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黛玉看向他, 不免有些狐疑,其实贾敏也曾与她说过这般话,此去京城, 是为着贾敏全自己的孝心, 如今离京多年, 许久未见母亲,她心中自然惦念, 但终究贾宝玉的名声确是算不上好。

  但贾敏作为贾家的出嫁女,知晓些贾家内幕倒是寻常, 怎得甄璟却也……如此想着, 她又不免看向宝玉, 问道:“你为何如此说?”

  “他……”甄璟瞧着黛玉那双透亮的眼睛,这话竟不知要怎么说出口,却仍缓缓道:“他的性子时好时坏, 与旁人相处又无甚分寸, 恐怕有时举止不当, 却要冲撞了妹妹。而且……“

  “而且什么?”

  “算了, 也没什么。”他本想同她说,王夫人恐不喜你, 离那贾宝玉远些, 也省得惹来麻烦,但终究这话并未证实, 他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故而也只是转而说道:“总之, 你可能与他保持距离?算是我求你的。”

  黛玉瞧着他的眼睛, 心中不由软上几分, 只好道:“哪里说得上‘求’之一字, 我知璟哥哥是为着我好,又怎又不应的。只是,璟哥哥又如何知晓外祖母家家事?”

  “我……自然是京城中的朋友告诉我的。”他掩下神色,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我前两年同如今的大皇子,哦,不,是太子殿下,有些交情,他时常喜欢听一些这些世家子弟的消息,便也同我说了些,当是也作诗笑谈。但是,妹妹如今既要去那里,我……”

  “竟是这样,璟哥哥只管放心便是,我们去了,也是住在京城里自家的宅子,母亲早就让人提前收拾过了。”

  他们这样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那院子,因着最近忙碌,各家节礼往来,屋内物件倒是堆放地满满当当。宝玉瞧着黛玉推开门,便径直走到离间去,在边缘的一处架子上,寻了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递给宝玉,却是一块玉佩。

  甄璟接过这玉,却未见玉,只先看到了配与它的穗子,便不由先问道:“这穗子,是妹妹打的吗?”

  黛玉撇了他一眼,却未答话,只道:“你怎得没见着玉佩,却只见得穗子?”

  “自然也看见了。”虽她未回答,但甄璟心中自也知晓答案,故而只道:“多谢妹妹了,我喜欢得很。”

  “算是谢过你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把古琴。”

  “妹妹喜欢就好。”宝玉收了那玉佩,也取了个小玉葫芦出来,又让人编了红绳,递给黛玉,说道:“这里面我也存了几滴灵水,妹妹记得让家人喝了它,若是有剩下的,便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就好。”

  “刚哥哥将那木葫芦变出来,我还当哥哥要将它交给我呢,难不成璟哥哥竟是舍不得吗?”

  宝玉听闻,笑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这葫芦,妹妹用着不甚方便,也让人怀疑,你瞧,我不就是让妹妹识了出来?”

  “我才没有你那么笨。”

  “是,妹妹最聪慧了,哪里是我这等须眉浊物可以比的。”

  而宝玉在林家也并没有停留多久的时辰,便回了自己的宅子,寒烟等人亦在家收拾回金陵所用之物,宝玉回来又将林家的节礼一同交给了她整理,到底也还是顾了一艘不算很大的船,不过两日,便也回家去了。

  这时,离着过年,也不过十日的时间了。甄老太太和甄夫人知道了消息,早几天便让人去码头等着了,又早早就在家中等着,待他进了屋,还没待好好行个礼,便被甄老太太拉进怀里心肝肉似的叫着。

  倒是李念坐在旁边,暗暗擦了泪,又瞧着他,说道:“倒是长高了许多,比以前更出息了许多。”

  甄璟听了,又抚了抚甄母的背,只道:“孩儿在外面一切都好,吃得也比往日多了些,所以才长高了些。”而后顿了顿,又道:“老祖宗,先让孙儿给您和太太请个安罢。”

  “做那劳什子的礼做什么,咱们祖孙两个好生亲香亲香才是正事,一会儿你去你老子那儿,还有的你受的。”

  “宝玉倒是比从前更懂事了,到底还是在外面读书的好处。”李念心中虽然也不舍得儿子外面,但甄璟在扬州所做之事,她也总是知晓些的,对于他不同于甄应嘉与甄玮的行事作风,倒是觉得十分欣慰。故而虽然心中有许多不舍,但仍是欢喜多些的。

  但她也只是留着甄璟在这里同他们坐了一会儿,便也不得不提醒道:“老太太,让宝玉去见见他父亲罢,玮儿这时候可能也在那里。”

  听到这对父子,甄老太太却也不免有些冷了脸下来,却也只好道:“你去瞧瞧罢,才从扬州回来,去见见他们也是正理。”而后又忍不住拉着宝玉的手,嘱咐道:“好孩子,你不用怕,若是你老子说你,只管来与我这老婆子说。”

  “老祖宗放心,孙儿不怕,我去同老爷行过礼,便来同老祖宗用晚膳。”

  “嗯,去罢。”

  见着宝玉走了,李念方才又同甄母说道:“老太太何苦同他们生气,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那对父子,也是太过投机了,虽说先太子失势,但陈氏娘家尚有人在,就算娘家无人,既然嫁到了我甄家来,就是我甄家的媳妇,又怎能如此。他时常在外偷腥,我何时说过什么,可如今……”这样说着,她又忍不住叹了叹气,问道:“玮儿媳妇如今怎样了?”

  “刚小月了,还得养些日子。”

  “也是个可怜孩子。这些日子,你常顾着她点儿。\"

  李念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只是仍说道:“也是治得了身,治不了心,且看着罢。”

  “嗯,听闻贾家的节礼今日也到了?”

  “是,只比宝玉早了一个时辰到。”李念瞧着甄母的脸色,忖度着说道:“今年的节礼同往年一样。”

  甄母听着,又呷了口茶,略等了片刻,方又说道:“贾家确是养了几个好女儿,如今瞧着倒是比我们还要稳当一些。”

  “也不过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作女史罢了,说不得什么时间才能熬出头。”

  甄母听着,却未回话,只道:“一会儿让人去前面书房传我的话,就说让宝玉来同我用晚膳,免得他老子又要啰嗦他。”

  “是,老太太请放心。”

  因着甄母的嘱托,甄璟却也没在甄应嘉面前待上多少时间,他也瞧得出自己这位父亲正在同兄长商量什么事情,也并不想让他待上许久,不过也只是照例询问几句罢了,倒是甄玮,许是知晓了宝玉搭救了秦蓁和林依依的事情,心中有些记恨,并未与他说上几句话。

  如此一来,他便也早早就回了甄母的院子,在那里用了晚膳,便回了自己房内休息,不过他此番回来,到底还是要顾着春闱,所以哪怕在家里,多数时间也不过是在家中读书,并未外出。

  倒是林家今年过年,比往常热闹了许多,贾敏将林侨一家都邀到了自己家中,林依依和秦蓁也是白日在庇护所陪着他们过了节晚间同样回到了林家那里,一处守岁。

  过了年后,贾敏便一直在打点要带去京城的行李、下人等事。因着他们此番所去时间不短,又是带着两个孩子出行,总是要麻烦些,况且,贾家之人如何,她心中清楚,最是一双势利眼,故而,她将两个孩子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带了去,又准备在京城时,另外再添四个小丫鬟才好。

  许是近来繁忙了许多,时间过得便也更快些,黛玉刚接到了宝玉和平日里时常见面的姊妹送来的生辰贺礼,又同家人吃了席面,未过几日,便也到了去京城的日子。

  原本她并未觉得自己会有多难过,毕竟此番过去,自己母亲和弟弟都会陪在身边,只是待到码头,站倒船上,远远瞧着林如海的身影,却是十分不舍心酸,只欲落泪,却又流不出来,便也只能眼瞧着林如海的身影一点点便小,方才又回到船舱内去。

  “姐姐,你若想哭,安儿抱着你哭罢。”

  “我无事。”

  安儿陪着黛玉坐在榻上,靠在她怀里,只憋着嘴,说道:“我瞧见姐姐眼睛都红了,姐姐可是想念爹爹了?”

  “确实有些心酸,也不知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

  “姐姐放心,我们秋日里就回来了,到时我们给爹爹寻来许多京城的点心过来,爹爹也一定欢喜的。”

  黛玉听他说话,心中倒是好受了许多,刚刚不知为何,只觉林如海站在岸边的身影十分熟悉,只觉此番离开,再见面又不知何时,不由生出一种凄凉之感,如今听着林俊在一旁念叨着,心中却又举得踏实了许多。又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说道:“爹爹又不像你一般,只想着吃食。”

  “谁说爹爹不喜,我瞧着年前姐姐做的点心,爹爹可喜欢得紧呢,不过也确实好吃,姐姐什么时候再做些来罢。”

  “可瞧着我的时间罢。”黛玉这边心内舒坦了许多,忽又想起,自上了船,便没有见到贾敏,便回头问雪雁道:“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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