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丛盛说完咳了起来。
下午宋博年插那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流了那么多血,他早就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跟死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很愧疚,“对不起煦呈......”
如果他早知道陈志坤跟宋博年认识,他一定不会把钟煦呈的号码告诉他们。
钟煦呈无法给他任何言语或实质性的安慰,因为在他看来,赵霈佳并不是受害者。
“你被抓后,还有看见赵霈佳吗?”
他问林丛盛。
林丛盛起先没多想,但琢磨了两下钟煦呈的意思后,情绪激动得声音都抬高了:“不会的!霈佳,霈佳不会骗我的......”
他明明看见陈志坤打了赵霈佳一巴掌,还有听到赵霈佳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声音。
赵霈佳没有理由帮着陈志坤,他们都说好了只要她一离婚他们就去注册。
钟煦呈没有再继续刺激他,而是稳了稳心神,再次打量起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墙上似乎有扇小气窗,仔细听可以听得到外面传来的水流声。
但是太黑了,不知道是贴了胶布还是外头本来就没有灯,总之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臂上的伤口传来痛意,钟煦呈在一头乱绪里想起了下午和方随遇对视时对方看他的眼神。
他和宋博年说他们不会让庭钺跟过来是假的,事实上他也跟宋博年一样,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小臂里会没有追踪器。
是宋博年没找到?
......还是方随遇根本没给他植入?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自救。
交警部的同事很快查到了钟煦呈的去向,锁定了岑家村。
庭钺和老刘一刻也不停歇地赶过去,可惜到的时候陈志坤的祖屋里已经没人了。
地上散落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找过来,宋博年在门槛上留了一只手机。
没有开机密码,相册里干干净净,只有一段视频。
庭钺脸色铁青地点开,入目就是钟煦呈被扎穿小腿疼得脸色发白的画面。
老刘在屋里和法证一起找线索,冷不丁听到一声巨响。
被用力摔在地上的手机碎得四分五裂,外壳和屏幕分家飞溅到几米外。
庭钺双眼红得仿佛血染一般,还没等老刘开口,房梁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有个警察离得最近,顺着声源抬起头,一下就看见那台被放置在横木上的手机。
他爬上去将手机拿下来,铃声还没断,托着正准备交给老刘,就被庭钺劈手夺了。
宋博年的声音顺着听筒流出来,不疾不徐,隐约带着几分逗弄,“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
他放缓声音,如同过去一边抽打庭钺,一边温柔地自说自话一般,“如果那些警察再继续跟着你,我可能会挖了那个医生的眼珠才能不生气。”
“宋博年,”庭钺愤怒地咬紧牙关,抬头看着屋檐下那个正对着屋子的监控,一字一顿地开口:“不要伤害他。”
宋博年没说话,隔着屏幕注视着庭钺神情狠戾的面容。
如同一只被生剥了锐利爪牙的困兽,明明毫无反击之力,却还是色厉内荏地重复:“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不要伤害他。”
宋博年满意地笑了。
钟煦呈摸索了一阵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一旁的林丛盛渐渐安静下来,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沉浸在和赵霈佳相处的回忆里。
钟煦呈尝试着去抠缠在手腕上的绳子,门却在这时候被打开了。
宋博年走了进来。
借着外头漏进来的光,钟煦呈这才看清楚他们是在一个废弃的化工仓库里。
爬满霉斑的墙面还印着易燃易爆的指示牌,除了他和林丛盛躺着的这一小块地方,周围全堆满了集装箱,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溶液瓶和纸袋。
而他刚刚听到水声的气窗,往外看出去就是一条河,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湍急而凶险。
宋博年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三件式西装。
哪怕身处于这种地方,他的皮鞋还是蹭光瓦亮的,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不透出上流社会特有的精致感。
但这种矜贵跟他本人脸上的疲态和阴森是违和的,他手里还拿着那把沾血的军刀,缓缓走到了钟煦呈跟前。
“刚刚我给庭钺打了个电话,”
他垂下头,语气熟稔得仿佛在跟多年好友聊天,“他说如果我答应不伤害你,就会跟我回家。”
说到这里,宋博年忽地真心实意地感慨,“虽然他长大了,和小雅像的地方越来越少,”
他的脸半陷在阴影里,随着双唇上扬的弧度,那双杂糅了恨意和笑意的眼睛显得格外癫狂,“但他毕竟是我和小雅的孩子,应该留在我身边。”
“你说是不是?”
瘆人的寒意从脊椎骨攀爬而上,只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钟煦呈就感觉到了宋博年这副伪善皮囊下的疯癫和残忍。
他沉默着不说话,只用目光警惕地跟宋博年对峙。
而宋博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说罢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军刀上的血迹。
他时不时地抬眼去看一下钟煦呈,如同一个耐心守着诱饵等待猎物上门的猎人,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狂热和喜悦。
经过漫长的等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钟煦呈无法估算时间的流逝,因为宋博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终于在外头传来陈志坤的惨叫声时,宋博年猛地站了起来。
用那把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军刀架在钟煦呈的脖子上,拽着人往外走。
钟煦呈配合地站起来,路过林丛盛身边的时候用脚尖轻蹭了下。
一直表现出昏迷不醒状态的林丛盛突然暴起,宋博年始料未及,被他撞了一下之后松了手。
钟煦呈抓住机会,迈开大步往外跑。
守在门口的陈志坤和几个打手已经被庭钺放倒了。
陈志生还清醒着,手里拿着铁棍站起来,趁乱走到了庭钺身后。
这一幕看得钟煦呈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想出声提醒,庭钺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危险,转身一脚将陈志生踹进河里。
武力悬殊的两人很快分出了胜负。
庭钺拎起陈志生的铁棍,在对方惊惧颤抖的求饶声里,把人从河里拽起来,一下又一下地往他脸上砸去。
“庭钺!”
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了庭钺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还在砸已经昏死过去,面容血肉模糊的陈志生。
其他人也被他这要把人活活打死的架势吓到了,纷纷往后退去。
钟煦呈双手被绑着没法拉架,只能冲上去把庭钺撞开。
最后那一棍砸在了河边的泥里,整条铁棍斜着插进去了大半截,可见那一下如果砸在陈志生头上会有多严重。
“钟煦呈......”
意识到钟煦呈就在眼前,庭钺木然的眼珠动了动,随即颤抖着松开棍子,双手用力抱紧他的肩膀。
“没事了庭钺,”钟煦呈放缓语速安抚,“不要冲动。”
宋博年在这时候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挂了血,握着军刀的手抵在门上。
看着自己花钱雇来的打手昏的昏跑的跑,他不怒反笑,“庭钺,没想到过了十几年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不要命地拿话语挑衅,“你小时候不敢杀我,现在也不敢,你怎么这么没用?”
一直以来缠绕在心头的怪异似乎在此刻得到了解答,钟煦呈转头去看庭钺被血染红了下颚的侧脸,心脏因为这迟来的醒悟震得发麻。
“闭嘴!”庭钺愤怒地冲宋博年大吼,眼里仿佛落满血般一片赤红,“任何伤害钟煦呈的人都该死!”
他冲上去扑倒宋博年,扣着对方的手腕抢了那把军刀,“我一定要杀了你......”
“庭钺!”
钟煦呈厉声喝止:“他没有对我怎么样!你看看我,我还好好的!”
可这话不仅没有安抚到庭钺,反而让庭钺眼里的恨意更重。
因为他看到的是钟煦呈那张素来干净白皙的脸挂了伤,衣服也弄脏了,而伤得最严重的小腿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拖着,裤管上都是血。
这一切都是宋博年做的。
如果当年他勇敢一点,能拿起那把刀捅过去,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庭钺!”
反射着寒光的军刀扬起的刹那,钟煦呈的心脏仿佛炸开一般,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崩断了手腕的绳子,抢在庭钺落刀之前拖着宋博年栽进了边上的河流。
那是一条被化工原料污染过的河流,表层浑浊得看不清颜色。
宋博年一身昂贵的西装彻底变得脏污不堪,脸上的眼镜也被打落。
他却丝毫不慌,见钟煦呈的腿使不上力,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膝弯,然后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宋博年!”
“看到了吗?”
宋博年冲岸上几乎崩溃的庭钺大喊:“犹豫的下场就是这样,你杀不了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杀得了我......”
“你只要活着,就不可能摆脱我。”
“你以为喂猫那个小孩能救你吗?别天真了,就算你现在离开我,以后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庭钺,你也会变成一个疯子的。”
“很期待跟你再次见面。”
宋博年当年被押走时说的话犹在耳边,庭钺的脸被泪水打湿,他哭得撕心裂肺,不管不顾淌进河里去捞钟煦呈。
宋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藏在水里的手摸出放在口袋的短刀,在庭钺靠近时蓄满了力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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