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沈觉易生□□听趣事,从梁柏闻进门坐下,到拿起手机又搁下,再次拿起手机又搁下,一副踌躇的摸样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虽说源头在何处他不清楚,但以多年的交情,沈觉易轻而易举地就能分析出原因,甚至在心底暗讽了人两句。

  三个月都还没追上?

  就这?你也不行啊!

  沈觉易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翘起高贵的二郎腿,视线从上至下扫过梁柏闻。

  被人盯着而感到不适的梁总:“……”

  平淡地熄灭手机屏倒扣,他掀起眼皮赶客似的说:“有事?”

  “有,事情大了。”

  沈觉易起身,正想故作深沉地掏出烟来抽抽,反而先被人制裁了。

  “室内不允许抽烟。”

  “我这电子烟,没味!”

  梁柏闻觑他一眼,冷声吐字:“不行。”

  沈觉易动作一滞,下意识将口袋里的东西送了回去,转而才想到,不对啊!他这么听话做什么!

  差点被这个该死的资本家绕进去了。

  不过秉持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沈觉易索性自己就把自己哄高兴了。

  “所以?”见人迟迟赖着不走,梁柏闻细微地蹙了蹙眉,问。

  沈觉易:“大佬,您没谈过恋爱吗?现在这种情况……”

  话刚脱口而出,他又自行否定:“也是,你确实没谈过。”

  梁柏闻指尖一顿:“……你谈了有结果?”

  轮到沈觉易一噎:“……”

  “在这方面,我阅历起码比你丰富吧。”

  “作为被踹的那一个,”梁柏闻淡然置之:“你仅仅只是理论知识丰富。”

  “……”嘴还是这么毒,追不到人是你应得的!

  心里咒骂一阵后,沈觉易轻咳两声,摆出平日里的沈总姿态,居高临下地叩叩梁柏闻的办公桌。

  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眼“皇帝的新手表”,旋即说:“两分钟,给你支个招。”

  “?”

  只见沈觉易将抽奖号码牌放置于台面上,他手指点着牌面往前推,两人顿时犹如间谍会面一般,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交易。

  “不好意思了,欧皇就是我,”沈觉易此刻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可提前说,虽然我有篡写程序的能力,但我保证我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抽中头奖,这不是有手就行?

  梁柏闻转动一下椅子方向,不明白他无事献殷勤所谓何事,于是示意他接着说。

  “刚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呗。”沈觉易自顾自想象:“试想一下,两个人,哦对你们还有两只狗,碧海蓝天,干柴烈火……”

  梁柏闻斜眼看他,缓慢拧眉,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碧海蓝天后面要接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条件说完,沈觉易正好谈谈自己的需求:“咳咳,你跟俩老爷子交涉一下,让他们千万别再让我去见什么相亲对象了!我这两天连家门都不敢出,生怕两人在我门口候着。”

  很显然,名声在外的沈总也逃不过家里人的催婚,饱受相亲折磨。

  “或者你俩干脆就这样不成也行,我回头也有充分的理由反驳他们。”

  梁柏闻:“。”

  “我倒是很好奇,让你这样挂心的人,是何方神圣,”突地,沈觉易有了个新想法:“该不会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你搁这儿跟我演戏呢吧?骗过所有人?”

  对于他的无端猜测,梁柏闻满脸写着嫌弃,略过前一个问题:“你觉得呢?”

  他面色如常收下号码牌:“东西留下,人出去吧。”

  “……

  ?”看起来不像假的。

  沈觉易蓦地情绪激动起来:“事呢?你给我把事情办了啊!”

  -

  所以,这段对话粉饰过后,便成了梁柏闻口中所说的“公平公正”。

  号码既然给了他,那可支配权当然在他手上。

  这很合理。

  眼下,乔言站在办公室里间休息区,懵圈地抓着手里崭新的衣服。

  红酒渍其实能洗掉,不过代价是半件衣服黏在身上,湿漉漉的,既不美观也不舒适。

  乔言本不是个矫情的人,湿衣拧拧干,室内又打着暖气,自然风干就完事了。

  但是梁柏闻不准。

  于是半推半就地,乔言就跟着人上了楼。

  ——“是在意我吗?”

  简简单单五个字在脑海里萦绕,乔言一时间脑袋空空,他抿抿唇,麻木地脱下衣物。

  明明相隔着一扇门,他却感觉自己是裸着的。

  等换上清爽的新上衣,乔言照了照镜子,惊地发觉自己连正反都穿错了。

  他下意识挪开面对镜子的视线,伸手捏了捏耳垂。

  耳朵有点烫,脸上也好红,从刚才起就这么红吗……

  真要命……

  正恍惚着,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换好了么?”梁柏闻站在门外凝眉。

  进去半小时了,不能是在里面睡着了吧?

  “好了,”乔言一怔,几乎是马上高声应着:“已经好了,我马上出来。”

  门把手被下压,乔言捧着原先的那件衣服出来,试探性地先开了一个小缝,随后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做完一切准备才打开门。

  “好了。”

  一句话重复了三遍,乔言原本打好的腹稿在看见梁柏闻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嘴里挤不出一个字。

  梁柏闻望着乔言,深色的衣服罩在人身上,看上去未免太像偷穿大人的衣服了。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乔言,饶是梁总,此刻心跳也异常快。

  乔言没有抬眼,却能察觉到对方眸光停驻的位置。

  别看他现在面上貌似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看他这么久做什么……

  衣服很奇怪吗?

  乔言只敢在心里兀自揣度,好在梁柏闻只欣赏了一小会儿便收回目光:“嗯,楼下基本已经散场了,回去么?”

  散场了?这么快。

  “回去的。”

  话落,梁柏闻取过衣架上的外套给他,旋即自己也披上衣服,自然道:“嗯,走吧。”

  乔言羽睫轻颤,默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不顺路的,我,我坐地铁就好。”

  猜到他会拒绝,梁柏闻轻笑一声:“送你无关顺路与否。”

  梁柏闻洞察秋毫,乔言嘴上不吭声,但肢体动作早已出卖了他自己,先前之所以犹豫,大抵是因为目前的形势不明朗,毕竟刚在对方家里见到一个陌生女人。

  冲击力不小。

  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腼腆?

  梁柏闻整理着头绪,两人目前就像是进入了缓冲地带,各自想事。

  表白需要一个意境,他要是连对方心思都摸不透,贸然将窗户纸捅破,那么最后面临的问题只会是一个——

  再次逃避。

  所以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阻止人逃跑的契机。

  也给小卷毛一点想清楚的时间。

  不止是先前的话涵盖着巨大的冲击力,现在也是。

  茫然对上梁柏闻的眼睛,霎时,乔言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降下的体温蹭得又涨了回去。

  热得厉害。

  直至踏入略显漆黑的底下车库,他才将自己出走的神魂拉回来,无比痛斥自己的软弱无能。

  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又坐上同样的位置,乔言的心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梁柏闻早已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一时半会儿他并不着急,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徐图之才是正轨。

  不若是乔言这时偷瞄两眼后视镜,就能发现他心情极好。

  可惜副驾驶上的人心里虚得发慌,哪还会注意到这点。

  通勤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一下缩短至二十分钟,车内安安静静,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车辆平稳抵达时,乔言才登时长舒一口气。

  “衣服我后天还给您,”他边解开安全带系扣边说:“那我先走了,梁总再见……”

  “乔言。”

  梁柏闻喊他名字的次数并不算太多,但上一次,是问能不能抱他。

  被点名的人蹙地停下脚步,诡异地,他有点期待对方要说什么,但又有点担惊受怕。

  怕他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一个直接、肯定的答案。

  如梁柏闻所料,乔言的的确确对自己的情感感到模糊。

  这不正常。

  自己是不是真的喜……

  “上次的手工还记得么?当时匆忙,地址没有分开填写,所以寄在我家。”

  乔言楞了一下,竟然还有这件事,若不是梁柏闻先提,他早已将事情抛掷九霄云外了。

  “明天上班找我拿还是?”

  乔言心哐哐直打鼓,他这是什么意思,今天去家里拿吗?

  他小声应:“明天吧。”

  梁柏闻:“好。”

  闻言,乔言轻呼出气,只是下一刻,他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没有用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临下车前又回过头。

  “这个,还是还给您,”纠结半晌,依旧将刚才对方没接的抽奖号码重新拿了出来,勉强找回声音说。

  梁柏闻这次很快回答:“好。”

  态度忽然转弯,骤然打了乔言一个措手不及。

  好?

  就……这样?

  就在乔言拿捏不定主意时,梁柏闻却适时接过号码牌。

  温热的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仅一瞬间,仿若一块灼灼燃烧的铁,烫得他整个人一颤。

  暗黄的照明灯下,梁柏闻一双幽黑的眸子注视着他,眼神里暗涌沸腾,像是要将眼前人吞没,声势汹汹。

  “既然是我的奖品,那我现在就可以兑奖吧?”

  乔言微怔,不懂兑奖为何要问他的意见,奖品也不是他发放。

  “五天四晚,双人游。”梁柏闻嗓音低沉,也很哑。

  不知怎地,乔言恍然间心慌意急,呼吸犹如被人按下暂停键。

  梁柏闻:“没有其他人,目前状态单身。”

  “什……么?”

  空气好似也在升温。

  紧接着,耳畔嗡嗡作响,他只听到梁柏闻问:“乔言,和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