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先不急。”林如海笑着说道:“澈兄要收拾下行李罢。”

  “我这里并没甚么好收拾的。”他这样说着, 又瞧向林依依,面上带上了些笑,问道:“依儿, 你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没有的, 爹爹。”林依依牵着秦蓁的手回着话, 这些天她和秦蓁朝夕相伴着,早就舍不得分开, 如今能再同住几日也是好的。

  “既如此,那我们便走罢。”

  “父亲, 我就先不同你一起过去了, 孔兄和甄兄都在这里, 也不方便过去,我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明日再去林府罢。”

  林澈回身看了他们三人一眼, 叹了口气, 转身走了几步, 方道:“随你罢。”

  且说, 待林如海和贾敏将林家一行人和秦蓁带回了府中时,黛玉亦是早就在内院里等着了, 她搂着安儿坐在一处被铺上了软垫的石凳上, 瞧着门外,等着动静, 又觉时间过得极慢, 只能随意对着安儿说道:“你说爹爹妈妈能把伯父请回来吗?也不知道秦姐姐和依依姐如今怎么样了。”

  “姐姐, 你要惦记好多人哦。”

  “哪有许多人。”

  “就是有许多人, 姐姐, 他们来了, 你还会想现在这般揽着安儿玩吗?”

  黛玉戳着他的小脸道:“小安儿,你知道的,爹爹都给你取了学名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是说我也要向姐姐一样读书了。”

  “所以啊,可不能只想着顽闹了。”

  林俊小脸一样,却不这么觉得,只仰起头对着黛玉道:“可是我只想和姐姐顽闹呀,若是将来我要读书了,也让姐姐教我好不好,就像现在秦蓁姐姐教你这般。”

  “我倒是可以教你,只是你要听话才行。”

  “安儿最听姐姐的话了。”

  黛玉瞧着他乖巧的小模样,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而被他这么一闹,她似乎也不觉得乏闷了,只是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院内时不时吹着风,倒让她不觉有些发抖,即使雪雁早已给自己披了披风,也觉得有些凉了。

  雪雁站在一旁,亦瞧见了,忙走上前来,说道:“姑娘不若先回屋去罢,在堂内等着也是可以的,若是冻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黛玉瞧了瞧门口,又略等了等,但仍没见着动静,便只道:“也好,你也让人去准备些菊花茶来,淡一点便好,免得他们晚上不好安睡。”

  “姑娘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安排。”雪雁应着,走上前,扶起黛玉往屋内走,不过也就是刚到门口,便听得丫鬟笑着上前来报,说:“姑娘,老爷、太太回来了。”

  “可带着林家人和秦蓁姐姐一起回来了不曾。”

  “除了林家小爷都来了呢。”

  黛玉闻言笑着拉起安儿的小手,说道:“我们往前去迎迎。”

  但虽说是要往前走走,不过也就只能是到了二门,又确见着他们一行人往内走来,待人近了,黛玉便领着安儿,上前行礼,道:“林僖和弟弟林俊给爹爹妈妈还有伯父、伯母请安。”

  “安儿也给你们请安。”林俊瞧着姐姐的模样,也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起身,抱在了黛玉腿上。

  “如海的这一双儿女瞧着就灵透。”林澈笑着应了,又同人继续往前走,黛玉姐弟也跟着站到了林依依和秦蓁的身边,而后又听他道:“只是如海并未比我小上几岁,怎得这儿女的年纪却小了这么多。”

  林夫人听他这么问,轻咳了一声,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只道:“年岁大小又如何,都是自己的缘分罢了。”随后又拍了拍贾敏的手,同她一起往后院走。

  只是今日这般折腾一番,到底是晚了些,几人走进正堂内,不过是喝了杯热茶,便被各自安置睡下了,林澈夫妇被安排在了东边的暖阁里,而林依依却是同秦蓁一同住在她的卧室去了。

  到了次日,林如海特意休息了一日,陪着他们用过了早膳,便将林澈约到了书房内说话。

  “如海,你可是要劝我留在扬州?”

  林如海挑眉看向他,未先答话,只邀着他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方才缓缓道:“澈兄为何不愿留在扬州呢?”

  “我……”

  “其实,澈兄心里明白,令子女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回到金陵去。说到底,在金陵,甄家不说是一手遮天,但到底是人脉极广,他们行事又不遮掩,若是要再为难令爱,澈兄又要如何保护于她?”

  林澈自然知道林如海这番话里的意思,他其实也并未想好将来应该如何,只是……他叹了叹气,说道:“我确实没有办法保护好她,愧为人父。只是我若留在扬州,就能保护她了吗?说起来,怕是还要仰仗如海罢。”

  这样说着,他心中确实是真的有所愧疚,终究不过是为着自己当初离开姑苏,离开林家时,所说之话罢了,若是当初出事之时,他就能来寻林如海,或许,是否有可能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虽然他心中不知结果,但昨日见到林如海后,这个假设就一直在他脑海中出现,也算是一夜未曾好睡。

  自然,他这般想法,林如海却是不知情的,只是听他刚才那番话,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着恼的,便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澈兄还要执着于当年的一些旧事吗?”

  他又叹了叹气,说道:“当年的事情,我听说时,也十分为兄长着恼,只是往事不可追,难道如今不该更为来日打算吗?”

  “是我狭隘了。”这样说着,他又不由微微低下了头。

  林如海见他神情,也并未再执着于刚才之言,只说道:“我并不是要指责兄长,只是兄长仔细想想,大姑娘回金陵是否真能过得舒坦。虽说她今日之祸,原因在于他人,兄长又处处为她瞒着,但难免不会又走漏风声的地方,若是……到时邻里间若有闲言碎语出来,兄长可有想过,让她如何自处?”

  他又叹了叹气,说道:“自打有了这双儿女,这些年,我再想做些什么事情,总是免不得想要为他们打算,特别是我那女儿,比儿子还有聪慧几分,被我们百般呵护着,将来长大了,却也是只能嫁到别人家去,每每想到此处,都会觉得心痛。如今见了兄长的女儿,却又难免有些唇亡齿寒之感。”

  “可我们即便留在扬州,所面临的也并不会比金陵少上多少。依儿如今这般,我又能为她做什么打算呢。”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那几个孩子,便想了一个法子,早些时日,就同你弟妹说过,只是我前些时日一直在忙,才耽搁到今日。”

  林澈听到这话,目光一亮,转瞬又低下头来,道:“不过是几个娃娃罢了,能有什么好法子。”

  “这你就小瞧他们了。”林如海呵呵一笑,小声渐止,又听到门外下人道:“老爷,林公子和甄公子到了。”

  “让他们进来罢。”林如海回着话,又对林澈道:“正好让他们同你讲讲,其实年轻人看着世事,想得反倒要比我们还多一些呢,原先听得他们所言,我还是有些疑虑,只担心他们几个孩子没人看顾着,办不好,如今兄长和嫂子来了,倒是正好了。”

  林澈听着他的话,倒是真觉得有些好奇了,见着他们二人进来,竟也少了些怒气。只林侨和甄璟,到底还是心有余悸,只默默行了礼,又悄悄看向林如海,听着让他们坐下,方才各寻了一凳子,坐了下来。

  只刚落座,便听他问道:“怎么孔家那孩子没来。”

  “今日一早就被他兄长叫走了。”宝玉想着今日孔信临走时的表情,在心中微微一笑,他这位友人,恐怕最惧怕的人也不过是他的兄长了罢。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只冲着他们道:“前些时日,你们所建的那个什么女子庇护所,我刚与兄长提了一句,但还没有详说,既然你们来了,不如自己说与他听罢。”

  “父亲同意了?”

  “你先说来与我听听。”

  “是,父亲。”虽不知林澈是否同意此事,但有此机会,他们仍细细地将如何有此想法、又要如何做此事等等之语,说了清楚。

  虽然原本此事只是为了一解秦蓁烦忧,但是如今又添了林依依之事,且确实如果此事成行,到底是于人有益,故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反而愈加想要促成此事了。

  只是他们这般积极,途中竟连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待讲完后,再看林澈,竟仍觉得他瞧起来有些犹豫。

  林侨看着,却也只好试探着问道:“父亲觉得如何?”

  林澈只淡淡瞧了他一眼,便冲着林如海道:“此事会不会过于麻烦弟妹了,会否于你官声有碍?”

  “却也不妨事,不过是一些被一些酸腐之人说上两句,却可以于民受益,那这两句酸话,又算得上什么事。”

  “这件事情,我晓得了,若是能成行,倒也确实是好事。”他这样说着,却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轻声道:“且小女如今的情况,若是能在此事上有一番作为,那……也好。”

  “那这件事?”

  “我回去同我太太讲一下,若是可以,我这就安排时间回金陵,将金陵的产业处置了,搬来扬州,这事情虽是好事,但也少不得要花些银子,总不能都用你的。”

  “这话也太见外了。”

  林澈却只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方能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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