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月亮吻在左手背>第38章 你发什么疯

  38

  邓聆音就这么直直注视着他身后的傅迟,嘴角抽动了几下,脸上表情似笑又非笑,微妙复杂地转过一轮,最终又变得平静。

  时停云不动声色的往左挪了挪,将傅迟故意露出来的半个身子完全挡住。

  邓聆音这才转回视线,看着面前裹着睡袍的时停云,道出一句:“我发现了。”

  意思是我已经看到了,你挡也没用。

  “……”

  “你别和我说你们是在讨论剧本。”

  “……”

  “被娱记拍到了你知道自己会被说什么吗?”

  “……”

  “他是谁?你们在交往吗还是……”

  “你来干什么?”时停云精神四分五裂地出声打断他。

  “啊?”邓聆音这才反应过来,他回想了一下说,“我担心你啊,听南姐说你一直发烧,你下一场戏不是要下水吗?还安排在明天,我来看……”

  “跟你有关系?”

  “我就来看看,你就当普通朋友关心关心你,行么。”邓聆音把手里的药盒递过去,“这个药效果比较好。”

  时停云压着火:“谁普通朋友会——”会这样对他质问来质问去的。

  邓聆音愣了一下,心都不自觉地揪了一下,“是我没有分寸。”

  “下次不会了。”

  “谢谢。”时停云接过他手里的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回去吧,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嗯。”邓聆音眸色漆黑幽暗,声音低沉:“你好好休息,明天片场见。”

  时停云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邓聆音已经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等再进去的时候,傅迟就站在门口,他沉默地走过来,将时停云手里的药接了过去。

  下一秒,袋子被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时停云无奈,倒了杯热水,弯腰要去把他刚刚丢掉的药捡起来,却不想傅迟扶在桌上的手突然拐了弯儿,直直扯住了他睡袍的领子,一把拽近身前,极重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亲吻已经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还有以前那种很厚很厚的老式日历的话,那么每一天都会撕掉旧的一页。

  每一天都会翻到崭新的一面,把前一天的灰尘、伤心、绝望、挫折、不愉快,还有所有的秘密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无论何时都能重新开始。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简单就好了。

  傅迟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时停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很多事。

  第一次素不相识的相遇,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一开始遥远的距离,到可以用双手真实地触碰的亲近;从前不甚了解的人,在陌生人的视角里看到外在姿态与性格,现在却能了解到更柔软的地方。从来都没有希翼过的事,是什么改变了内心的轨迹,第一次希望人生有美好的奇迹发生,使友谊和温暖能够长存。拼命掩饰的难过,却被谁拯救了无数次,随波逐流的平凡,又被谁一点点改变。迈向未来的路,第一次有了动力,知道人活着,有比活着更重要的意义。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交织成记忆里瑰丽的网。

  两人面对面跌坐在地板上,一条腿跪在傅迟两腿之间,时停云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泼了他一身,本就单薄的衣衫此刻完全被热水浸湿了。

  不知道有没有被烫伤,那可是刚接的100度的热水。

  他们凑得很近,呼吸和吐息间的气息交缠,尤其是时停云还压在傅迟腿上的姿势,忽然抬眼看向他,目光凌厉,“你发什么疯?”

  傅迟只是笑笑,胆大包天的右手却从攥着的睡袍领口处钻了进去,揉上了他的腰。

  时停云低头看着他身上被热水烫出粉红色,皱了皱眉:“你先放开。”

  傅迟笑着反问道:“那是你的追求者是吗?”

  “……”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啊,时停云要无语了。

  傅迟把揪着时停云领口的右手轻轻松开,缓缓摊在一边,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慵懒的姿态仰面半躺在沙发上,一呼一吸间,胸腔上下起伏,连带着周围循环的空气都燥热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微微扬起的下颌线条流畅,下巴尖儿正对着时停云的眼睛,脖子上泛出的一层层被烫到的红色慢慢延至眼底。

  隔了很久,他终于说: “你喜欢他吗?”

  说出的话带着呼吸的热气扑洒在时停云脸上。

  “傅迟!”时停云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拽起,拽得他仰首露出轻滚的喉结,“你有毛病吧?”

  “……”

  短暂的沉默后,傅迟伸出手掐着时停云的后脖颈,一路将他拖拽进浴室。

  傅迟将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统统丢进旁边的脏衣娄,然后将时停云扔进那个可以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的巨大浴缸里。

  他扯过旁边的花洒,开到最大,冷眼瞧着跪坐在浴缸里一脸茫然的时停云,劈头盖脸地就往他身上浇。

  冰冷刺骨的冷水从头顶洒下,水痕很快蔓延过肩,刚才被抓伤时细碎伤口清晰可见地泛着红。

  伤口被压力十足的冷水刺痛,痛觉竟如蚂蚁啃食般缓慢袭来,不断有水流顺着鼻梁流入他的嘴里,时停云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莫名其妙的抬头盯着傅迟看。

  他这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时停云缓缓跪起了身子,没忍住伸出冰冷刺骨泡得发白的手去触碰傅迟的唇,指腹深陷唇肉,还能感知到鼻尖温热的呼吸。

  他用自己的手指敲开靳循川的牙齿,享受里面更加湿润的温度。

  “啊——”

  然而这时,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握住,时停云冷不丁浑身一颤。

  刚才直袭头顶的感觉就像是阳光在眼前一闪后迅速被乌云掩埋,只留下暴雨,暴雨正冲洗着他灵魂的底片。

  傅迟忽然的触碰让他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这个感受从心理到生理的刺激,都是非同寻常的,只是容不得他再往深处细想,就在他发愣走神的时候,一股极大的力道扯着他的脖子,压着他的肩背将他整个人拽出了浴缸,迫使他的身体前倾,脸直接贴上了洗手台墙壁的玻璃镜面。

  所触之处慢慢洇染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这是一个相当要命又痛苦的姿势,因为他正沉甸甸地抵在大理石台粗粝的边缘棱角。在这个姿势之下,背后被施压越狠,前面的压力也就越大。

  瞬间,他没忍住,隐忍着叫了一声出来,强压下的疼痛和无法排解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

  看得见的汗珠从头发梢一滴又一滴地滑落,顺着玻璃镜面而下,汇成一条湿润痕迹划过聚起的大片雾气团,就像是迷雾笼罩的山谷里一条蜿蜒的汩汩溪流。

  他所有的神经紧绷着才勉强捱过这一波痛楚,那些在身体里憋胀了许久的痛苦再也无法被理智克制,在即将不管不顾地宣泄而出时却被人狠心地掐断了出路。

  时停云咬着牙发着抖,浑身打颤地体会着汹涌的痛意蔓延交织而组成的复杂乐章,他浑身烫的像是快要将自己蒸熟了,忍无可忍之际,他终于还是握住了傅迟的右手腕,扭过头,眼尾发红,眸中蒙上了一层快要溢出的水汽:“我不喜欢他,我也没有……”

  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

  傅迟没说话,也没松手。

  手里的花洒再一次被按下了开关,冰冷又无情的暴雨猛烈冲向时停云的身体,过于频繁的冲刷逼得他开始从轻度打颤到完全抑制不住的大幅度浑身发抖,然而身后那人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时停云低估了傅迟吃醋的程度。

  但谁让是自己先招惹他的呢。

  时停云突然开始有点后悔,他的手死死攥着大理石台的棱角,太过用力,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宣告着什么一样,甚至把指尖都磨出了血。

  眼睛的余光里,是傅迟复杂的神情。

  许川满身冷汗地猛然坐起。

  天气阴沉笼罩着整个房间一片暗淡,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听着楼上房间传来无休止的吵闹声和哭声,慢慢地捂紧了耳朵。

  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自己躺在地上几次尝试起身后仍然无力瘫软在地的样子,难受得手指蜷曲不停颤抖。

  他很痛,痛得受不了,可是他没有力气站起来,血一直流。

  恍惚间他看到窗外有个人在盯着他看,许川半睁着眼费劲地爬了过去,伸出狰狞的手搭在窗玻璃上,所对的没有救世主,也没有叫停,只有肮脏埋汰的玻璃上留下的一串手印。

  ……

  他锤了锤胀痛的脑袋,强迫自己别再去想,他摸出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看到许穆宁给他发来的满屏信息,直接划到最下面一条。

  “你都有一整个月没出门了,再待下去都要长蘑菇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对了,明天中午爸想让你回家一起吃个饭,我来接你,别忘了。”

  他实在不想回忆许穆宁把他从看守所带回来之后的事情。

  许川曾经一度就快真的像飞向天空的小鸟一样,飞得不见踪影了。他能够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生活,拥有事业、爱好、喜欢的人,命运给了他一次离开那个家,离开许穆宁的机会,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的机会。

  但许穆宁又找到他了。

  他再次打破了几乎已经回归正常的轨迹。

  他不是没想过要逃,但这间房子几乎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让他毫无机会。

  他好恨,好恼,又好痛。

  但他还是只能留下来,睡在这间屋子里,眼睛正对着朝向他的监控。

  他知道,许穆宁一定在看。

  “叮——”

  又一条信息进来了。

  “醒了怎么不说话。”

  果然,恶魔没有一秒钟会放松对他的警惕。

  他不止一次试图让许穆宁别这样对他,但许穆宁根本不会听。有些东西他会给许川,但有些东西,他永远不会。

  离开还是留下,都由他说了算。

  许川抬手回了个“好”字,按灭屏幕后,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但实在睡不着,他就索性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过剩下的半包烟,抽出一根拆掉烟嘴叼进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眼眶泛出久未入眠的疲惫,他视线向下咳嗽起来,咳得挺凶。

  肺部手术以后这人本该戒烟的,这会儿咳得凶了,居然还一口一口穷凶极恶地抽着烟,一晃神已经吞云吐雾解决完了半包。

  胸腔疼得快炸了,身上却感到如释重负般轻松,许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从床上站起身,打开窗户散散烟味,然后直接弯腰拿起许穆宁提前给他准备好的衣服钻进了浴室。

  许川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他上半身光着,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嫩纤细,他有一对细瘦好看的锁骨,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对儿品质上乘的如意玉柄,胸膛的颜色浅淡,也没有多余的毛发,可能是因为他的皮肤底色白,镜前射灯下竟显露出微微的粉色来。

  不同于身前的白净纤细,他后背的线条却尤为明显,肩膀宽厚有力,有经过训练痕迹的明显的肌肉线条,姣好的身材曲线顺着洁白的皮肤向下延伸,在后腰处被白色布料遮挡住。

  腰身又细又白。

  按说一个男人本不该有这么细的腰,可放到他的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长得漂亮。

  他的漂亮不是那种单靠昂贵化妆品和精致服装堆砌出来的漂亮,他是实打实长得好。

  因为这幅漂亮皮囊他才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这个圈子,也实打实获了不少利。

  在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后,他换上许穆宁给他准备好的黑色西装外套,头发只吹了五分干,有些凌乱地散在眼前。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许川眯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虽然眉眼处有些疲态,但依然风流潇洒,他勾了勾唇角,捏了捏手心里握着的一个平安符。

  漂亮的的锦绳上绣着长尾狐狸,银红配色不俗气却诱人。

  中间坠着个小巧的铃铛,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响声。

  许川冰凉的指尖捏着锦绳将它塞到了口袋里。

  ……

  路边停着一辆黑灰色的越野车,一个男人穿了件样式极简单的黑色棉服,站在车的一侧抽烟,听见开门声后他抬头望向许川,然后将烟从唇间拿下来。

  那是很年轻很好看的一张脸,少年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但沉着冷漠的神色和熟练的抽烟动作又给他添了几分恰合时宜的成熟,仿佛正处于一个巧妙的转变过程中,无法具体形容,却融合得刚刚好。

  男人看到许川走过来,主动帮他打开车门,凑近后对他说:“许总飞机晚点了,我是过来接您的。”

  许川有些怔住了,“老周呢?”老周是平时给许穆宁开车的司机。

  他笑了笑,掌心微微发汗,“他辞职了,以后就都由我来做这份工作。”

  “我叫骆小满。”

  中秋番外

  (吵架后的和好如初)

  “你对这个圈子了解多少?”傅迟脸色微微一沉,松开时停云,“就你这性子离开我在这行走不了多远。”

  演员这行,一部戏吃半年,钱来得极快,但吃的却是人情世故这碗饭,是在泥泞中摸爬滚打。时停云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嚷嚷着说什么要离开要解约的气话,傅迟认为全无必要。

  他已经打造了一座金笼子,他要他的小猫无忧无虑,永葆天真。

  “是当不了你说的那种大明星吧?”时停云没得来傅迟的认可,还被兜头照脸地泼下冷水,一腔期许转为恨意,他这人就是吃不了一点亏,直截了当地反击,“傅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听进去一句我的话!麦总公司的经纪人跟我私下联系过,一旦我合同到期,我立马就离开川云。”

  说完,时停云自己也是一愣,即使他恨着傅迟不告诉他真相,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往,他也没敢往深里想一想这句话,如今真说出口才发现,竟然也不太难,不仅不难,还有种以牙还牙的舒畅感,相当痛快。

  傅迟说:“我们今晚到底还要因为这件事吵多少次?”

  时停云:“你想吵多少次我都可以奉陪。”

  什么?这小兔崽子是什么意思?是想翻天了吗?

  傅迟不屑地表态:“麦家骏想要什么都得经过我同意,他公司的一个经纪人算什么,没我点头,就算离开川云,你也干不了这行。”

  这话不是要挟而是现实,娱乐圈最讲究人脉关系,若真开罪了傅迟,他在这行不说混不下去,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了。

  见他不再说话,傅迟一瞬间心就软了,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重,他将时停云被汗透湿的碎发捋到一旁,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又道:“我跟你赔礼道歉,哄你,都可以,只有一点,好好待在我身边。”

  “就是这样我也要走,”撇开赌气与口不择言的成分,时停云将近来种种与前尘旧事揉在一起,认真思索之后,以视死如归的架势道,“我迟早会离开你。”

  眼神全然暗了,像霎时熄灭的灯火,房间里陷入了沉重的静默,傅迟静静看着时停云,半晌,他说,出去。

  除了一件不合身的衬衫与一条被扯得松松垮垮的睡裤就再没遮蔽的衣物,即使是在无人深夜,这么衣衫不整地在楼道里瞎晃悠也不合适。时停云睁圆了眼睛看着傅迟,愣着没动,傅迟不再压在他身上,跪起身来的一瞬间揪着时停云的衣领把他拖下了床,一路拎到了门口,并且极其粗暴地掰开他扒着门框的手指,将他推出房间。

  时停云被关在门外,裹紧了身上的衬衫,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他不知傅迟什么意思,还想再回去房间里,要赶他走起码也得让他再套件衣服吧,然而他敲了几次门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应,他忍无可忍想要自己开门时,却发现傅迟已经从里面把门反锁住了。

  “你以为我不敢走吗!”时停云气得一掌拍在门上,愤懑地大声嚷道。

  “你可以试试。”门里传来傅迟冷冷的声音。

  老东西,真他妈狠啊。时停云被这冷淡的声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赌气般的转身往楼下走,一脚踩在地面的碎玻璃渣上,脚底板上的细小玻璃扎进肉里,呲牙咧嘴地抽着气,但又不想被傅迟看清,只好憋着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往楼下挪步。

  整个一楼客厅里空旷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时停云扶着扶手慢慢挪下楼梯,因为看不太清楚,小腿还磕在了大理石茶几的棱角处,疼得他差点惊叫出声。

  本来想一走了之,却被外面的值夜安保人员拦着不让走,在院子里晃了几圈,气急败坏地返回大厅,翻身躺在沙发上,气鼓鼓地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明天找机会再走也不是不行。

  ……

  “谁?”

  时停云朦胧间感觉右脚脚腕被攥住了,紧接着一针冰凉的触感接触到了皮肤,他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野猫,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上裹着的可爱毛毯还没来得及掀开就立马开启了防御状态。

  他脚上被碎玻璃划到的口子深倒是不深,但是横贯整个脚心,周围有些血迹已经凝固结痂,此刻跟傅迟僵持着一拉一拽,血又一下子渗了出来,时停云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放开我。”

  时停云想抢走傅迟手上沾了碘伏的棉签,傅迟却一抬手把东西高高举在头顶上,说:“别闹,再闹我亲你了。”

  “这些东西多少钱,我给你,你让我走。”

  “……”

  “到底多少?”

  傅迟不耐烦了:“你打算跟我算钱AA制吗?那你从此以后每周要洗三次碗,我做饭的时候你还要帮我切葱姜蒜,不用太久,你能坚持三个月,我们之间的所有都一笔勾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时停云立马不吭声了。

  傅迟嘴角绷着笑,他喜欢时停云被逗弄之后的表情,所以捏住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嘴唇。

  这个动作吓了时停云一跳,怕被正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李叔看到,他猛地推了一把傅迟,但被他揽住腰,“给你机会你都不要,那就别怪我总拘着你了。”傅迟身上有些热,体温因为不断的靠近而持续升高。

  “那么喜欢你了,你提什么要求我哪次没有答应?怎么就非得闹这么一通,睡一夜沙发,这下舒服了?”

  事情开始往时停云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走去。

  不是,怎么成我闹了?我非要睡沙发的吗?不是你给我关门外的吗?

  “你再瞎说我就捅死你。”时停云对傅迟此刻倒打一耙的行为容忍度为0,被激怒得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就要揭竿起义了。

  下一刻,起义军正面对上了统治阶级冷酷无情、居高临下、威慑力十足的褐色眼眸。

  傅迟蛮不讲理地压在时停云身上,结实的手臂揽着他的后腰,强行把他整个人嵌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将剩了半瓶的碘伏扔到一旁,捏着他发烫的耳垂,说,“再说一遍,要捅死谁?”

  时停云:“……”

  傅迟凑的很近,他说:“我教你怎么捅。”

  说完就吻了上去。

  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傅迟忽然抬起手,指尖擦着时停云的脸,一直摸到耳后。他的手很大,掌心有点热,完全地包裹住那半边脸颊,拇指指腹在时停云的眼下轻轻蹭了蹭。

  时停云被他这么一蹭,要极力控制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倒吸一口气。这瞬间他忽然产生出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他想傅迟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如果没记起来,那么他希望这一秒他们是在十年前那个旧小区坏掉的路灯下。

  但为什么当下会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大概是傅迟触碰他的时候,时停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他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十秒,可能是二十秒,傅迟放下手。

  “霭霭,”他这么叫时停云,过后却没有其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放你一周的假,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在这,我已经让凯文推掉了你近期的所有日程,让你的助理再去核实一下。”

  “为什么。我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就因为我想离开,你就要把我关起来?”

  “我说的是休假。”

  “那有什么不一样?在我刚刚有起色的时候做这种决定,到底是傅总你的意思还是公司的意思?”

  “对于你的所有决定,我的意思,就是公司的意思。”男人面对他的质问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时停云蹙眉:“这简直毫无道理。”

  “不管有没有道理,你都没有反对的权利。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你的所有商业活动由公司制定。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直管,没有我的允许公司不会给你安排任何行程。”傅迟强硬的态度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人气,你这么做和毁了我有什么区别?”他咬牙切齿质问道。

  血液仿佛凝固了。

  就像是寒冬里从头直浇了下来一盆冰水,躯干被无可抵挡的冰冷冻住。

  傅迟察觉出他的表情有些不对,以为是把人惹着了,他收敛起刚才的气势,微微蹲下,仰着脸去亲时停云的下巴:“宝宝,不闹了,我给你洗一下,抱你去睡觉,嗯?”

  时停云一动不动,任他揽着。

  傅迟都有些慌乱,刚要想法子哄,突然被时停云抬手扇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他用尽全力,以前都是傅迟欺负他,他一直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此刻这一巴掌却不只是为了泄愤。

  傅迟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时停云已经甩开他,一个人往楼上走去。

  时停云气鼓鼓上了楼,从一片狼藉中翻出自己电量不足10%的手机,顶部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条长达五十秒的语音,是邓聆音发的。

  问他昨晚怎么不来参加聚会。

  “你他妈觉得呢?”时停云关上门,发一段语音,“我把聚会忘了,改天请客。”

  “那就今天,你在哪?我来找你。”对面很快回复了过来。

  “今天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对方穷追不舍。

  他确实不方便没假,但究竟怎么个不方便法儿却也没办法详说,时停云烦躁的把手机扔到床上,顺势躺了过去,脸埋在软枕里,大脑一片混乱。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对面就急不可耐地拨了语音电话过来。

  时停云按下接听键,手机向耳朵贴近。

  “是我。”邓聆音的声音传来。

  时停云压着舌根:“嗯。”

  “你在哪?”邓聆音问。

  这句话急切得难以想象,隔着屏幕都能听到邓聆音悲愤的控诉:“不都说好了的吗?怎么还能忘……你一定是在敷衍我们,是不是那个傅迟威胁你不让你来的?”

  时停云:“……”

  “我从来没见过傅迟这么不爽快的人!我告诉你,他就是在吃醋!还不让你来参加聚会,情侣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

  “……”

  时停云彻底被打败了。任何话语在邓聆音的强盗逻辑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连一个字都插不进话,邓聆音自顾自吐槽了十来八句后,终于喝了口水,这一回到正题问题在哪儿。

  时停云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发了个地址过去就挂断了电话。

  他翻身仰躺在床上,盯着顶上的玻璃吊灯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做起来,趴在二楼窗台上看着傅迟上了车,这才开始收起了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但毕竟不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只得声轻装出现,他换上一套运动装,背着个黑色背包,偷偷摸摸绕到花园后门,准备翻墙出去。

  之后的一周他都躲在邓聆音拍综艺的剧组里,让傅迟逮捕着人,时间长了,导演想让他来当一期飞行嘉宾,时停云正愁无事,欣然答应。

  拍第三期综艺时候定的这个民宿布局不是太好,窗户朝着高架,时停云来这的三天夜里都没怎么睡好。

  今天是中秋,诺大的整套民宿里就剩下他和家在新疆没买到票的灯光老师,两人一起煮了火锅,把小客厅弄的烟熏火燎的。

  饭后灯光老师回房间去和未婚妻打电话了,时停云一个人闲的无聊,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从房主放在角落的碟片箱里挑碟片看。

  外面隐隐传来狗吠的声音,时停云忽然起身,疑惑的往门口走了两步,迟疑了两秒,竟鬼斧神差的打开了防盗门。

  周身散发着寒气的一个身影猛地出现在眼前,时停云被吓了一跳,抬眼对上傅迟那双雾气弥漫的眸子,一瞬间脑子里竟只有一个字:跑

  这家伙平时像个懒懒散散的猫,跑起来却跟兔子似的飞快,且走位飘忽,傅迟差点连他的衣角都没攥住。

  傅迟扯着人的衣角将他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顺势搂紧了他。

  时停云本来是在心里骂的,不知怎么骂出了声:“占便宜没够!“

  “忍着!“

  “……“

  时停云没好气地冷笑了声,“外面对傅总投怀送抱的都排队排出办公楼还要转两个弯拐到隔壁街去了,非抓着我欺负不成?”

  “我怎么敢呢?”

  “哼。”时停云推开傅迟,双手抱怀坐在沙发一角,和他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住?”

  “我是帅哥雷达啊,只要附近有帅哥,我一定感觉得到。”

  “离我远点。”

  “我不管。”傅迟闪了一下,躲开砸过来的抱枕,“

  时停云不再理他,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继续看,看了会儿碟,傅迟给他倒了杯水,顺势就蹭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一起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要是放在一周前,两人大吵一架后,他要敢靠这么近,时停云就会暴跳如雷窜起来摔掉遥控器走人,然后傅迟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收拾,最后弄得一片狼藉收场。可今天时停云却只是瞥了傅迟一眼,默默的转头继续看。

  傅迟看他不像是讨厌他的样子,没话找话的指着电影里的主角问:“好看吗?”

  时停云头都没回,淡淡说:“没你好看。”

  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后果就是一瞬间的懊悔与踌躇,他心想这下完了,这真是他一生中说的最漂亮的烂话,傅迟那狗东西肯定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果不其然,傅迟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为了掩饰尴尬,时停云捧起傅迟刚刚给他倒好的那杯水,低着头把脸埋在水杯里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傅迟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那截被迫露出的白皙脖颈上,目光从脖颈流连至额前,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额前,显得皮肤瓷白光洁,长长的睫毛沾着水杯中蔓延出的热气,垂落在杯沿儿上,有种触目惊心的 脆弱和优雅感。

  傅迟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十几秒,眼睛都没眨一下。

  烟烧到了尾端,烟头掉到地上,窜起微小火星,他抱住时停云的头,在他的鬓发上用力吻了上去,他说,“我爱你,以后不逼你了好吗。”

  剧烈的晃动下,杯中的热水被晃了出来,打湿了傅迟胸口的毛衫,时停云的眼睫骤然轻颤,过了很久很久,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竟伸手轻轻拍了拍傅迟的背。

  他说:“我知道。”

  “霭霭……”傅迟转回头,迫切至极却只能压低声音,“跟我回去,听话好吗?”

  时停云把嘴唇贴向了他的耳垂,仍不依不饶道:“你跟我撒个娇试试,啊?你早点这样,我肯定早就自己回去了。”

  掌心的温度像是突破衣服的阻隔,径直灌进了傅迟的血管之中,血液就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股劲直冲头顶,冲得他头脑发热,一股直冲身下,让他有点难以言喻。

  真他娘的要命啊!傅迟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还是朝前靠了靠,倾身低头吻了上去。

  “好,撒就撒,这样够吗?”

  直到亲吻彻底结束,时停云的呼吸还是哆嗦的,他试图看清傅迟的表情和眼神,可是客厅里太黑了,根本分辨不出来。

  “你喝醉了。“时停云的嗓子有点哑,像询问却又更像陈述——你喝醉了吧。

  “回凌州之后,我见到很多以前的人。“傅迟答非所问,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他说,“每个人都不例外地认为我是不是不记得他们了。”

  “只有你从来不问。”傅迟的手一点点往上移,从时停云的手腕伸进他宽松的卫衣袖子里,一直到手肘。他问时停云:“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摸了摸手臂,时停云就感到自己后背在发抖,他故作镇定的嘴硬道:“我不想问,你记不记得谁很重要吗?又关我什么事。”

  “真的不重要吗?时停云。”

  “……”时停云面露迟疑。

  欸,傅迟,曾经我问过你,如果一个人很孤独,那该怎么办。你说那就把身边的人的手紧紧地牵起来,人与人之间能够互相救赎,两个孤独到绝望的人在一起,就能够互相救赎。每当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座中世纪的教堂,墙壁上雕刻描绘着无数动人的神迹故事,穹顶高耸入天际,光线透过四面七彩的玻璃画窗照进每一个角落,我跟你,还有很多人一起低声祈祷,念着古老的赞美诗,听着巨大深沉的钟声跟生命之树的乐声缓缓地传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情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无数次,无数次,于是我就没有来由地相信了总有一天它会变成现实。那一天我们平息了所有回忆里的痛苦和罪责,站在光线照耀的教堂里,钢琴的声音缓慢地流动着。无数次我觉得,这将会是幸福。无数次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得到幸福。

  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可时停云仿佛用力走了很久很久,就在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张开手臂抱住了傅迟的脖子,这一刻,他的存在能够抵挡他所有的烦恼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