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错的回答, 你们呢?”

  花娘目光慢慢扫过一众还未表态的正道修士。

  人心,往往是最难猜测捉摸的东西,欲望和生命, 支配着每一个人心中最阴暗的想法, 在水下宫殿里, 他们可以因为秘宝将刀剑指向浣鎏宗一群人,现在为了生存,也有人会做出同样选择。

  果不其然,这一次花娘的话在人群之中激起的浪花更大,足以翻江倒海。

  “这……”

  “你说的可是真话, 只要云西仙子跟你们走就放了所有人?”

  “你要我们怎么信你, 除非你敢以心魔起誓!”

  “诸位仙友, 我们不可轻易相信这些魔修的话啊!”

  “花娘, 你敢不敢发天道誓!”

  “我们真的要交出云西仙子吗?”

  “一个人换死所有人活, 这很公平!再说,人花娘也没说要云西仙子死。”

  在场数以百人,就有数百张嘴,只有很少的人说出了反对花娘的意见, 大多数人选择服从多数人的选择,交出云西一个,换所有人活。

  “那可是云西仙子!诸位可都知道长愿仙尊极为护短,我们要是把云西交给这些人, 出去了准没好果子吃!”

  “这有什么, 我们这么多人,长愿作为正道之首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花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笑吟吟说道:“各位只要不插手便好,人是我们自己要带走的。”

  她这话正合在场诸位心思, 立马有修士应声说道:“好!我们答应你的谈判!”

  随着这句话声音落,几乎所有修士都离开云西身边,退到战场之外,剩下一些不确定立场的大宗门修士见此也选择退走,只留下舟家和不到数十人还跟在云西身后。

  落桦拍了拍小词,轻声说:“你带着小公子离开。”

  小词看着身边逐渐变少的人,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小公子不能有闪失。”

  舟禹忆尚在昏迷之中,没有丝毫自保之力,小词在落桦命令下带着舟禹忆也退到战场之外,紧张看着云西一行人。

  “我跟他们走。”

  云西轻咳两声,再战下去没有意义,以她现在的状态,一味反抗是带着这些人送死。

  “不行,小师叔,我绝不会让你跟他们走!”

  夕玥还记得在死林那一次,也是云西挡在她们身前,怎么可以再一次只留小师叔一人。

  夕北鹤同样坚定,“没错,我们绝不同意。”

  就连一向沉默,很少说出自己意见的柏衣也拉住了云西的衣袖,认真说:“小师叔,你不能跟她们走,要走……我跟你一起。”

  她无法放心云西身上的伤,也不愿拖累同门,非要两全其美的话,她愿意跟云西一块被带走,哪怕明知没有好结果。

  夕问雪拍了拍柏衣肩膀,不赞同说:“你们不会被带走,往日都是小师叔挡在我们身前,现在也该要我们挡在小师叔身前了。”

  她语气认真,目光扫过浣鎏宗每一个弟子,作为宗门大师姐,她必须带着宗门弟子活着离开秘境,不能轻易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也正是作为宗门的大师姐,她绝不可以放弃任何一个同门。

  更何况,这人是云西,是平日里挡在她们所有人身前的小师叔。

  她知道,这一战没有生的希望。

  “没错,我们绝不会留下小师叔一人,我浣鎏宗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宗门教我们团结向善,绝不会留下一人!”

  夕问雪歉意看着舟家弟子,和为数不多跟她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仙友,劝道:“落仙友,诸位仙友,你们快些离开吧。”

  再晚一点,等这些白衣人反悔,她们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落桦冷眼扫过同门,“舟家弟子,你们要退开吗!”

  余下六人齐声答道:“绝不!”

  落桦扬起笑脸,对夕问雪说:“世人皆知我舟家爱财,可我们同样重情,你们在水底救过我们,又帮我们小公子疗伤,若是我们退开,怕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再说我们小公子醒来也不会同意。”

  “没错,我曾经受过云西仙子的帮助,就算死,也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我等虽为小门小派,却也知晓不该同魔修同流合污……”

  云西轻咳两声,手心被咳出的血染红,她身上的伤口这一会儿好了许多,不再那般疼了,只是声音还有些颤,“诸位,你们不必如此。”

  这是在送死,目光停在那个说受过自己帮助的散修身上,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她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在凡间某处山林,云西为一个老人家采草药,在山上遇到了失血过多晕倒的小修士,她帮对方止血,把人带回了老人家中,并留下疗伤灵药。

  这不过是随手的小事,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哪里值得为此付出性命。

  “云西仙子,你先坐下调息吧,不用劝我们了。”

  留下的人态度坚定,既然敢留下,他们便早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惧怕死亡。

  夕问雪抱剑向留下这些人行礼,最简单不过的仙门礼,却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庄重。

  三狂不知何时走到花娘身边,冷声说,“这些人还算没那般虚伪,可以杀了吗?”

  前一句在评价留下的几人,后一句则是在询问花娘的意见,他不想搞那些弯弯肠子,要杀人就快些。

  “当然,不可以。”

  花娘笑着拦住三狂,将人往后推,“抓一个不如抓一群,你和你的手下不用动手了,正好让我带这些人练练手,待会儿死掉的留下,活着的带走。”

  她虽然说话也在笑着,却让人觉得充满恶意,明晃晃昭示着一群人的生死结果。

  这一次换作夕问雪挡在最前,云西被一群人护在身后,柏衣守在云西身边帮助其恢复。

  浣鎏宗所有弟子和留在他们身边的修士一共不过五十人,且身上都带着伤。

  似乎为了昭示公平,花娘派出了相同的人数打头阵,自己并没有出手。

  夕问雪先前的伤和云西现在比起来并不算严重,只是灵力消耗过大,在柏衣的照看帮助下,现在大概恢复到六七成。

  她以一敌三,拦下这群白衣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三人,她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手又快又狠,一时间对方竟落了下风。

  只是留在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浣鎏宗弟子最能看出来变化,她们的宗门校服都是银白色,太过容易被鲜血染红。

  这无疑是惨烈的,远处许多观战的修士都不愿继续看。

  云西看着眼前这场景,哪里能安心调息恢复,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柏衣灌入她的体内,她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手腕上盘着的小六脚龙一直没有动静,她试图用灵力刺激唤醒,却没有得到回应,从它吞下柠灵果便一直在沉睡,若不是还有生命气息,她就要以为这小龙是个死物。

  云西下意识握上挂在胸前的玉坠,手心泛着丝丝凉。

  “可还有回灵丹?”

  柏衣急道:“小师叔,你不能再服用回灵丹了!”

  云西身上灵气匮乏的厉害,方才的战斗身体已经超出负荷,若是继续这般,怕是会对经脉造成伤害。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正是因为如此,更不能看着其他人挡在她身前送死,叹息道:“我知晓,小衣,给我吧。”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能承受,柏衣还是拿出了回灵丹,她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的,她们没有一点办法。

  丹药入口,苦涩感同口腔中血腥的气味一块融化而去,澎湃翻涌,又被缓缓压下。

  “月下星影。”

  银剑如星光闪过,握剑人身影极快,宛若流星之速,每一剑停顿的位置都在白衣面具人身边,每一次停顿都会有一白衣人倒下。

  最后一剑落在夕玥身侧,斩杀要偷袭夕玥的白衣面具人。

  柏衣给她的丹药还剩六颗,云西面不改色服下一半,挽了个剑花,轻声念道:“蝶诛。”

  二十七把银剑分别刺向场上余下二十七人,有些剑被拦下,有些剑被躲开,还有些剑直接穿破对方胸膛。

  “破!”

  一声令下,银剑化作银蝶,并缠在每一个攻击对象身边,绚烂炸开。

  这一剑,宛若烟花一般盛放,华丽至极。

  云西猛地喷出一口血,脚下虚晃两步,夕玥连忙扶住她。

  “小师叔,你这是做甚!”

  她怎会看不出云西是在乱来,这是在透支她的命!

  “无碍……”

  云西扶着夕玥站稳,握剑的手臂微颤,同时控制二十七把灵剑攻击不同的人,不仅是灵力消耗巨大,她的神识也要在一瞬间集中非常。

  没有给她们喘息的时间,这一次花姐连带着余下所有白衣面具人都加入到战斗里面。

  云西又往嘴里放了颗回灵丹,叮嘱夕玥,“千万小心。”

  话音落,闪身追到夕问雪身边,方才一直是夕问雪打头,现在变成了她们两个,两人对视一眼,夕问雪自觉移到另外一个方向。

  “云落。”

  天空之上飘着的云竟然随着云西的话飘散开来,无数纯净之气顺着天空而下,聚集到云西身边。

  “问命斩。”

  这一剑声势浩大,竟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这边,云西与一众白衣人打成一团,银白色衣袍完全被鲜血沾染浸透。

  另外一边,夕问雪被两名元婴高阶修为的白衣面具人压制,她强行爆发灵力,一剑穿心其中一个,却失去了躲开的机会。

  飞刀暗器向她袭来,一共六把,她一个也躲不过。

  “大师姐!”

  夕玥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夕问雪面前。

  六把飞刀刺破肌肤,扎入背中,在夕玥心口的位置一把飞刀穿过胸膛,露出了刀尖。

  血,落在了夕问雪脸上,就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