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言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他像一个沉睡的婴孩悄悄地醒来,身边是景融。
讲实在的,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毫无顾念的因为疲惫睡去又自然醒来,他恍惚间觉得景融甚至代替了很多个角色,变成他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化解掉他很多的苦楚。
裴修言起身给客厅里的烟灰清扫掉,就像景融说的,现在的情况是难,但是也至少是有头绪的,至少比两年前明朗。
他知道了事故的肇事者和什么人在背后,这不就是他这两年来最希望的事吗,现在知道了他更没有什么可以退却的理由。
或许要面临的是深渊,是沼泽,但是总归是能看见出路的。
景融说的很对,他们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更何况现在他们俩个站在一起呢。
这给他莫大的心安。
景融醒过来的时候裴修言不在,景融有点慌了,他怕裴修言真的就跑出去做什么傻事。
景融慌慌张张地穿上鞋,然后就要开门去裴修言。
正好撞上裴修言买了东西回来,景融才松下一口气。
“你干嘛去了?!”
“我去买点东西。”裴修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是还没吃饭。”
“吓我一跳。”景融白他一眼。
“吓什么?”
“你说吓什么?”
“怕我跑出去找苏明理?”裴修言笑了笑。
“你倒是恢复得挺快,那会不还在这颓废着呢么。”景融回屋又给鞋甩到一边。
“景融你好好脱鞋。”
“你管我呢。”景融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头给鞋又在门口摆好。
裴修言笑了笑,景融见他还在那笑,“对了,裴修言,你赶快把烟给我戒了。”
“怎么?”
“烦。”景融全然忘记之前还要人家边抽烟边和自己做的事,“最烦别人抽烟了。”
“好。”
“裴修言,你去超市的时候买套了吗?”景融去翻裴修言拎回来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那几样小零食。
“额,买了。”
“啧啧。”景融摇了摇头,“有些人看着清心寡欲的,每次出去倒是都不忘。”
“怕你之后不舒服。”裴修言耳朵尖尖有点红。
“别避重就轻啊,我说的是戴套的事吗。”景融拿起小零食坐在沙发上。
“好吧。”裴修言溜去厨房做饭。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所以你那个客户,不见了?”
“嗯,没见。”景融含着一颗话梅,说话黏黏糊糊的,“修道老头,脾气怪着呢,没准我见了也没什么结果。”
“秦川介绍给你的吗?”
“啊呗,他也不说介绍给我点好人。”景融有点苦闷,其实他也知道现阶段拉不到投资对公司其实是有很大弊端的。
“要不再争取一次呢。”裴修言洗着娃娃菜,“毕竟是秦川介绍的,就这么不见了也不太好。”
“你倒是还挺为他考虑的。”景融又丢进嘴里一颗话梅,“你不怕他是你情敌啊。”
“。。。。。。”裴修言有被创到,毕竟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假想敌。
“诶?所以你当时觉得自己是白月光替身的时候,什么感想啊。”景融歪在沙发上。
“想,想转正吧。”
“好家伙,挺敢想你倒是。”景融翻白眼。
“所以我现在算转正了?”裴修言从厨房探出脑袋来问他。
景融看着他脑袋上又竖起来幻肢一样的小狗耳朵,“是什么是,快做饭吧,饿死了。”
景融觉得裴修言很是有一些小狗形态,模拟化之后又不能确定是什么品种的狗狗,总而言之是一只容易满足又有点贪心的恶劣小狗。
“诶,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景融坐起来。
“嗯?”
“前几天我见秦川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有对象了。”
“啊?是吗,那恭喜他。”裴修言切着菜,刀噌蹭地划过菜板,像是交响乐似的。
“乐抽了吧你,尾巴快摇天上去了。”景融看着厨房里的螺旋桨有点无语。
“他主动跟你说的?”
“我问的,我还说哪天一起出去吃个饭,要不然我这前男友天天找秦川帮忙挺别扭的,见个面啥的消解一下怀疑。”景融小算盘打得很响。
“嗯,可以。”裴修言点点头。
“要不我看就明天吧,正好礼拜天,你也放假。”
“可以,上午还是下午呢。”
“你有什么事儿啊明天?”
“我想去找一趟当时那个司机。”
景融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别着急,咱和秦川他们见了面之后,我问问他怎么看,没准他能帮咱俩一忙呢。
“景融,”裴修言顿了顿,“我不想这件事也要他来帮忙。”
“噢,”景融点点头,“我意思是,他其实还挺多政府里的朋友的,你要不想就算了吧。”
裴修言没有说话,然后隔了几秒。
“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对他有什么芥蒂,”裴修言解释道,“主要是,这件事牵扯的人其实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成吧。”
景融其实也挺理解他的,裴修言身上有着太多社会色彩薄弱的特质,反而就是这样的特质组成了这样一个站在他眼前的裴修言。
“景融,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太死板了。”
“这有什么的,咱自己也不是就做不成事儿了。”景融给话梅核吐出来,“一天天的别想那么多,再说了,这事找到秦川他也不一定就能帮到什么忙,他就算认识政府里的人,人家还能帮着他举报苏明理是怎么着。”
景融站起溜达到到厨房,“你脑子简单点儿成不成。”
“我怕你不高兴。”
“怕怕怕,老怕什么你怕,我是什么人啊天天不高兴。”景融手捻起来一块裴修言刚煎好的蛋皮儿,“咱俩,就平等的两个人,那我有不高兴的时候,你也有不高兴的时候,不高兴了就解决不就得了,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景融,你很会处理关系。”裴修言坦诚地赞许他。
“性关系这方面确实。”景融摇头晃脑地走出去,“别的就算了吧。”
“好的,那我尽量维持好我们的性关系。”裴修言郑重其事地点头
景融转过去瞪裴修言,“这话我可以说,你不可以,你的人设是高岭之花,这样你被我泡到手才有成就感。”
“什么叫高岭之花?”裴修言不懂。
“啥你也不知道,高岭之花,就字面意思。”景融美滋滋地做着科普,“就比如你,你看看,庆大毕业的法学生,人长得也有点小帅吧,然后这个某些功能也很不错,再加上道德感又比较强,综合起来差不多就也算高岭之花。”
“那你也是了。”裴修言代用。
“我的人设比这个高级一点,”景融挑挑眉毛,“采花大盗吧。”
这次轮到裴修言无语了,只能象征性地点点头,“好吧。”
“园丁,园丁,”景融洋洋得意,“你小心着点吧,哥哥我有一花园子花,指不定哪天不高兴就给你铲出去了。”
“你不是说不高兴了解决问题。”
“我……”景融没想到到裴修言这逻辑还闭环了,“少狡辩,我说什么是什么。”
“好的。”
嗯,这才是乖乖小狗。
景融晚上躺在裴修言怀里,戳戳裴修言的肩膀。
“嗯?”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去了我妈的墓地,然后靠着墓碑睡着了。”景融对着浓浓的黑夜托出心事。
裴修言给他揽得紧了一点儿。
“是不是听着还挺惨的,”景融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但是其实也就还好吧,我当时就是有点事想不明白了。”
“什么事想不明白?”
“早忘了,”景融摇摇头,“就是想说,当时我确实挺惨的,有点什么事儿没地方去说去,只能跑墓地里边。”
“现在呢。”裴修言抱着景融问他,显然是在期待一个答案。
“现在啊,现在不好说。”景融存心逗他。
“怎么不好说了。”小狗委屈。
“现在得看有些人什么表现,要是像今天上午那样儿,碰上事儿就开始颓,那可不能说了。”
“不会的景融,以后不会了。”裴修言摇摇头。
“哎呀,看你表现吧。”景融靠在裴修言旁边,“但是那天有个大爷,跟我聊了几句。”
“聊什么了。”
“一开始人是管我,不让我在墓地睡觉。”景融带着点笑意,“我那会不想动,我就跟他说,我说我妈死了,我爸也娶后妈还有弟弟了,没地儿去了我。”
裴修言心脏揪了一下,景融没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大爷可能觉着我可怜吧,就劝了我几句。”
“大爷怎么说。”
“他说,他看了很多年墓地,得出一个道理。”
“嗯。”
“就是死人不会说话。”
裴修言一时间无语住,景融开始哈哈大笑。
“逗你的,大爷说的是,死人没办法,意思是说,活人只要活着,肯定是有办法的。”景融转过去看着裴修言,“你说对吧,我们还喘气儿呢,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