里受委屈。也许他有自己的处理办法,但这个过程对陆斯里的伤害也很多。

  “抱歉。”苏原沉声道。

  “不用抱歉。”陆斯里笑了一下,“挺好的,我妈怎么说的?昨晚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苏原看他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心里轻松了一些,“阿姨跟我说,她打了电话周旋关系,让我多陪陪你不让你生气,还有新年快乐。”

  陆斯里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原:“打了个电话司徒鹤就马上来认错,阿姨是不是军衔很高?”

  陆斯里抬眼看他,抿着唇笑,眼睛弯弯的,“非常。”

  此刻他眼里的骄傲和自豪明晃晃,苏原确认,表面上和妈妈有很大隔阂的陆斯里,是爱妈妈的。

  司徒鹤到的速度比陆斯里想象的要快,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汪申。

  司徒鹤一家被敲打,他全副武装的来给陆斯里道歉,没想到对方把他约在了一个废弃停车场旁边的小路上。

  自己带了公司的老板来,他和自己老公穿得乱七八糟刚逛完超市。

  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心里也明白他搭上全家也惹不起陆斯里。

  认识陆斯里两年了,都不知道原来他父母是可以一个电话叫来司令敲打司徒家。

  “陆斯里。”

  陆斯里和苏原怕水果放地上脏,只能一直拎着,听到司徒鹤开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毫不犹豫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那天是我心思不纯,我的确是忘了打抑制剂,也的确是看到你也来了才故意跟着你去卫生间摘掉封闭贴的。”

  司徒鹤说得很顺畅,应该是默默整理过措辞,他抬头看向陆斯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愿意承受惩罚。”

  陆斯里微微后退往苏原身边靠,仿佛是嫌脏。

  “那你去自首,说你在公共场合恶意释放高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

  “陆斯里。”司徒鹤眼神里多了一丝祈求,“我真的错了,求你饶了我,明年我有两个电影要冲奖项你知道的。”

  苏原轻轻笑了一下。

  陆斯里微不可见的愣了一下,然后接着跟司徒鹤说:“你决定在卫生间里撕下你的封闭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在这个吵嚷着abo平权,但实际上abo之间的权利平衡越发敏感,一个当红明星在公共场合故意释放高攻击性的信息素这种事情,能在热搜上吵上三天三夜。

  而司徒鹤的家庭背景几乎是透明的,这样的丑闻,除了他自己,他家的产业也会受到影响。

  “对不起!”司徒鹤忽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陆斯里和苏原有些被吓到,司徒鹤看他们慌神,立刻抬手狂扇自己巴掌。

  陆斯里皱眉:“够了!”

  司徒鹤:“别报警……”

  看着司徒鹤这样子,陆斯里心里恶心得不行,没有回答司徒鹤,只是转身和苏原说了声“走吧”。

  司徒鹤像个疯子一样跪在身后,陆斯里和苏原拎着超市袋子并肩走,一边聊天一边慢慢走回家。

  “就这样了吗?”

  “没啊,我已经把消息给媒体了。”

  “也好,这样司徒鹤受到舆论压制,也不敢把你说出来。”

  “嗯。”陆斯里点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苏原:“你刚刚笑什么?”

  苏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司徒鹤说得好像你不报复他,他就真的能拿奖一样。”

  陆斯里笑。

  “笑什么……”

  “就是觉得,你有时候也挺毒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