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月亮吻在左手背>第21章 可以抱抱我吗

  21

  重叠又分开的梦境。

  分开又重叠的梦境。

  一间上了锁的房间。

  一个逐渐靠近的黑影。

  中性笔掉落在地上咣当的一声。

  没有尖叫,眼里全部是不相信的眼神。

  有恐惧吗?有害怕吗?曾经有过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你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有男人的声音,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根本不可能这样!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谎来污蔑一个孩子!

  是养母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做,小雨也看到的,才十几岁的小孩就学会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不同意,再怎么也不能把他送去那种地方!

  逐渐靠近的声音。

  很吵很吵。

  ——又不是亲生的,再说了那笔费用足够还欠下的钱了。

  震耳欲聋的寂静。

  人声,车声,玻璃碎裂声。

  ——为什么不相信我?

  “霭霭?”

  睁开眼睛的时候大概还在深夜,床头灯开着,面前的人用宽厚的脊背隔住了光线,正拿着纸巾拭去他鼻尖上的冷汗。

  他朝他笑了笑:“怎么了?”

  “你在叫。”傅迟淡淡地说,“皱着眉头,流了很多汗。噩梦?”

  “……啊,梦见被一大群鬼追了,吓死我了。”他笑了笑,“没事了,睡吧。”

  说完就要拉高被子蒙住头,却在将要盖过头顶时被拉住了,下一秒一只手直接朝他的额头探过去。

  “你发烧了。”

  “哦。”他想了想,“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哦什么哦。”傅迟马上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转过身去客厅倒水找药。幸好时停云家里别的什么没有,药倒是挺全的。

  等他再推开门时,时停云就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蜷缩着抱着他的枕头缩在一角,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白皙的小脸透着红,看上去很乖。

  他握着他的脚踝把蜷缩在胸前的双腿拉直,“别缩着睡,对颈椎不好。”

  然后把退烧药和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看着他吃下去,又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消炎药膏,在他的右手掌上细细涂抹了第二遍。

  傅迟推了推时停云,“你往那边躺躺。”

  时停云不明所以地他挪了个位置,“干嘛要换位置睡?”

  “看着你点,药都蹭到被子上去了。”

  傅迟挨着他躺了过去,肩贴着肩,带着温度的掌心包裹住了他的右手腕。

  傅迟身上的味道像是橘果的清香,像是薄荷的味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睡吧。”傅迟的手在他的手上轻抚了两下,“躺好了,不要把药都蹭掉。”

  时停云却把头扭了过来,太近了,从来没有人和他离的这么近。

  别人要么讨厌他,要么怕他,哪里会有人以安抚的姿态这么靠近他。

  现在对他来说,手掌的痛根本不算痛,是愉悦。

  时停云眉眼微弯,慢慢靠近过来,将脑袋挤在他的侧颈,像是一只毫无威胁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乖乖蹭着主人。

  “傅叔叔,可以抱抱我吗,用力一点。”

  傅迟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虽然反常,但这还是时停云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做些什么。

  傅迟忍不住抱住了他,抚摸他的脊背。

  温热的身体紧紧相贴,有力地挤压出细微的疼痛,傅迟的指腹深深陷进他背部的睡衣褶皱里,时停云慢慢地感受着,享受此刻从心底涌出的无限暖意。

  虽然狼狈,但他觉得好受多了。

  生病的时候睡眠总是迷糊而混乱的,肉身沉重地落在现实,灵魂却游离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额头上搭着一条冰毛巾,侧过一点视线,傅迟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条替换的毛巾,毛巾连着手指浅浅地浸泡在旁边的冷水盆里,淡金色的光线斜下来照亮了头发尾端。

  他伸出手,手指陷入柔软的头发里,挑起一缕打着圈绕在自己手上。

  趴在床沿的傅迟似乎被扯痛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他伸手去探他后颈的温度,却被时停云反攥住了手腕。

  傅迟没醒透,被这样被抓着看了时停云一会儿,才把人叫起来去洗澡。

  温度已经退了下来,但以防复发还是按着他吃了早上分量的药。

  傅迟今天有个局,和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总约了brunch,对方近期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几乎没几天呆在淮安,而今天正好落地渝溪市,本该是麦家骏负责应酬交际的人,现在只得他自己亲力亲为,搞好关系。

  站在镜子前头犹豫着要不要系领带,系了正式,不系休闲,然后他就看见时停云从浴室里出来,仅用一条浴巾裹了下身,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干的水珠滴在肩头,受着重力滑落至脊背,留下几条淡淡的水痕。

  时停云从沙发上取了件灰色长袖,套了一只袖子准备套头,傅迟就已经走了过来,一手搭着他的腰,一手拿着从浴室新拿的干浴巾给他擦头发。

  时停云穿了半截,赤裸着的腰背在触碰下无意识地变得硬邦邦的。他连忙把套了一截袖子的衣服拉下去,抓着傅迟那浴巾的手指说:“我自己擦。”

  “还难受不难受?”

  “已经退烧了,身上有点困,应该没事了。”

  “头还痛吗?”

  时停云啊了一声,想了几秒:“没事了已经,我这是老毛病,不要紧。”

  “我看到了。”

  “什么?”

  “你卧室垃圾桶里扔掉的止痛药。”

  时停云听到这句话就跟回魂了似的,整个人骤然一僵,他转过身,浴巾的一角还搭在头上。

  “你这样多久了?”傅迟打量着他,语调轻柔地问。

  “没有。”时停云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回去,“你瞎想什么,那都是过期了不能吃的,我随手扔了。”

  傅迟看他不愿意说,也没硬逼着追问,又把人揪过来摁在那里老老实实把头发吹干才放人出门。

  在让他吹头发这件事上,傅迟好像有着超乎寻常的坚持。

  医院特护病房的窗子正对着银泰大厦,而银泰大厦中央悬挂的led显示屏正在滚动播放《决战》的预告宣传片。

  曹翠翠注意到了这段宣传片,于是放下削苹果的小刀,凝神盯着窗外。

  这样的宣传效果无疑是好的,曹翠翠看见往来于银泰大厦的行人们都频频驻足抬头——巨幕荧屏上一张白皙泠冽的脸赫然映目,光看这幅窄脸盘,眼是眼,鼻是鼻,这么标致分明的轮廓天生就是招人花痴的。

  如果不是自己一家拖累了他,这孩子本可以……

  曹翠翠正看得出神时,时停云已经拎着包站到了她身后。

  “妈,换洗衣服我都拿过来了,你回去睡吧,我来看着。”时停云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曹翠翠把头扭过去,轻勾着嘴角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了时停云。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陌生女人,稍微惊讶了一下,眼神收回时开口问道:“这是?”

  “朋友找的护工,明天我就得回剧组去了,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没关系的,你爸爸到时候也能过来帮着……”

  “妈。”时停云出声打断,“别拒绝我了,行吗。”

  曹翠翠没再继续反对,只是磨蹭着始终没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护工拿着水壶楼下打水时,她看着坐在沙发里一脸疲惫的时停云,这才开了口。

  “霭霭,新剧拍的还顺利吗?”

  “还行。”时停云张了张口:“刚开始,大家还在磨合,有点累。”

  “那你要注意休息,别总是熬夜。”曹翠翠盯着他看了半晌,“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最近没睡好吧。”

  时停云鼻尖酸楚,但抬眼却看到养母一副吞吞吐吐的纠结模样,当下了然于心。

  他刚缓了下来的表情此刻又绷紧了:“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曹翠翠神色慌张,心虚地将鬓角的头发别过耳后,停顿了几秒才犹豫开口:“最近几天总有人去店里找麻烦,小雨又伤得这么严重,我想……”

  时停云眯起了眼睛:“你要多少。”

  他这么干脆爽快,倒是让曹翠翠楞了一愣。

  “来店里的人说是要五十万,我手里现在只有五万,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时停云截了胡:

  “我知道了,我会打给你,你回去休息吧。”

  时停云说完再没看养母一眼,站起身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正在循环播放的宽屏荧幕出神。

  有了护工后基本不需要他做什么,窝在床对面的软沙发里对着手机看了一下午的剧本。

  下午主刀医生来查过一次房,确认已经醒了的时雨已经脱离危险期,睁眼没多久的时雨看到时停云站在自己床边,二话没说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往他头上砸。

  刚做完手术的人没什么力气,烟灰缸蹭过时停云的额角,没有刮破皮,却也肿了一小块。

  正好赶过来送饭的曹翠翠撞见这一幕,她带了饺子本想让时停云一起吃,却被他拒绝了。

  时停云先将自己手里的十万块转到了曹翠翠的卡上,说剩下的四十万他再想办法。

  离开前的这一晚,母子二人相顾无言。

  时停云受不了病房里尴尬的气氛,借口出门透口气,一个人绕着住院楼转了十几圈。

  这么一个标致亮眼的高个儿男孩在医院里四处晃悠,惹得人们频频相望。

  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保洁阿姨在第三次看到时停云绕过来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伙子,今天元旦,早点回去吃饭吧,外面怪冷的,别冻感冒了。”

  时停云干咳一声,头脑晕乎乎的,却还是冲着阿姨微微一笑:“等会就回了。”

  阿姨看他样子可怜,心生恻隐:“是不是家里人住院了顾不上你?食堂有热乎饺子,我给你打一份吧,我这有职工卡。”

  今天是元旦,他差点就要忘了。

  时停云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阿姨,我这就回去了。”

  道谢后他便朝着院外走去,在寒风凛凛的夜晚,白色的雪覆盖了一整条街道,在整个城市的黑夜里,就像一条闪着白光的缎带。

  整个世界都摇撼着Glichery的《Sea of Problems》,自由的声音,连呼吸的空气也是自由的声音,美好的一塌糊涂。

  时停云从住院大楼出来,摸了摸额角被砸肿了的地方,两手拱着放在嘴边边呼气边搓着,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鼻梁和肩膀上。今天是跨年夜,出门很难打到车,这个时间公交也早就停运了。

  路灯下的影子越拉越长,路灯的尽头,路牌反着光,身后一片雪白,一波又一波的人群从时停云身边跑过,伴随着催促的,兴奋的,雀跃的声音。

  他正低着头埋头走路时,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挡在身前。

  黑伞很大,边上有个自动售卖机遮挡,旁人看起来就像两个男生怕被雪打湿,用伞挡住了前头溅过来的雪花。

  傅迟一手揣在兜里,他裹着黑色的羽绒服,脸上带着白色的口罩,凌乱的刘海垂在额前,尽管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对眼睛,可时停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傅迟强行捏着脸抬了起来。

  傅迟凑近了说:“别动,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想发就发啦!祝看的开心!

  生病的猫猫需要大量海星治疗(疯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