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煦呈当时也起疑过。
因为那天晚上黎近洗完澡出来穿着短裤,膝盖上还有很明显的、没褪去的淤青痕迹。
钟煦呈问他怎么弄伤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瘦了那么多。
黎近只哼哼唧唧地抱着他撒娇,说出差的地方条件太苦了,他又不喜欢吃那些菜,吃得少,就瘦了,路又不平,还摔了,超级可怜。
钟煦呈听着听着就没了怀疑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摸着他的脑袋问他想吃什么。
黎近一口气报了十几道菜名,窝在他怀里把未来一个星期想吃什么都安排好了,还抱着他说出差期间同事怎么不靠谱惹麻烦,遇到的挫折和一些顺利的地方,或者看到的某些趣事。
絮絮叨叨,一切如常。
钟煦呈见他膝盖上的伤只是皮外伤,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没多想。
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少了。
调酒师还在说:“我觉得你前男友应该跟这个男人没什么,就算有也是有仇。”
钟煦呈勉强笑了笑,问他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过去。
“麻烦你件事情,如果之后看到我前男友或者我前男友和这个男人一起出现在这里,你就打电话告诉我。”
调酒师动了动唇还没说话,钟煦呈就补充:“重酬。”
调酒师顿时爽快地答应了,“行,没问题。”
离开酒吧,钟煦呈没急着回家,而是沿着长街慢慢走到了T大的南校门。
T大的南校门不如北校门繁华,周围餐馆很少,只零星开着几家奶茶店和服饰店。
但对街有家书吧,环境清幽采光很好,而且有款甜点很出名。
他第一次见黎近就在这家书吧。
当时钟煦呈二十五岁,应戴教授的邀约,回T大参加那一年的开学典礼,并且作为荣誉校友上台致辞。
典礼结束后,他来到这家书吧,想打包一份店里最热的那款甜点回家。
可惜来得不巧,最后一份已经卖完了。
“不好意思先生,最后一份已经有人预定了。”
女服务生笑容甜美地跟钟煦呈致歉,话音刚落,书吧的门就被拉开了。
钟煦呈当时就站在服务台旁,听见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
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牛仔裤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眉眼细致干净,边走边低头划着手机。
灿烂的阳光在他经过的地方落了一地,显得那张略带青涩的年轻面容格外张扬和明亮。
“977。”
年轻男人一边念取餐号一边抬起头,视线触及钟煦呈时怔了怔,半晌才轻轻转过脸,说:“打包。”
“好的。”
女服务生利落地把蛋糕装进袋子递过去,转头笑着跟钟煦呈说:“我们的Opera蛋糕一般上午十一点半就会卖完,不过可以在APP上预订,你可以像这位先生一样,先下单,选个方便的时间过来取就是了。”
钟煦呈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拉开门往外走。
刚走出书吧几步,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刚刚那个取餐的年轻男人追了出来,脸颊因为跑步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笑容腼腆却灿烂地把装了蛋糕的袋子往前一递,说:“蛋糕给你吧,我明天还可以买。”
钟煦呈微笑着回绝了,“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黎近就抓着他的手把袋子塞给他,动作莽撞,声音磕磕巴巴,带出几分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坦率:“我不是白送给你的,我想......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叫黎近。”
后来钟煦呈才知道,那次见面,是他第一次见黎近,却不是黎近第一次见他。
黎近不是T大的学生,是T大附近一家美术学院的大三学生,学动画设计。
他有个朋友是学动物医学的,钟煦呈上台致辞的时候他也在礼堂里,帮着他的朋友做编外志愿者维持秩序。
后来的发展自然而然。
加上好友之后,黎近隔三差五就会约他见面。
两人经常一起看电影或者逛画展,过了大半个月,黎近主动表白。
钟煦呈对他也挺有好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在一起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反而少了,因为黎近找了份工作,但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几乎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在路上。
于是钟煦呈邀请他搬过来一起住,每天接送他上下班。
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
钟煦呈站在路边回忆的这几分钟,书吧外墙上挂着的一排小灯已经亮了起来。
天幕灰黑泛青,衬托得门口亮起的这点暖光格外温馨和宁静。
垂在身侧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发僵,钟煦呈揣进兜里,正打算叫车离开,蓦地听见身后的校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啊,等会儿请你吃小蛋糕。”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等会儿你下班了我再出来接你吧,不过你腿都弄伤了,不能请一天假吗?”
“没关系,一点小伤而已,而且奶茶店的工作很轻松,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坐下歇一会儿。”
白永嘉搭着舍友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余光瞥见路边站了个个高腿长的男人,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从那双露在外面的漂亮眼睛和板正的身形认出是谁后,颇为惊讶地张大了嘴:“钟......钟学长。”
钟煦呈没错过他那个将成未成的口型,看得出他想喊师兄,但又临时改口换成了学长。
早上分开的时候,白永嘉还好好的。
现在左边脸的颧骨却多了一块淤青,一只脚的脚踝还裹了纱布。
“您怎么在这儿啊?”白永嘉在舍友的搀扶下站直了些,看向钟煦呈时表情有些紧张,礼貌而客气地问:“是来找庭钺的吗?他下午就走了。”
听见白永嘉问钟煦呈是不是找庭钺,架着他胳膊的舍友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拉下脸问:“他就是庭钺不许你喊师兄的那个师兄吗?”
白永嘉猛地一惊,连忙转头跟他打眼色。
可舍友正气头上,不仅没理会他眨得快抽筋的眼睛,还跟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又想说不是对不对?!”
“我明明都看见了,他警告你不要再喊这个人师兄,还把你推下楼。”
“真的不是!”
白永嘉没控制住音量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钟煦呈,又急又慌的憋红了脸,“我都说了,他真的没推我,是我自己胆子小,不经吓,往后退的时候踩空了才摔下去的。”
舍友不买账地冷哼了声,“那也是那个姓庭的先吓你!”
“我都说不是了......”
白永嘉急得脑门冒汗,生怕钟煦呈听了会当真,一脸急切地解释:“钟师,钟学长,庭钺真的没推我,是我朋友误会了,真的。”
他一连用了两个真的,仿佛真的很害怕钟煦呈误解了什么。
钟煦呈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安慰了声:“我知道。”
白永嘉尴尬得不敢说话,怕说多错多,最后满脸歉意拽着舍友离开了。
钟煦呈目送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这时,对街书吧的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一个提着纸袋的男人走了出来。
天色昏暗,那人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背过身时后脑勺帽子没压到的地方露出金色的发梢。
黎近提着蛋糕往回走,边走边压低帽檐。
经过路灯底下时发现身后有道模糊的影子投上来,他脚步猛地一顿,意识到自己被跟踪后拔腿就跑。
他反应快,钟煦呈比他更快,直接迈开长腿追上去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回来。
黎近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奋力反抗,扭着肩膀反身一拳挥了上来。
钟煦呈偏头躲过,声线微沉喊了一声:“黎近。”
攥紧的拳头倏地停在半空。
黎近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放下手抬起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瞪得极大,因为情绪激动,沁出了很浅的一层水雾。
钟煦呈盯着他看了两秒,稍稍松开五指。
还没说话,黎近却猛地甩开他往前跑,幸好钟煦呈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
“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钟煦呈改抓为握,攥住了黎近的一只手腕,免得一松开他又跑,“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
黎近转开脸不看他,胸膛很轻地起伏着,被抓着的那只手虚虚蜷缩,指头还在发颤。
“我有事情要问你......”
钟煦呈正想问他跟庭钺到底是什么关系,Disen忽然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鉴于这人上次打来是因为庭钺受伤,钟煦呈没敢耽误,看到名字的时候立刻就接了。
电话接通的刹那,一道直击心脏的重物落地声猛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像是有人在劝架和摔东西。
Disen又急又怕,说话时声音还在打颤:“钟哥,钺哥跟万队长打起来了,你快过来......”
“啊!”
嘈杂的声音随着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钟煦呈的心脏突突直跳,回拨过去的时候Disen已经不接了。
路边有辆开过来的出租车,他拽着黎近走过去,拦下后先把人塞进去,然后坐上去边关车门边吩咐司机:
“师傅,去淮西路的‘形骸’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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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完成,可以浅磕一下钟医生和黎近,但官配是有原因的,不会刻意抹黑角色,但黎近真的不适合钟医生。
小剧场——
(相亲记)
请各自说出自己的优势。
一号选手黎近:“我会撒娇和送小蛋糕。”
二号选手贺聿:“我会拍照和喜欢你。”
三号选手晁凌山:“我会做生意和为你花钱。”
地狱选手庭钺:“我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