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巴士的声音，杨院长把孩子们都带了回来，为首的昙昙左顾右盼地张望着，终于她看到了靠在窗沿往下看的许向阳。
昙昙仰着头，甜甜地笑着，冲许向阳打招呼。
许向阳也向她挥了挥手。
卓弦羽走近，他站在许向阳身后，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熟稔地伸手撑在窗沿，向前微微探头，这样就自然而然地将许向阳圈在了怀里。
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卓弦羽声音上扬：“跟谁打招呼呢？”
莫名的，许向阳察觉到了身后一丝侵略性的气息，只有一瞬，后脖颈凉凉的，而后只剩卓弦羽温和的呼吸了。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透的衣衫传递了过来，让许向阳觉得很不自在。
“院长把他们接回来了。”
卓弦羽也看到了楼下笑着的昙昙，他也微一笑，温热的吐息划过许向阳的耳畔：“昙昙精神挺好的。”
许向阳被圈在这一方小天地，没有动弹的空间，他的背脊挺得僵硬，呼吸都放缓了不少，同卓弦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想了想，许向阳假装要往楼下去，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迈了一步，卓弦羽自然而然就松开了某只臂膀。
许向阳松了口气：“我去看看他们。”
卓弦羽看着青年近乎是逃离的背影，目光微暗，快步跟了上来：“等等我。”
许向阳一边下楼一边状似不经意问道：“弦羽哥，公司那边有消息了吗？既然我的身份也曝光了，什么时候可以发澄清稿？”
卓弦羽温和地笑了笑，目光看向别处，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快了，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时间拖得越久，舆论越泛滥，对你越不利……”
卓弦羽径直打断了许向阳的话，拉着他的手腕快速下楼：“走吧，昙昙在等着你呢。”
直觉卓弦羽并不想聊这个话题，许向阳也就闭口不言了。
陪着昙昙玩了一会儿，许向阳趁着间隙，打开了手机。
其实，他现在有点不敢去看网上的舆论，自己以这样草率的方式公开出柜，不知道微博上都会怎么说他。
惴惴不安，硬着头皮，点开微博。
真正的勇士都是直面恐惧的！他也行！
热搜榜一：「爆！另一男子身份曝光，系温屿助理许向阳，与卓弦羽恋情或为真？」
热搜榜二：「许向阳 公开出柜」
热搜榜三：「同性恋 精神疾病 可否治疗？」
评论区，被高赞的评论大致如下：
人间沧桑：“贵圈真乱。我不在乎什么恋情，能不能继续封杀卓弦羽啊，同性恋为什么这么高调？这是精神疾病，能不能让他们去治治？”
冷面金少：“受不了了。这年头同性恋怎么扎堆出现？内娱完了，内娱完了！”
磕cp磕到掐人中：“我宣布，羽水向投（鱼水相投）cp就此诞生！当时看照片的时候，眼神拉丝都磕死我了，没想到助理公开出柜，这就是间接承认恋情了吗！！！”
月亮也曾来过我的窗：“没想到助理也长得不赖啊，呜呜呜呜喜欢看一些帅哥的爱情，心满意足ing！同性恋怎么了，爱情自由！”
反感某些群体：“真是烦透了楼上这种人，有没有一点道德伦理概念？他们这是败坏道德，违背自然伦理，支持个der啊？恶心！恶心！”
月亮也曾来过我的窗：“放你的狗屁！腐朽的老头！＆*＆%￥＃＃￥%……”
然后，网上的骂战就此开始了。
尽管很多字眼说得很难听，但许向阳一路看下来，心情倒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有心理预期，而且对他来说，也不会再差了，面对过最亲之人的痛骂与抽打，网友的闲言碎语又能算得了什么。
许向阳正蹲着刷微博，旁边明明有凳子却不坐，整个人就像缩在地上一样，小小的一只。
他有些失神，思绪万千，身旁有人走近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声音温和。
“今晚去我那里吗？”
分了心的许向阳怔怔然，抬头对上卓弦羽含笑的目光，有些懵：“什么？”
“请你吃个晚饭。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更好的答谢你的方式了。”
“不用麻烦了，弦羽哥，我回自己家就行。”许向阳连忙客气回应。
卓弦羽垂下眼眸，神情有点受伤的样子，他无奈叹了口气，又道：“那就当陪我吃个晚饭，可以吗？许助理，最近很忙吗？”
修长的手伸向许向阳，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许向阳没有伸手回应，只是自己站了起来，目光微闪，笑着回道：“那就打扰弦羽哥了。”
*
卓弦羽开车，带着许向阳回了静和公寓，顺便在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晚上要做的食材。
进屋，依旧是和记忆中差不多的摆设，这么多年，这间屋子都没怎么变过，如屋子的主人一样，干净温暖。
许向阳本来想帮忙打下手，但被卓弦羽赶出了厨房，他就只好参观起屋子。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某个相框，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两个少年，一个笑容明媚对着镜头比耶，另一个倒是不苟言笑，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都有些僵硬。
许向阳很快就认出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卓弦羽，跟现在相比，似乎严肃了很多，不太快乐。
另一个少年，比卓弦羽矮了半个头，是不是……阮乐？
他拿起相框，拉近了距离，许向阳的目光在这个少年身上来回徘徊，某些思绪也在这刻发展蔓延。
卓弦羽端着菜走了出来：“看什么呢？”
许向阳把照片反转给卓弦羽看，声音打趣：“弦羽哥，没想到你小时候挺严肃的嘛。另一个是谁啊？”
卓弦羽顿了顿，只回了三个字：“我弟弟。”
“亲弟弟吗？”许向阳又问。
卓弦羽的声音明显发紧：“不是。”
“那你们是……”许向阳本想继续问的，不过被卓弦羽打断了。
“来吃饭了，已经做好了。”
许向阳抿了抿唇，放下相框，将其摆回原位，走向餐桌。
卓弦羽的手艺很好，煎制的牛排成色恰到好处，屋内没有开灯，他点了一支长柄蜡烛，幽幽发着光，两只酒杯里倒了散发着甘甜香气的红酒。
许向阳有些意外：“弦羽哥，今天是你生日吗？怎么这么有仪式感？”
卓弦羽举起酒杯，向许向阳示意：“只是觉得想要好好谢谢你，晚上就稍微花了点心思，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许向阳看着这一桌的盛宴，只是笑了笑，拿起长脚酒杯。
“cheers~”
红酒的口感很好，丝滑醇厚带着香气，回味无限甘甜。
昏黄的烛光映在卓弦羽的眼底，就像是一簇幽幽燃起的火苗，一向温和有礼的视线在这刻带上了侵占性的情绪。
“向阳。”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潜藏着某些深深的渴望。
“嗯？”许向阳晃了晃酒杯，随后放在桌上，视线对上卓弦羽。
“四年前，你遇见了糟糕透顶的我。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在泥潭里的人，靠着你给的那束光，挣扎着走了出来。”
“喝得太醉了，我只记得那道身影，但我无比确认，只要让我遇到，我就能认出这个人。所以于万人之中，只肖一眼，我就知道当年那个人，是你。”
“相处之后，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勇敢温暖发着光，你总是让我觉得意外，让我克制不住想要靠近你，企图从你身上摘下一些光。”
卓弦羽说到这里，埋在阴影中的那双眸子似乎掺上了星光，温和亮着的。
“公司的澄清通告已经撰写好了，但我不想用。”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澄清稿就会变成我们的官宣。我能不能……”卓弦羽顿了顿，嗓音无比深情，“成为你的男朋友？”
“与其被他人非议，我想带着你，坦荡敞亮，走到世人面前。”
许向阳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很惊讶，他低垂了眸，淡淡移开了视线。
“弦羽哥，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还是你构想中的那个许向阳？”
卓弦羽不太明白，他笑容朗然：“自然是你，让我记了四年，我还能认错吗？”
许向阳别过脸，似乎在沉思着要如何回答。
红酒散发的芬芳突然变得有些甜腻，也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把餐桌上的蜡烛火苗吹灭了一只，整个房间的光线瞬间更加幽暗了。
最终，许向阳张了张口，声音平缓却有力。
“四年前，我只是给你留了一张纸条，弦羽哥，你说你是因为我才振作起来，我很高兴，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但其实，我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些年，你振作起来，更多的是靠你自己，而不是我。”
许向阳目光清明透彻，就像黑夜在他瞳孔深处点了一束亮光。
“很多事情，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孩子们能这么快接受我，你说是我身上有吸引力，弦羽哥，不是这样的。”
许向阳笑了笑，有一丝无奈划过嘴角，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向屋内的茶几方向。
“昙昙最开始把我认错了，她以为我是阮乐哥哥。这是她接受我的契机。”
听到某个名字，卓弦羽不自觉将酒杯攥紧了，指尖泛白，脸上的笑意也显得很不自然。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就是阮乐吧。”许向阳无比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