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从司没去多久, 因为还有人在等,他没有多耽搁。
从中心宴厅出来,他才看见蔚楼的消息, 便径直朝着乐队演出的地方走去。
路途不长,宁从司走得快, 不过少时便到了地方。
台下人群混杂, 隔着人群他也遥遥一眼看见了几人在处,正当他要继续走过去时, 那个熟悉的背影倏然转身, 恰巧对上了他。
温琰有些晕, 看着宁从司款款而来, 脑子里忍不住去回想那个说生日快乐的人。
他转身回去, 木讷地和蔚楼说:“生日快乐。”
明明回答出来了, 对方好像却更崩溃了, 尤其是在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个身影后。
宁从司将几人和桌上散乱的酒杯收视眼底, 看着面颊泛起绯色的温琰,心底察觉一丝异样。
“晚上好啊,宁从司。”温琰托着下巴在和他问好。
他走到人面前毫不客气将手覆到对方脸上, 很烫。
女人起身,讪讪笑着说:“我还有事, 先走了。”
秦枞不动声色退进人群里,沉浸欣赏乐队曼妙的音乐。
温琰抬头看着宁从司, 见他蹙着眉心, 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们给他喝酒了?”他质问逃无可逃的蔚楼,脸色不太好看。
“vodka调出来的小甜酒, 没注意,他可能当饮料喝了。”蔚楼悻悻说着, 开始主动认错:“错了错了,不过这样也算是为你制造了个good chance了,是吧?兄弟,我先走了,千金要骂我了。”
温琰目送着蔚楼离开,才想起来去看旁边的人。
宁从司在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酒杯看了一眼又放下,温琰有些不解,正欲发问时对方却先一步开口。
“好喝吗?”宁从司好笑地问,带着几分打趣意味。
温琰沉吟少时,点点头,又摇头。
好喝又不太好喝。
“还记得是谁让我少喝酒的吗?仙君。”
说起这个温琰倒是记得,点点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思维愈发迟钝。
宁从司看他这副模样,不忍心在逗下去,柔声说:“我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温琰说:“不好。”
听见他的回答,宁从司有些诧异,眉峰轻挑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仙君想怎么样?”
温琰歪着脑袋慢慢思考,灵光一闪说:“你还要给我弹钢琴。”
“刚才来这里的时候,路过一个地方有钢琴,当时都没人在弹的。”他细细回想,看向宁从司,求他:“你给我弹好不好?”
宁从司看着他,突然伸手蒙住他的双眼,睫毛不禁颤动,扫在手心传来几分痒意。
温琰倏然失去视野,看不见,只能听见宁从司说好。
于是,温琰被牵着穿梭过人群,往钢琴的方向走,宁从司不时回眸看他一眼,让人忽然有些恍惚。
两人到的时候,邮轮的钢琴师在为来宾弹奏乐曲,周遭都是人。
温琰有些失落:“刚才是真的没人,没骗人。”
“我知道。”宁从司注视着他的脸,觉得他的眼睛好像比平时要湿润,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说自己喝一口就倒,但现在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
忽然宁从司不知道去了哪里,温琰坐在椅子上听着钢琴师的演奏,似乎并没有提起兴趣,这才想起要拿出手机。
陈今抒在问他旅途是否愉快,他回复很开心,又怕自己的话不足以证明,顺道把下午在小岛上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他发的是路人摄影师给他和宁从司拍的合照。
陈今抒今天一大早醒来,就看见路景同发来的消息,告诉她温琰和宁从司不是一对,让她别不分场合的嗑。
CPbe她伤心欲绝,当即发誓再也不嗑三次元男同,但终是心有不甘。
这下看见正主发来的照片,心脏又不太舒服了。
“老师,你们是真的吗?”陈今抒发来语音,现场嘈杂温琰听不太清,只听了个大概。
晕晕乎乎打字回复:自然不假。
台上的钢琴演奏结束,只见那女钢琴师下台离开,台下人们陆续离开,在温琰好奇想要问宁从司去哪里的时候,他在台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温琰愣了瞬,只见台上的人朝他鞠了一躬,转身缓缓走向钢琴。
他当即起身,朝离台上更近的地方走,逆着人流,跌跌撞撞走到台下。
见宁从司坐在钢琴前,身姿挺拔端庄绅士,骨节分明的双手落在琴键上,指尖落下与琴键碰撞,产生动听韵律。
悠扬乐曲荡漾在空气中,周遭仿佛在一瞬间寂静,宁从司弹的曲子似月下潺潺流水,温柔又缠绵,高潮缓缓递进,似暧昧无声自有声。
温琰注视台上人,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些剪影,流水潺潺,楼台倒影,月夜笙歌。
好像酒精的作用更甚了几分,那片段与眼前三分重合,像是光怪陆离的幻梦,在触碰前一刻陡然崩塌。
乐曲自高潮缓缓落下,又变得缓慢起来,一个个音符落进耳蜗,颤动心弦。
温琰见台上弹琴的人悠然自如,不自觉起身缓缓朝上走。
宁从司很久没弹琴,这一曲弹得不算动听,好在没出什么差错,直至曲毕,他收手落回膝盖处,缓缓起身。
未走的观众为他鼓掌,温琰就站在最近处看他,他亦然只见一人。
“宁从司,你像王子。”温琰仰头看着台上的人。
宁从司很不绅士地直接从台上横跨下来,走到温琰身旁,说:“那你是公主好吧。”
“我才不是。”温琰气鼓鼓反驳:“分明你才是。”
宁从司本想带温琰回去休息,因为喝了酒的仙君看起来越来越不清醒,也比平时任性太多。
他拒绝了宁从司回房间休息的提议,拉着人去长廊吹风,说自己要看零点的烟花秀。
长廊后是酒吧,宁从司给温琰点了杯热牛奶抬过来,仙君抬着杯子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推到宁从司面前。
被宁从司抓到后立马收回手,目光闪躲着去看海上的夜景,看起来一本正经,说出来满口胡话:“你喜欢喝酒,你喝。”
宁从司笑着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转头见温琰在脱外套,动作一下顿住。
饶是在长廊上吹着夜晚的海风,温琰还是觉得有些热,看着远处的人穿得凉爽,他也想脱掉外套。
虽然有些晕乎,手指还算灵活,很轻易解开了衣服的扣子,脱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衬衫的绑带绊了一下,随即很轻松的脱下来。
见宁从司看着自己,温琰温吞解释:“很热。”
“嗯。”宁从司目光落在领口松散的绑带上,其间肤白若隐若现,他挪开眼轻应了一声。
温琰不觉察异样,将外套搭在腿上,晃着腿在等凌晨的烟花。
四周红男绿女络绎不绝,不免有人从酒吧出来注意到两人。
温琰趴在桌上休息,只露出眼睛看着宁从司,忽然看见一个女人在他身旁坐下。
酒杯落在桌面上发出碰撞声,传进温琰耳中声很大,女人将手搭在桌面上,歪头看向宁从司,鲜艳的红唇翕合,似乎在向宁从司发出邀请。
然而不过多时对方便成了兴致缺缺的模样,拿起酒杯的样子不太愉快,扭着腰又重新进了酒吧。
温琰的目光追寻对方而去,直到宁从司说话才回神。
“看什么呢?”宁从司看着趴在桌上发呆的人,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温琰嘟囔着说没什么,突然问:“宁从司,刚才你弹的曲子是什么?”
宁从司沉默少时,掀唇答道:“德彪西,月光。”
“月、光。”温琰重复念了两边,夸赞道:“很美,曲子很美,你弹得真好。”
宁从司很想问在温琰,在他口中究竟什么才是不好,但看着温琰真挚的眼神,这话并不合适在此情此景言说。
然而温琰好像有了读心术,主动替他解决疑惑,指着他面前的杯子说:“喝酒便不好。”
甚至忘了喝酒的人是自己,喝了口牛奶还要背锅的是宁从司。
温琰吹着海风觉得愈发不清醒,早已不再是微醺的状态,灯光下看着宁从司已经有了许多重影。
宁从司长着长长的头发,用月色的玉簪盘绕,发尾落在腰间,脸色白皙,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只有薄唇泛起淡淡的粉色。
说话三分真五分假,还有两分温琰猜不透。
“温琰,要放烟花了。”
宁从司垂眼看着眼神迷离的人,轻声提醒对方,看完烟花后好把人带回房间休息。
宁从司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碎发落在额前,眼眸轻颤,薄唇翕合,好像在和自己说话。
温琰想问他在说什么,自己听不清。
然而不等他开口,倏然一声爆裂声落在耳畔,温琰猝然回眸看向夜色深处,只见一簇闪亮冲向天际,在夜空中绽放,五光十色照亮夜空。
接二连三,烟花降落海面,长廊上的人愈来愈多,皆是来一睹这夜绚烂烟火。
上一次看烟火的记忆倏然浮现温琰脑海中,亦是月夜海景,分明百年之久却让人感觉如若昨日,温琰觉得恍惚。
他转头去看宁从司,撞上对方的目光,原来他也在看自己。
分明相处数月,温琰却倏然觉得恍如隔世。
过往剪影如同乱序的电影在脑海乱窜,却拼凑不出完整的人、完整的故事。
烟花最绚烂的是最后一簇,飞跃至隐匿的高空,在看不见的深处分散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夜空被照亮。
星火坠落。
温琰仍旧看着眼前人,见他薄唇翕合,却听不清他所言,只觉夜色慢慢,时间良久。
他朝着那人缓缓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