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那么清高吧。”
裴修言的表情再没做出来什么变化。
景融看了他一眼之后,“我要收拾东西了,房子你想住就住,我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裴修言没再说话,给头侧到了另外一边然后转过身去,从房间里退出来。
景融给门带上之后,找到自己的行李箱。
打开衣柜的柜门,其实他还不知道要去哪。
衣柜一般也都是裴修言把洗好晾干的衣服给他挂进衣柜里,按照颜色,材质,长度排好顺序。
景融看了看外头酷热的盛夏,转头收了几件厚衣服进箱子里。
就去现在是冬天的地方吧。
景融拉着箱子出门的时候,裴修言已经没在房子里了。
景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订好了一张最近的去澳大利亚的机票。
看看袋鼠,看看考拉还是什么玩意的。
逃呗,逃到和眼下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地方去。
景融给秦川和柔柔发了条消息,交代了几件事,又在网上办好了电子签证,基本上能需要处理好的事都处理完了。
别的,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至于裴修言,景融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想再去想了。
裴修言自己也是个思想独立大脑健全的人,还犯得上让景融去想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吗。
从庆北直飞到澳大利亚大概需要11个小时,景融选机票时候没选能直飞到墨尔本的,反而是选了个在吉隆坡经停的航班,经停大概七八个小时,够他在当地转一圈儿再回来了。
景融其实已经很久没出过国了,好在护照也还都没过期,选择了一个经停在马来西亚的也是想着要不就多个地方停一下,没准停在吉隆坡几天也不一定。
他想起来去梁河的路上,裴修言给他讲的什么故事,又想起来梁辰,梁辰的父母,老师。
景融喘了口气往窗外望了望,飞机还没起飞。
他看见对面廊桥上往飞机里走的人,地面检修的人,摆渡车上下来的人。
景融一时间突然觉得这世界上的人是不是过于多,他真应该躲进一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像是某种创伤后应激的兽类,景融突然觉得自己在城市里生活的太久,对人群产生了某种恐惧。
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一切生活轨迹,衣香鬓影的聚会,善用技巧的社交场合,以及形形色色要针对性交流的人群,都让他感到恐惧。
他又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起梁辰,想到梁辰父亲说道的死在水里的儿子,梁辰因为什么而死?
是不是因为人群而死,因为景融过往接触的那些过去而死,因为社交场所背后的权力与私欲而死。
梁辰是因为他死掉的。
裴修言的母亲呢,也是因为他死掉的,景锌也是,如果没有景融,好像发生在景融身上的一切都不至于能变成这样。
景融从舷窗口猛然回头,似乎惊到了身边的乘客,景融惶然地低头,心里换到了一个结论。
他们都因我而死。
景融想到这,不由得就释怀了一些,至少这些事情都说得通了。
旁边的乘客见他奇怪,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帮他叫空姐。
景融笑了笑,“没有大哥,我就是有点冷。”
“给你叫个小毯子?”旁边乘客友好性地问他。
“没事儿,”景融笑笑,眼睛也扬起来笑容,“大哥你去澳大利亚旅游吗?”
“我出差,你呢。”
“我旅游去,现在我特开心。”景融从口袋里抽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糖果,“来一块儿?”
路程遥远,旁边的很多人都睡过去,只有景融还沉浸在一个兴奋的状态里。
空姐后来递给他飞机餐的时候都明显地看出来景融很高兴,还问他这次去澳洲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为什么看着这么开心。
景融开了香槟,“就是高兴。”
旁边的乘客看见了还调侃他,问他看没看过人民的名义这部电视剧,说景融很像一个国内的贪官,卷了钱跑到国外。
景融一下停下来,然后笑着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景融这种兴奋的状态一路持续到吉隆坡的机场,跟飞机上那几个脸熟的人道了别之后,景融想着经停时间也很久,索性就去市中心转一圈儿。
景融在机场那转了挺久也没转出去,他挺久没出过了,这次还不是和柔柔一起。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叫他名字。
景融其实愣了一下,转到左边没看见人,又转到右边。
景融盯着眼前的人能有几秒钟,才说出话来。
“闫骁?”景融眉皱了起来,“你还敢叫我呢?”
“那我有什么不敢叫你的。”闫骁看着挺无所谓的。
“我真的不能在这找到大使馆吗,给你抓起来抓到国内去。”景融翻了个白眼。
“也不至于吧,我这不合法出境吗。”闫骁晃了晃手里的证件,“你来干嘛啊。”
景融没等说话,又被闫骁凑过来笑着问他,“来找我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猖獗吗。”景融心情有点复杂,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假期要泡汤了。
“嗯,一直这样儿。”闫骁手插在兜里,点了点头。
“你挺能跑啊,都跑到这儿来了。”景融冷笑一声。
“走,带你吃饭去。”闫骁揽过来景融的脖子。
“起开,别拉拉扯扯的。”景融推开他。
“行,那走吧。”闫骁拿过景融的行李箱,又看见景融手里的登机牌,“先给你行李存这儿,你经停时间够长的,没钱了?买的便宜机票?”
“啊,对啊,没钱了。”景融点点头。
“那走吧,请你吃点好的。”闫骁手又插回兜里,“用你的钱。”
景融不知道闫骁到底在这卖的什么药,心里想着,这儿不是马来么又不是缅甸,闫骁在这搞什么?
虽然一脸狐疑,但是他又莫名其妙地跟着闫骁走了。
“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是这种可以招呼着一起吃饭的关系吗?”景融跟在闫骁后面问他。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闫骁转过来,“不能一起吃饭的关系?”
“就是,你没什么想解释给我听的吗?”
“没,事实就是如你所见。”闫骁手插在口袋里,米色宽松的裤子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闫骁看起来很无所谓。
“脸皮够厚的。”景融嘟囔一句。
“吃什么?”
“大哥,你不是说带我去吃饭吗,你问我吃什么,我知道马来西亚有什么。”
“尊重一下进食人的意见。”
“那不是说什么,咖喱、肉骨茶、印尼九层塔。”景融说着说着差点没唱出来。
“哼什么呢你。”闫骁笑了一声,“挺逗啊。”
“快点儿吧,飞机上我就吃几口。”景融推他一下。
“没吃几口,但是还喝了点酒?”闫骁凑过来闻了一下。
“跟你有关系吗。”
“说说也不行,心眼这么小”闫骁笑了笑,嘴角一边被扯起来,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大尾巴狼似的。
“你来这儿几天了?”
“来这儿啊,有个几天了。”
“跟我这儿废话呢。”
“我家在这儿。”
“你不烟海人吗?”
“记得这么清楚啊。”
“你嘴里有实话吗。”景融瞪他一眼,“也是,我怎么就轻信了你了呢。”
“轻信我了?”闫骁又是笑。
“闭嘴吧,不好奇了。”
“我来找我姨夫,”闫骁又补了一句,“这是真的。”
“爱找谁找谁,跟我没关系。”
“你想吃肉骨茶?”
“随便儿,”景融甩手往前走,“谁知道这儿都有什么玩意儿。”
“这边儿。”闫骁指了指右边的出口。
闫骁找到的吃饭的地方挨着双子塔,景融坐在店里就能看见那两头尖尖的建筑直接上了云端似的,景融闻见别人桌子上已经上菜了的饭菜的味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几点的飞机?”景融问闫骁。
闫骁看了眼外边儿,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天上飞的那个就是我的。”
景融看过去,一架飞机从双子塔后面飞过去。
闫骁从口袋里掏出来机票直接撕了,“没赶上,领你来吃肉骨茶了。”
“你少放屁,我看你机票。”景融拿过机票,一看起飞时间,确实差不多就是刚才那架飞机,“你有病啊,不赶飞机干嘛,觉得自己回国也是跑不了了?”
“嗯哼,索性跟你走吧,给我抓走吧。”闫骁手肘合着,两只手握拳举起来,像是要被扣上手铐似的。
“等着受死吧。”
“你去澳洲干什么啊,”闫骁问他,“看袋鼠去?”
“看你妹。”
“我妹在吉隆坡。”
“你真有妹啊。”
“没,”闫骁看景融一眼,“刚有的。”
“你少放屁,我就不该信你一句话。”
“上菜了妹妹。”
“滚。”景融话音刚落,身后端着菜的服务员就说了句马来语。
“真上菜了,”闫骁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没骗你。”
“那你也滚。”
景融看过去,菜汤里有几个虾仁和柠檬,“少来吧你,这哪儿呢肉骨茶。”
“这是我们大马的特色娘惹菜,亚参叻沙。”服务员突然转换了汉语模式,给景融吓一跳。
“哦哦哦,好的好的。”景融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怎么突然怂了,刚跟我不挺横的吗?”
----
缓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