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事。”寒烟怕他着急, 忙回道,又说:“还是孔公子听见院子里动静不大对,便先让他们去后院了, 如今寒蝉正陪着。”

  “没事就好。你一会儿先去二门那儿等等承安, 我让他去请了林伯父和林伯母过来, 你帮着迎一迎。”

  “是。”寒烟应着他的话,本该就往外走, 但是看着院子里的人,却还是有些犹豫。没有转身, 还是听着宝玉, 道:“姐姐去罢, 我可以的。”

  甄璟瞧着寒烟犹豫着向外走了,方才回过身去,又往内走。而那几个在院子里站着的人, 其实早在寒烟突然跑向院子的时候, 便已发现、认出了他, 如今见着他走过来, 便也不情不愿般的行了礼,说道:“小的们给二爷请安了。”

  “你们是大哥的人, 怎得来扬州了?在我的院子里闹这么一场?也是大哥让你们做的?难不成是我做了什么, 得罪了大哥不成?看来等今年底回家,我得好好和大哥请罪才是啊, 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让他的人这么着。”

  其中一个为首的人, 有些不屑但又装着笑, 道:“是大爷担心您, 听说您这院子被旁人占了去, 害怕二爷年轻,又在扬州,人生地不熟地,受人欺负,派我们来看看。”

  “什么被旁人占了去,今日是我要招待远客,不过是我今日来晚了,所以让朋友帮忙照看着罢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回罢。”

  “按理说,如今二爷没事儿,我们也瞧见了,本是该回的。只是刚刚我远远瞧着,竟似瞧见了秦家表姑娘在这里。”

  宝玉心内一紧,但面上不显,只道:“这里哪有什么秦家表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没去过秦家,又如何认得人家的姑娘。”

  那人听宝玉如此说,却也不争辩,只道:“二爷说没有,便是没有罢,我们回去后只将自己看到的说与大爷听便是了。”

  宝玉斜眼瞧着那人,却见他当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又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心中有些不信,但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甄家那几个仆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他们走了。

  解决了这几个不速之客,他连忙往正堂内走去,看了林侨和孔信一眼,又向林澈夫妇行了一礼,即便他们并不愿看着自己,但仍拱手,先是一拜,道:“这一礼,是替我甄家还的,我知道我家所做之事,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无可挽回,但是还请受了我这一礼。”

  而后又有一拜,说道:“这一拜,是为我的自作主张,隐瞒部分实情,将二老接到扬州来,又因家中仆人,在此处无理取闹,扰了你们清净。”

  说罢,甄璟仍要行礼,却被林侨拦了下来,只向他道:“此事本就与你无关。”而后又向林氏夫妻,道:“父亲、母亲,甄兄起初便不知他哥哥的所作所为,那秦蓁姑娘就是被他救出来的,后来,也是他知道了阿姐的事情后,求了京城的贵人,阿姐才又机会回到了扬州。”

  林澈夫妻,听到这里,才看向宝玉,心中又有狐疑,只听那林澈道:“刚刚还说是孔家公子将依儿救了回来,如今又说是他,可见扯谎。”

  “之前是怕您不愿与甄家车上关系,方才有此言,您若不信,大可问阿姐,若还不信,甄兄那里还有京城的来信,处处都是证明。”

  “你!”

  其实听到这里,夫妻两个已有些怀疑了,林夫人更有些心软,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秉性,若是甄璟同甄家其余人一般,他也不会与之结交,但自己丈夫的脾气她也清楚,此时更不是替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拉着林澈的衣袖,让他不要过于急恼。

  但是终究这么长时间,他们对于甄家的气愤积攒到今日,也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消除的,故而,即便他们也知不能将自己的烦恼撒在宝玉身上,但也总不能在住在甄家租下的宅子里。

  也不知是沉默了多久,林澈终究还是叹了叹气,道:“这房子,我们不能住。”而后又微抬起头,看向林侨,说道:“你先去寻间客栈,然后再回来接上依儿,我们走。”

  \"伯父,刚不是和您说了,这房子我先租了,我给甄兄付银子,您就当住在我孔家可好?”

  林澈却摇了摇头,依旧向着林侨道:“去!”

  林侨犹豫着,不愿走,但瞧着林澈的眼神,终究还是有些妥协,正自犹豫之际,便听外面传来声音:“澈兄,要去哪儿?”

  宝玉等人听着这声音,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宝玉更是向前走了几步,将林如海夫妻接了进来。

  林如海冲着他点了点头,又向屋内走去,对着林澈道:“澈兄,多年未见了。”

  林澈并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着他,有些惊讶,他不由站起身来,又向前走了两步,但却在并不算近的距离,停了下来,抬起手,欲打声招呼,但却只是侧过身,微微低下头,道:“许久不见。”

  许是知他有些无措,林如海只楞了一瞬,便同贾敏向前走了几步,挨在他身边站着,又看了眼桌上的餐食,只笑道:“这桌上的菜怎么好像都没动过,贤侄啊……“他说着,略微回头,瞧向身后的宝玉,说道:“怎么是你们家的厨子厨艺不精吗?怎得都没人吃?”

  “啊?是,看样子我还是要让他们再去精进些厨艺才好。”

  “嗯,是要再精进些。”林如海一面说着,便走到了桌边的次座坐下,又对林澈道:“澈兄,你瞧瞧,孩子好容易安排的,你这一点不吃,是不是不大好,也坐下吃点罢。”

  “这……”林澈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妥协了,坐在林如海留给他的主位上。

  贾敏瞧着,便也冲着林澈夫人,示以一笑,同她各自坐在了丈夫身边。

  身边小辈见他们如此,心下松了口气,方才听着他们的吩咐,各自坐了下来,又命人去后院请了秦蓁和林依依过来。

  却说这两个女子,虽然今日又遭此事,但心境却好,见人来请自己,便知事情已然解决,只林依依也担心自己父母不肯暂住于此,会执着于离开。

  直到她到了正堂之后,竟见着众人面上虽然有些尴尬,但还算和谐地坐于一桌之时,还有些恍然。

  然而,无论如何,这一餐总算是无风无浪地用完了。

  林如海放下碗筷,呷了口茶,也察觉出林澈又有些犹豫、纠结的神色,略一思忖,便抢先说道:“澈兄家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若是你不愿住在这里,也情有可缘。只我当初知道你们要来这里的时候,璟哥儿这孩子早就把这些事都安排好了,我也不好辜负了他的心思,便也没多说什么。”

  林澈听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自己还是去找间客栈住上几天,便带着女儿回家等语云云,便听林如海又笑道:“我早该想到,这几个孩子,到底还是年轻,办事不甚牢靠,怎可就这样蒙骗澈兄住进府里呢?”而后顿了顿,又道:“但说起来,终究还是他们好心,特别是璟哥儿,是个好孩子,为着自己家里的事,心里总是愧疚得很,总想着能做些什么。”

  “我其实也没想要将怨恨置于一孩子身上,只是我这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啊。”林澈这样说着,又瞧向林依依,眼眶都红了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林如海点了点头,却又转而说道:“不过澈兄也多少顾一顾作为本家兄弟的心思和颜面,若是让你就这么住去客栈,那传出去,我成了什么了?还不得让人说我不顾亲族?”

  “我没这意思。”

  林如海自然知道他无这心思,这般说,也不过是知道他这人到底还是看重颜面,也还会顾及着他们幼年时一同长大的情谊的。

  “要不然,澈兄就住到我府上罢,我那里虽只是官衙后院,但地方倒也还算宽敞,住上澈兄几口人也不妨事,更何况,小女早前来这里同家里大姑娘也顽闹过几日,彼此很合得来,心里也念着呢。”

  “这,我们这样陡然住过去,会不会有所不妥?”

  林如海却笑着,又拉过贾敏的手,道:“内子早几天就已经收拾好了屋子,澈兄今日搬过去,直接去住就好,并无甚么麻烦的。小女在家里也盼着呢,若是让她看见我回去,却没将人带回去,只怕会在心中说我这个父亲言而无信呢。”

  见他犹豫,贾敏思忖了下,说道:“这些天,老爷听闻兄长之事,心中惦念得很,只说自己这些年疏忽了兄长,也没想着去寻兄长,看看兄长过得如何,心中也是愧疚得厉害。”

  “这,也好,我们也只是叨扰几日,过些天,我便带着依儿回金陵去。”

  再次提到这话,别人尚未说什么,也是想着日后再慢慢聊,只是孔信到底还是心直口快了些,虽是面对着长辈,但仍张口说道:“其实,我觉得林家姑娘还是暂时不要回金陵更好些。”

  他顿了顿,又瞧向宝玉,略微有些地下了头,仍说道:“今日甄家大爷带人过来,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林家姑娘就这么回金陵,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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