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嘉乐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见他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干脆直接道：“你是为这个房子来的？”
那人一愣，面露尴尬地看着他，良久轻声道：“是。”
席嘉乐嗤笑一声，语调冰凉：“理由，你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我要把这个房子给你。”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闷闷的难受。
十八岁那年，他那个很少出现alpha父亲开始频繁出现在家里，因为有人想要买这套房子。
他甚至没有去考虑，席嘉乐有没有住的地方，反正已经考上大学了，总要离开的。
而席嘉乐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房子本就不是他的，何况他也不想要。
镇子很小，没多久这件事就传遍了，方爸爸方妈妈来了，村委的人也来了。
甚至还有他的beta爸爸。
房子是两人结婚时一起买的，就算要卖掉钱也应该一人一半，话不是从他嘴里说的。
他就安静地站在再婚老公的身边，在沉默中默许着一切。
席嘉乐突然很想笑，他就站在门前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抛弃他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现在要分钱就都赶过来了，没有人问一句他以后打算住在哪里？他只是去上学了，不是死在学校了。
席嘉乐突然觉得，人活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了无牵挂，一套房子至于吗？
直到方星然来了。
当时的他拉着方爸方妈一路小跑着过来，哭的稀里哗啦的。
他站在席嘉乐旁边，握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怒斥着他们不配做父母。
那天很混乱，席嘉乐的麻木的心被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暖着。
最终在村委的干预下，迫于舆论，房子留给了席嘉乐。
但以后他们不会再出一分钱的抚养费，拿房子就抵消掉了。
耳边低低的哭泣声打断席嘉乐的思绪，“我知道，我没有脸再开这个口，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的父亲酗酒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喝醉了就打人，往死里打，打我也就罢了，可是他连孩子都不放过。”
说着，小孩胳膊上的衣服被掀开，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小孩看着爸爸泪流满面的脸，眼里也噙满水光，但他却忍着没有哭。
抓着爸爸的手，声音坚定，“不要害怕，小宝长大以后会保护你的。”
“嗯，我们小宝真乖。”beta抽泣地蹲下身子把孩子抱在怀里，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一旁的周荣霖看着直冒火，这人什么意思？
是他抛弃了席嘉乐，小小年纪丢下他再没有管过。
现在却带着另一个孩子在席嘉乐面前上演父子情深。
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扎刀吗？
他怒目圆睁，刚想开口把两个人撵出去，却被席嘉乐发现，一把抓住手腕。
“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席嘉乐低着头，目光扫过一旁有些拘谨的小孩。
“我想和他离婚，有了钱，就能拿到小宝的抚养权，我不能把孩子留给他。”
beta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席嘉乐一眼。
曾经的他毫不留恋地抛弃了眼前的孩子，留下只有几岁的他一个人生活。
现在他又腆着脸，想要拿走席嘉乐唯一的房子。
可他们说乐乐在大城市过得很好，很有钱，他不在乎这套房子的。
可他不一样，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想过带着小宝去死，可小宝还那么小，他舍不得。
“你离婚的时候想过要带我走吗？”席嘉乐突然出声道。
“想，想过的，但他们不让。”
谁不让呢？是他的alpha前夫，还是他的beta现任。
为什么别人说不让他就真的不带了呢？所以还是不在意吧。
席嘉乐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孩。
这是一个beta，长的和席嘉乐眉眼间有些相似，都随了他们的爸爸。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小孩僵硬地站着，头往后一缩又生生忍住了，乖乖地任由席嘉乐的手搭在自己的头上。
而后席嘉乐站起身来，冷声道：“你以后还会再结婚吗？”
“不，不了。”
“我原来以为是因为性别不合适，现在才知道其实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只想把小宝养大。”
席嘉乐沉默半晌，“房子的拆迁款我会给你，但不会以这个名义给，怎么说你自己想。”
“离了婚带着孩子，换一个地方生活吧。”
席嘉乐并不在意这个房子，他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时代。
除了方星然来的时候，这里只有最早时来自父母无尽的吵闹，和后来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孤独的学习睡觉。
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他也不想欠他们什么，两清就好。
而现在这人也算是那场婚姻的受害者，还给他，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席嘉乐答应了，他反而没有一丝的喜悦，无奈、后悔、酸涩之感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乐乐，我，我真的。”
“不用说了，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席嘉乐打断他的话。
“那，你，你现在过得好吗？”
纵然知道自己现在一点都不配问出这句话，但他还是开口了。
“很好，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来打扰他了。”周荣霖冷着一张脸，不客气道。
“那好，过得好就行。”
“那钱？”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会留给方叔叔，你过两天来拿就好。”
“你们走吧。”席嘉乐偏过头不再看他们。
“好。”他牵着孩子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刚走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回头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可是来不及了，他再也弥补不了了。
“没有关系，我们两不相欠，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席嘉乐瘦削的身子就这么笔直地站着。
“好，你以后好好的。”他慢慢往前走着，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席嘉乐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离他而去。
突然，那个小孩回头大声吼道：“哥哥！我以后会把钱还你的。”
席嘉乐没有说话。
两人的背影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小点，席嘉乐仍旧愣怔地看着。
周荣霖心里一酸，把人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他后背。
“乐乐乖，没事，我最爱你，走就走了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比他们谁都好。”
有时候人很奇怪，受委屈不会哭，但听到安慰的话，却泣不成声。
小时候一个人在冰冷的屋子里冻的发抖他没有哭。
被人欺负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他没有哭。
开家长会的时候，明明考了第一名，他的座位上却没有一个人，他也没有哭。
但现在被周荣霖这么一哄，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周荣霖的肩膀被哭的很湿，他一下一下轻揉着席嘉乐的后脑勺。
等哭声渐低，周荣霖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乐乐，我们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家。”
席嘉乐身子一僵。
半晌，声音闷闷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