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耳鸣, 刀剑碰撞而混乱一片的嘈杂声,眼前有些模糊。

  夕玥没有感觉到疼,视线聚焦在夕问雪脸上, 她看到对方猛地愣住, 瞳孔颤抖, 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

  夕问雪猛地抽出剑,用尽全部灵力甩出,刺破另外一个白衣面具人的喉咙。

  灵力耗尽的虚弱让她再没有力气站稳,她摇晃着身子往前一步,虚虚拦住夕玥的腰, 将其抱在怀里。

  “小玥……”

  夕问雪看着穿过夕玥胸膛的飞刀, 双手颤抖着, 不敢轻易去碰那沾满血的刀尖。

  夕玥咳出一口血, 疼痛感缓缓而来, 她慢慢抬起手,用食指帮夕问雪抹掉落在眼尾的血珠,安慰说:“大师姐……我、我不疼。”

  话语落,又从喉咙涌出一口血, 胸口银白色衣料全变成了血的颜色,黏稠湿润。

  “姐!”

  夕北鹤疯了一般跑过来,一剑挡开想要偷袭夕玥两人的魔修,顷刻之间, 剑碎。

  他摔倒在夕玥身边, 不顾地面上的血液泥土往前爬了两步,靠近两人。

  柏衣也到了两人身前, 她拉开夕问雪,颤抖说:“师弟, 你在这里护法!”

  她语速极快,而后不管周围情况如何,拿出灵药塞进夕玥嘴里,并用灵力开始帮对方逼出飞刀,万幸的是,这刀上没有毒。

  不然,不然根本无法想象。

  不幸的是,穿过夕玥胸前这把刀距离她的心脏很近,只要再偏一点,再偏一点,便是一刀穿心。

  随着花娘和新一批白衣面具人加入,局面又一次发生变化,云西的剑很快,刀刀致命,却始终无法逆转战局。

  剑影带着她落在夕玥一行人身边,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快要撑不住了。

  花姐带着一群白衣人将云西一行人包围,云西紧紧握着剑,思考着要如何破局。

  “浣鎏宗弟子听令,布海云之阵,归位。”

  海云之阵,浣鎏宗弟子所学阵法其二,和先前夕问雪带着浣鎏宗弟子在水底宫殿的阵法不同,这个阵法以生命为支柱,能够从浣鎏宗护山大阵中抽取灵力维持阵法,至少需要三十名内门弟子支撑,并由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作为牺牲者,搭建起阵法。

  开启这个阵法,宗门之内的护阵灵钟会被自动敲响,无论何时何地,宗门都会收到消息。

  这个阵法最多可以撑十二个时辰,若是无人前来救援,所有开启阵法之人将全部陨落。

  算上云西,此刻还有余力能够撑起阵法的浣鎏宗弟子一共有三十六人,夕问雪灵力耗尽,柏衣正在帮夕玥拔出飞刀,丝毫不能分心。

  “诸位仙友,快些退到阵法之内!”

  云西吞下最后两颗回灵丹,手上快速结印,“浣鎏宗南雪山云西,在此引天地之云海,接连宗门大阵,起!”

  在场所有浣鎏宗布阵弟子背上的鎏字同时闪起金光,蓝白色线条相交形成保护罩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魔气撞在保护阵上,消失无踪。

  浣鎏宗弟子围成一个圈盘腿守在阵法边缘,源源不断的灵力由鎏字之上涌出,支撑着大阵。

  云西落在阵法中心,将自身全部灵力灌入阵法之上,毫无保留,以她现在的状态,最多可以撑四个时辰,若是没有救援过来,她们便要丧命在这里。

  战场之外,一群正道修士都看到了眼前这个场景。

  “海云之阵,浣鎏宗这些人是要寻死!”

  “这可是海云之阵,传闻这个阵法开启浣鎏宗之内便会敲响警钟,她们会等到救援的!”

  “这可是秘境,就算浣鎏宗收到消息也没办法,难不成还能撕碎这秘境通道?”

  而此时,浣鎏宗之内,主峰上的护阵灵钟响起,传入每一个浣鎏宗弟子耳中,并且所有浣鎏宗弟子服饰之上的鎏字都闪起了金光。

  夕裳禾抱着猫坐在主峰大殿之上,周围坐着一排浣鎏宗长老,在她们面前铺着一幅画卷,上面展示着云西她们此刻在经历的画面。

  白衣面具人和魔修一次又一次强力攻击阵法,修为较低和受伤严重的守阵弟子面色慢慢变得苍白,在中间支撑阵法的云西更甚,她现在完全靠着伴生剑支撑,经脉破碎之感和神识消耗过度造成的精神痛苦交缠着,几乎要让她失去意识。

  可是不能,她身后还有这么多浣鎏宗弟子,还有无辜牵扯进来的其他仙门友人,她不能现在放弃。

  三个半时辰,云西撑着剑单膝跪在阵法中央,逼迫自己继续往阵法输送灵力。

  她快要撑不住了,早在开始阵法之前,她便用秘法通知了在秘境中的其余仙友,只希望她能再多撑一会儿,哪怕多一刻也好。

  至少,那样还有希望。

  四个时辰……

  没有救援到来,云西用左手捂住玉坠,她手上的血粘了上去,玉坠好似在她掌心发烫,却没有人出现。

  师尊。

  云西在心底一遍一遍默念,生死之刻,难道现在还不是吗?

  魔修和白衣人还在不停攻击阵法,所有人都清楚,云西她们要撑不住了,只要他们不停攻击阵法,里面支撑阵法的人就会越来越虚弱。

  “你们当真以为浣鎏宗不追究,我舟家就不会找你们算账了!”

  少年恶狠狠的声音在正道修士群中响起,说这话的正是刚醒来的舟禹忆。

  他醒来后先是看到一群仙门修士,舟家弟子只有一个小词守在他身边,还明显心不在焉把目光放在远处。

  他顺着望了过去,便看到浣鎏宗一群人和他们舟家弟子被魔修和一群白衣人围住,而在场这么多名门正道的修士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在小词声泪俱下地讲述中,他彻底弄明白了现状,恨这些人忘恩负义,恨自己没有能力,也恨这些魔修。

  所以,他要骂,就算不能把这些人骂醒,就算会被攻击,他也要骂!

  “狗屁的仙门正道!”

  “忘恩负义,贪生怕死!”

  其余人自然不愿意被他攻击,有一男修正要反驳,便被舟禹忆指住鼻子,“你,神剑宗玉扇公子,三十年前被人寻仇打得半死不活,是云西仙子把你从恶狼口中捡了出来!”

  “还有你,御兽宗李成仙,把一只野鸡当凤凰抢,被魔修砍了一条胳膊,你可还记得是云西仙子救了你!”

  “你,自称散修第一天才,四十年前在风起林惹了一头妖兽黑熊,差点被吞进肚子里,是浣鎏宗弟子救了你!”

  “你们所有人,百年前的风气林,有多少人被困在众多妖兽之中,又有多少人被云西仙子救了下来!”

  ……

  舟禹忆平日就爱缩在客栈听说书先生讲仙门故事,其中关于浣鎏宗弟子救死扶伤的故事听得最多,且仙门谁不想跟云西有点关系,只要被云西救过的都多少炫耀过两句,几乎人尽皆知。

  “妄为仙门正道,恶心至极!”

  “我告诉你们,就算浣鎏宗放过你们,我舟家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等出了秘境,我一定要你们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回来!”

  舟禹忆的骂声在生死面前微不足道,甚至有些人恶向胆边生,想要对舟禹忆动手,被身边人拦下来。

  “别冲动,舟家小公子身上可有秘法,你要是杀了他,会被追杀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舟禹忆突然笑出来,提醒众人,“哦,对了,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浣鎏宗海云大阵只要开启,这里的一切,我们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传送回浣鎏宗。”

  “你们说,夕裳禾宗主看到会如何想,还有长愿仙尊,大家都知道她最为护短,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没有受过云西仙子的恩惠,很少吧,毕竟我们一大半人可都是从水底宫殿被救出来的呢!”

  因为舟禹忆的话,选择独善其身的修士乱作一团,吵了起来。

  另外一边,被围困在阵法之中的云西一群人却没有精力关注远处的动静。

  四个时辰过去了,云西几乎将所有灵力都灌进阵法之中,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只能通过不多的灵力震碎经脉保持清醒。

  夕问雪身上的伤同样严重,灵力耗尽,却不至于昏厥过去,柏衣将夕玥交给夕问雪。

  拿出最后一瓶回灵丹,她一口气吞下一半,来到云西身边,强行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云西体内帮其修复破碎的经脉。

  “浣鎏宗西山药峰倾向座下弟子柏衣,以命为引,请求接替海云之阵!”

  “小衣,不可。”

  “小师叔,我帮你把经脉修复了,还有半瓶回灵丹,只有你突破了,我们才能撑得更久。”

  柏衣面色凝重,强撑着说:“况且,我作为浣鎏宗师姐,自然也该担起责任,不能一直躲在你们身后。”

  话落,海云之阵转移到柏衣身上,她盘腿坐好,将丹药推到云西面前。

  “小师叔,我最多能撑一个时辰,您要快些。”

  阵法已然转移,没有挽回的余地,云西将剩下所有回灵丹服下,专心突破。

  柏衣睁开眼,低声说道:“多谢师尊成全。”

  一个时辰很短,舟禹忆将身上所有能联系他姐的灵符全部烧掉,正道修士这边仍旧在吵,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

  魔修像是永远不会累,一道又一道攻击不间断落在阵法之上。

  云西的突破到了关键时刻,而一个时辰也快要到了,阵法在魔修不断的攻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夕问雪移到柏衣身边,拍了拍她,“师妹,换我来吧。”

  她身上沾满血,脸上也是,看不到一丝灵力。

  柏衣脸色苍白,缓缓摇头,坚定而温柔道:“大师姐,不可以,你现在撑不起阵法。”

  “我还有这条命,有我在,不该你们来牺牲。”

  “大师姐,命的话,我也有。”

  落桦和其他在阵中的仙友也跟了过来,“我们能帮忙吗?”

  夕问雪摇头,浣鎏宗的海云之阵只有宗门弟子可以开启运用,没有办法让其他人帮忙。

  她抬头看着即将破碎的大阵,祭出本命剑,若是阵破了,她便是拼死,也要护住身后这些人。

  三狂带着澎湃的魔力锤在大阵之上,海云大阵之气瞬间变得稀弱起来。

  夕问雪闭上眼睛,还有最后一击,大阵要破了。

  正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疾速穿过众魔修落进大阵之中。

  “浣鎏宗问清山弟子沈雨画接替海云之阵!”

  大阵灵光闪起,与此同时,云西胸前一直亮着红光的吊坠突然碎开,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