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贾敏见着黛玉二人回来,扯了个笑容,又道:“我要去一趟你外祖母家, 今天估计要晚些回来, 待你爹爹回来, 记得和他说下。”

  她话说完,便匆匆出门而去, 留下黛玉和甄璟二人,对视了一眼, 却又一头雾水, 只能摇摇头作罢。

  “瞧着母亲的样子, 史家姑娘恐也不会来了。”黛玉抿了抿唇,又道:“璟哥哥不若多留一会儿罢,待俊儿散了学, 我们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好。”

  黛玉吩咐着下人给他上茶, 又道:“我先回房将衣裳换了去, 你先坐会儿。”

  虽然这身男装, 瞧着还不错,也觉得新鲜, 但黛玉穿得救了, 却总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如今既已回了家, 便忙去换了衣裳, 待回来后, 又拿着图纸, 同甄璟说了许多自己的规划。

  林俊散学后, 三人用过午膳, 甄璟又坐了一会儿,方才骑马回家去。

  只是他刚下马,便见着孔信也正从胡同另一头过来,见着他咋门前,更是加快了几步,笑道:“今儿可是巧了,我正要寻你呢。”

  “有事儿?”

  孔信揽过甄璟肩膀,道:“嗐,这不是前门那儿,年前刚开了个戏园子,听人说,那里的戏唱得极好,喊你一起去看看嘛?”

  “明日还要去东宫陪太子殿下读书,今儿就不去了罢,我怕明日没精神头。”他这样说着,又将孔信手里晃荡着扇子抽了出来,道:“这才什么时候,你就用了这个了?”

  “这不是,显得我风流倜傥嘛。”孔信又将那扇子拿了回来,道:“怎么样,去罢。我明日不也是要去国子监了,没事儿的,走罢。”

  “诶。”孔信也不由着甄璟再多说什么,便将人推上了马。

  甄璟无奈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也就跟着他往那边走。

  却说,这个戏园子甄璟原也是听说过的,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爱往这里来。据说这个戏园的主人,乃是皇家人,所以这里虽然让人过来听戏,却从不去别家演出,且园内的规矩也是极多的,并不像其他地方一般。

  “孔公子,您来了,位置都给您备好了。”他们不过刚一下马,就被外面的票头笑着迎了上去。

  “不是说没来过?”

  孔信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就来过一次,觉得好,才来喊你的。”

  他们由着票头引路往里走着,又听他道:“今日给您留的包厢位置好,正对着戏台,还些没能留住呢。”

  “哦?”

  “这不是,今日薛家的大爷,刚从外面回来,所以叫了许多人来,又定要好位置,幸而今日人不是很多,不然还真没地方给他,如今他们就在您隔壁呢。”

  孔信听闻笑着:“你们怎么连薛蟠都要忌惮了吗?”

  那小厮也并不忌讳,只是微微低声道:“这不是他们家刚出了个贤德妃娘娘嘛,该给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甄璟笑着,也不说话,待到了包厢处,果听着周围都乱哄哄地,显见着就是薛蟠那伙人在这里玩闹。

  他本也并不在意,只是到底大家都开着窗户听戏,却也并不算隔音,他只不过是刚坐到里面,便听有人问道:“怎么没把宝兄弟叫来,别是当上了国舅爷,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罢。”

  说罢,便引起了众人一阵哄笑。

  “哪儿啊。”薛蟠装模作样地道:“这不是他身边的一个丫鬟,今日刚查出来怀孕了,他家里正乱着呢,我那姨夫又向来严厉,估摸他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说来,论风流,咱们这些人中,还是比不上他啊,听说他身边的丫鬟,那可是一个比一个标志。”

  “别说丫鬟了,都说贾家别的不行,就是这姑娘小姐可是个顶个的出色。这宝二爷日日在温柔乡里,哪里像我们似的,还得出来找乐子。”

  孔信听着他们的话,也笑道:“这贾宝玉还真是名声在外。”

  “说来,这事儿,也算寻常。”孔信磕着瓜子,又道:“尹斌你还记得罢。”

  “嗯,怎么了?他可还在扬州的书院?”甄璟倒是许久未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但也并不算关心,只是随意问着。

  “哪儿啊,他们家被调去金陵了,就是你父亲原先的位置。他父亲走了,他就也跟着过去了。要说,金陵这么富庶的地方,居然给他爹了,真是便宜了他,你可不知道,他当时可是神气呢。”

  甄璟并没听明湛提到过这事儿,此时却也是有些惊讶,如此想着,便也问了出来,道:“怎会是他?”

  “要我说各人有各命呢,其实我兄长也是有意于金陵的,想要过去做一番事业,只是被调回了京城,也是没办法,君命不可违嘛。”他说着,又喝了杯酒,接着道:“但其实尹斌的父亲为官到也还好,虽然说政绩并不十分优秀,为人又迂腐了点,但也并不会苛待百姓。”

  甄璟笑道:“既然如此,怎得就把儿子教导成那样了。”而后又道:“你刚提起尹斌可只是想说他父亲升官之事?”

  “嗐,忘了说。是我回京城之前,他一个表妹家的父母来学院闹了一场,听说是他把表妹的肚子搞大了,还不认呢。”

  “竟有此事?那现在呢?”

  “娶回家了呗。”他随意说着,听见舞台处的响动,便也不说尹斌之事,忙指着一个小生道:“你看到那个小生了吗?现在可是这里的头牌,来这儿看戏的多半都是为着他来的。”

  甄璟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什么,他实是对这戏曲无意,便只是听孔信讲着,而后又应和几句罢了。

  “这个,爷喜欢,你,去后台说一声,一会儿让他过来陪爷。”又是薛蟠的声音。

  “你不知道这院子的规矩?”同来的一人,看着他脸色,有些犹豫,道:“你不会真不晓得罢,这里的戏子不陪客的,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不能乱来的。”

  “从没听过哪个戏园子有这样的规矩,爷叫他来,是给他脸了,哪来的东家定这样的规矩。”薛蟠不以为意,只向着小厮,道:“你,去说。”

  “是。”

  那人见着小厮走了,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诶,听说这院子的主人,可是皇室的人,咱们如何敢乱来。”

  “就是,咱们哪里敢这样。若是宝兄弟今日在,或许可一试。”甄璟笑听着,显然这个人是在拱火了,喝着茶,只又听他道:“听闻贤德妃娘娘在宫中可很是受宠呢,想来这东家,总能给宝兄弟一些薄面,我们,还是算了。”

  “什么娘娘、东家的,爷不管这些,宝玉不过也就是仗着姐姐封了妃罢了,等我妹妹中了选,爷还怕他?”

  “薛家的这个大爷,还真是个妙人。”孔信笑着,又道:“什么话都敢说啊,可怜了那个薛家姑娘了,这种话也能被当众说的?”

  甄璟本也不愿理他此言,只是觉着有些好笑,只是,随后便听薛蟠在那面说道:“你们别笑我,爷可在干大事儿呢,你当我去平安州就只是为了做生意,我可是……”

  还未及他说完,那刚出去的小厮,便回来,有些犹豫,道:“爷,这里的管事说了,他们的人不陪客……”

  “他敢?给爷把人找来,我就不信了!”

  甄璟二人互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眼见着那边就要闹起来了,这听戏也是听不好了,他们也不愿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也就早早离开。

  “今日被那薛蟠搅和了,改日,我再来寻璟兄过来。”

  甄璟听得,笑着摇了摇头,便自回家去。

  但虽回了家中,眼睛在盯着书,心中却仍在想着薛蟠的话,只觉他刚刚虽有些酒后胡言的意思,但言语透露的信息,却总有让他心中不安。

  “平安州……”甄璟想着,自然也知道贾家的旧将,有许多就在平安州,他不由多想了许多。但这事,他们会让薛蟠此人去做?

  这样想着,他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将书放下,自去洗漱休息。

  而这时,天色确实已晚,贾敏却是刚刚到家。黛玉姐弟见人回来,便忙迎了上去,问道:“妈今日去外祖母府上究竟是为了何事?不是说要接史家大姑娘来吗,怎么没见人?”

  “不过是你外祖母生了场病,所以我多陪了陪她。”贾敏喝了口茶,又对他们姐弟道:“今日已晚了,快去睡罢。”

  “外祖母没事罢?”黛玉有些担心,向贾敏问道。

  “如今已无事了,去睡罢,改日我带着你们去看她。”

  黛玉和林俊对视了一眼,总觉贾敏隐藏了些事,没有说,但也无法,只好各自回房休息。

  “宝玉实是太过分了!”贾敏见着两个孩子走了,才露了些神色,一面由着丫鬟给自己脱了外衫,一面又道:“不过母亲也是太惯着他了,如何能这样。”

  “究竟是怎么了,竟把夫人气成这个模样。”林如海又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

  “宝玉身边的丫鬟,今日陪着他在母亲房中伺候时,突然晕倒了。你猜是怎么着?”

  “那丫鬟有孕了?”林如海对此倒并不如何惊讶。

  “都三个月了。”贾敏将林如海递过来的茶杯,有些重的放到桌子上,又道:“母亲本就在给他议亲,出了这事儿,只想瞒着,但屋内人多眼杂,如何能瞒得住,被兄长知道了,直将他拿了,打了一通板子,母亲急火攻心,便病倒了,我这才陪到了现在。”

  “岳母病了,我们好生照看就是,你何至于让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宝玉,实是不争气了些,听了消息,不说如何解决,只想要逃开,那丫鬟如今也被关着了,还不止要如何处置。”

  林如海听闻,拉了拉她的手,又让丫鬟过来,给贾敏卸了钗环,又道:“无论如何处置,都是舅兄家的家事,你若是气着了自己,岂不是让我们着急?今日玉儿和俊儿见你这么晚还不回来,心里都十分惦念呢。”

  “我省得的。”她说着,又顺着丫鬟端来的盆,洗了脸,道:“只是娘家如此,我实是担心啊。”

  “此事一一朝一夕间,也解决不了,只能慢慢来。”

  贾敏用帕子擦了擦脸,应了一声,又道:“不过,如今这么一闹,给宝玉议亲的事情,却是可以暂时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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