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脸黑了一半，若不是碍着背上的伤口，他真想和这半人半妖的玩意儿拼了。
韩非烟见好就收，为了免于遭到二次袭击，苏殷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他盘腿而坐，对韩非烟道：“好久没见你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韩非烟捂着嘴笑个不停，“哟，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跟谁学的，你可是我的窗前白月光，心头朱砂痣，惦记得紧呢。”
“自然是跟你学的，我看你惦记的是段逸风吧。”
“是了，”韩非烟捧着脸蛋，眼睛里冒着爱心，“他跑得可真快，唉，也不等等人家~”
要不是你成天追着他，他用得着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着你么。
苏殷白了他一眼，“找他你还是回土腐门找吧。”
“谁说我来找他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顺带看看他而已。”
“这话倒过来说的可信度比较大。”
“唉！苏苏啊，做人要多点情趣，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更美丽。”韩非烟看到床头的香囊，探身抓在手里抛将着玩，“这是婼风之前给你的那个？”
苏殷声音放柔了些，“是，我怕把浮烟弄丢，就串在上头了，平时戴在身上，倒是蛮好闻。”
韩非烟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熏香是有安神的功效。”
“我都睡了三天了，”苏殷笑道：“话说不知道婼风有没有来看过我。”吵架归吵架，每日都见得到的人突然隔了三天没见，还怪想念的。
“诶~你怎么只知道关心言婼风，这话要是被谷……听到了，可是要伤心到肝肠寸断了。”
中间的人名咬字过于模糊，苏殷没有听清。他刚要询问，韩非烟就贱兮兮地蹲下来，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睛。
苏殷有些哭笑不得，“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不用和我卖关子。”
“好吧，那我可就开诚布公跟你讲了。”
“好。”
韩非烟手一扬，把一样细长的东西拍到了床铺上。
“这是什么？”
“鸣镝！”韩非烟中气十足地说。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他纳闷地拿起来端详，构造和素花宮的落日差不多，只是落日更为小巧些。
“落日的翻版？”
“啥呀，落日哪能和这比。这可是我大土腐门的独门鸣镝，一发升空，方圆百里内只要没事干的土腐门弟子都会涌过去帮你。”
“有这么夸张？不过你土腐门统共也就那么点人，方圆百里不定能有一个吧。”
韩非烟改蹲为坐，离苏殷又近了些，“不信你可以试一试，一个顶得上一片天耀白莲花，还不够？”
“唉！别别别！”见他要试试，苏殷忙举高了手，“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一低头，韩非烟正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苏殷这才反应过来，这厮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床，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都快摸进他的里衣。
“干什么呢？！”话一出口，胸口就被实实在在掐了一把。
苏殷捂着被掐的地方，脸上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好不精彩。韩非烟偷腥成功，瞄准了窗户就要遁逃，不想和踩着窗台进来的段逸风撞了个满怀。
“哎哟喂！”
苏殷指着窗口大骂，“无耻之徒！”
韩非烟连自家段哥哥都顾不上了，重新钻出窗户，段逸风看看脚底生歪风的韩非烟，又回头看看指着自己的苏殷，沉默了。
苏殷尴尬地收回手，“你怎么又回来了？”
段逸风瞥了一眼桌面和凳子，“无事，丢了点东西，看看有没有落在这里。”
苏殷用手背贴了贴尚在发烫的脸颊，“啊？是什么？要紧吗？”
段逸风又瞥了眼他手里的的鸣镝，语气毫无起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说完，他又翻出窗户，追着韩非烟的背影而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苏殷郁闷地把鸣镝扔在床头，蒙上被子叹了口气。
*
之前是因为昏迷，如今清醒了过来，苏殷自然不能继续鸠占鹊巢，在临羡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修养。因此第二日，言婼风就把他接回了裴影宫。
掐着日子又过了半个来月，他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也不晓得临羡给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较小的伤口已经掉了痂，果然一点伤疤都没留下。
尚在结痂的地方瘙痒难忍，夜里半梦半醒时，他总是无意识的抓挠。尤其是胸前的一道，反反复复，至今还渗着血丝。
向来清净的裴影宫这几日被踏破了门槛，先是古宁和靖宏前来慰问，后又有言婼云携着滋补的汤汤水水来探望。韩非烟更是不必多说，几乎每日都厚着脸皮找他唠嗑，不过在段逸风的拳脚下规矩了许多。
苏殷觉着自己这人缘着实不错，大少爷脾气也收敛了，对当下的生活很是满意。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那个挂了个名头的师父……别说慰问，连脸都没露过一次。
平时就看他最清闲，不是喝酒品茶就是月下抚琴，偶尔还会跑去校场指点一二，怎得到了这种时候就日理万机了？
苏殷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没闲着。
正在编手串的言婼风一听，眼神躲闪着道:“谷主忙着呢！哪有空管你！”
苏殷瞧她心虚的样子，更加狐疑，“哦？忙什么呢？”
言婼风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摔，“你真是扁担搂柴管得宽！谷主的事情有什么好过问的，他想做什么自然就做什么去呗！”
“哦。”
“喂！你去哪儿？！”
跨出门槛的苏殷往后一仰，露出半个身子，脸上笑嘻嘻的，“去找你家谷主大人玩儿呀~”
“唉！你不能去！回来！”
*
苏殷哼着临羡常挂在嘴边的小调，在裴影宫里绕了几圈，确定言婼风没有跟上来，才一身轻快地朝君莫的卧房走去。
拐过走廊，就瞧见卧房门口一人拱手而立，正是洪鈡书。
这老头不好好在素花宮呆着，跑到裴影宫来做什么？
他闪身到廊柱后，凝神细听，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房门开了。
洪鈡书进去后他等了一会，才猫着腰偷偷摸到门前，舔了舔手指往门纸上戳了个小洞。
视线正好被一扇屏风挡住，只能堪堪看到洪鈡书的半个身子，他努力往前凑了凑，侧脸把耳朵贴在门上。
卧房内，洪鈡书例行寒暄了一番。
君莫背靠着软塌闭目养神，眼角眉梢都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洪鈡书斟酌道：“谷主，盈盈的身体日渐衰弱，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啊……”
“嗯。”君莫轻轻地哼了声，睁开眼。
“炼制‘笼中人’所需的药材器具皆已准备妥当，就等谷主您的命令了。您身中剧毒，近日又为那苏殷劳心动气，实在是不该啊……”
君莫抬手止住洪鈡书的话语，而此刻窗外的苏殷满脸疑惑，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
君莫身中剧毒？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等等……临羡的确说过要给君莫送药，难道就是因为这毒？还有笼中人，这又是什么东西？听着像是跟柳盈盈有关。
“劳洪宫主费心了，笼中人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洪鈡书满腹的话语都被顶了回来，不甘心地继续劝说，“老朽自然都听谷主的吩咐，只是可否将那苏公子先送来木辰门，提前和些毒性不烈的小玩意儿多接触接触，适应适应木辰门的环境，也好为日后炼人做准备。何况……留他在身边，对您而言，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苏殷反应了好一会，刹那如遭雷殛，一滴冷汗从额际滑下。洪鈡书是什么意思？苏公子指的是自己吗？这笼中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君莫……君莫他答应了吗？
房内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苏殷内心焦灼，拳头反复松开又握紧，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冲进去问个清楚！
手掌刚贴上木门，便听得清清冷冷的一个字。
“好。”
手一顿，苏殷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他咬紧牙关，转身匆匆离去。
君莫瞥了眼紧合的木门，微微蹙眉，“让婼风和殷儿一道去木辰门，若是他有什么闪失……”
洪鈡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谷主放心，老朽定然会把苏公子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君莫闭上眼，“下去吧。”
待洪鈡书躬身退了下，君莫才对静侍于侧的靖宏说：“今日我便要闭关，谷内事务全权由你打理，至于殷儿……”
靖宏倾身俯耳，只听得幽幽一叹。
“保他性命。”
*
苏殷狂奔回卧房，摔上门大口喘气，抬眼便见一脸被吓到了的言婼风。
“你怎么还在这？”他心烦意乱地往床上一坐，抱着手臂拧着眉毛，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言婼风见他惊魂不定，奇道：“谷主训你了？”
训也好骂也好打也好，这些他统统能够接受，但他实在想不通君莫为何会答应洪鈡书，把他送去炼制什么狗屁笼中人！
笼中人……
他蓦地抬头，“婼风，你知不知道笼中人是什么？”
言婼风头皮一阵发麻，“你从哪儿听来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他猛地住口，这事除了君莫和洪鈡书，外加一个凑巧听到的自己，看来还无人知晓。
他理了理思绪，换了个问题，“我听说柳盈盈抱恙在身？”
言婼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关心这疯婆娘作甚？她百毒不侵的，就算有什么事，毒坛子里泡上个三五日就能痊愈。”
百毒不侵……苏殷猛地想起初来无欢谷时被柳盈盈毒烂了半张脸，那时君莫便让他服下柳盈盈的血用以解毒。如此说来，这柳盈盈就是个活生生的笼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