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象, 于陶执而言是从未有的。

  他从来没想过,如果他有一个爱人,对方会是什么样的。甚至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与谈情说爱绝缘, 客观原因是他有厌O症。有厌O症, 理论上说其他性别也不是不行, 但他对其他Alpha、Beta也毫无兴趣。他一头扎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里, 只要有音乐,音乐在大部分时候都能使他的精神世界变得充盈。

  他也搞不懂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有趣的事那么多, 要做的事那么多,为何非要把自己的情绪绑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具体的人, 总是会有很多具体的缺憾的。

  而音乐和舞台都不会背叛他。

  他从来没想过……

  会有这么一天, 他坐在一个Omega对面,因为在对方身边而感到安宁,因为别人不够珍惜而感到愤怒。

  陶执知道自己完了, 也许他也不能免俗地即将成为痴男怨女中的一员。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又想,或许这种情愫从更早以前就产生了。

  陶执想起阮灵风带他去看月亮的那一晚。他现在想, 阮灵风也像那遥遥悬挂在天边的月, 他的心则是潮水, 或许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随着月球引力潮起又潮落。

  只是陶执也没想明白, 怎么会是阮灵风?陶执认为自己喜欢上谁的机率微乎其微, 万一真的喜欢上谁了,阮灵风这样的人又是绝无可能的。

  一开始他因为阮灵风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类Omega而想过要远离。

  可是一起待久了, 他又觉得阮灵风似乎不是他印象中那种轻佻又不负责任的人。

  很割裂。

  可是, 不管阮灵风是个怎样的人, 陶执总想见到他。

  还想让他开心。

  也想从他那里获得开心。

  -

  阮灵风答话以后,有一段时间陶执都没再发言,只是这么盯着阮灵风看。阮灵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干吗一直看着我……好好吃你的饭。”

  “那你喜欢他吗?”陶执又问。

  两个人相处没有矛盾,就一直这么凑合着过吗?

  这个问题是真把阮灵风问住了,他甚至停下来想了想,最后他也没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说:“一开始那个人也很靠谱,很沉稳,对我也挺好的……在一起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吧。”

  陶执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不问又好奇得要死,问了又郁闷。靠谱沉稳这种品质,好像跟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最后他说:“看起来靠谱沉稳……又不代表人家喜欢你,对你好……真的对你好吗?”

  其实在刚认识的时候陶执就对阮灵风说过,他找对象眼光很差。当时阮灵风烦死这个小鬼了,听了这种话只觉得不悦。

  “当然我完全不是指责你,欠骂的是那个傻逼,我就是觉得……”陶执又很缓慢地说,“我就是觉得,你下次要找真的喜欢你,对你好……或者愿意学着怎么对你好的。不合适就分,哪怕他没做触犯你底线的事,也没必要凑合过啊。”

  本来陶执都几乎停筷了,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开始不停往碗里夹菜,夹了也没动,慢慢在碗里堆出一座小山。

  阮灵风笑着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不是心想就能事成的……你还小啊,可能还体会不到?”

  陶执实在很不喜欢阮灵风老是这样讲:“……我也没很小吧,我都十九了啊,马上就二十了。”

  “也是,”这么回应了,阮灵风实际却觉得多少还是有些代沟,谁都想遇到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可是人海茫茫,又能去哪里遇见?阮灵风又问,“别一直说我了,你道理一套一套的,谈过几个对象了啊?”

  母胎单身的陶执:“……”

  陶执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也就几个吧。”

  说谎不好,但陶执想,阮灵风本来就因为他年纪小而觉得他不谙世事,真要说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就更加失了底气。

  阮灵风似乎也不意外,弯了弯眼睛,看着陶执:“也是哦,你应该很受欢迎的……长得帅,有才华,唱歌好听,会玩乐器,很酷,小Omega们都会很喜欢你的吧。”

  放屁,从小到大那些Omega看到他的臭脸就跑了。倒是开始玩乐队之后总有些Omega想睡他,可陶执也不认为那真的是什么喜欢,以前主唱还给他看过一些聊天,是粉丝群里的,几个人在讨论,说什么“听说真的没人睡到过啊”“看起来很会打桩的样子,虽然性格很烂但是能睡到也不亏”“不懂在装什么,难道是阳/痿吗”……他一点也没为这种“受欢迎”感到高兴,只觉得糟心透了。

  但陶执感觉自己如同拿着鼓槌,阮灵风每往外蹦出一个词,他就在心上重重敲一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却说:“你再尬夸,我都要觉得你是不是欠我钱了。”

  “没有啊,我认真夸的,”阮灵风难得在八卦别人事情上有了积极性,接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

  陶执:“……”

  这个Omega到底是不是在撩拨他?又说不喜欢弟弟,为什么又总是这样。

  看陶执沉默,阮灵风又说:“我好像问太多了?就刚好聊到了,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陶执还在想,这个Omega是在撩拨他吧。

  虽然刚刚也想明白了,自己应该也是……喜欢阮灵风的。

  但无论如何,绝不能被拿捏。

  于是陶执咬了咬牙,故意说了一种和阮灵风完全相反的类型:“比我小,软软的甜甜的,会对我撒娇,跟我哭哭,叫我哥哥那种。”

  说罢又强装平静,仔细观察起阮灵风的反应。

  阮灵风并没有什么反应,还说:“你这喜好……有点直A癌的感觉。”

  陶执:“……”他妈的,段位好高啊。

  -

  不过陶执依然觉得阮灵风是喜欢他的。

  过去他就认为阮灵风对他多少有些好感,只是当时那些举动看起来更像在养鱼,好意也都像飘在空中,如今阮灵风对他的关心都落到了实处。

  阮灵风说让他有空常来蹭饭并不是客套话,那天以后,阮灵风偶尔会给他发信息,说什么诸如今天买了条很大的鱼,一个人吃不完之类的话,问他要不要过来吃。

  陶执一般都会说好,然后过去。几次之后已经不用阮灵风再找理由约他来,他还会主动问今天吃什么。有时候也不一定是阮灵风掌勺,陶执本身也很会做菜,有次阮灵风说没空,要在家里加班,陶执没事干,自己带菜上门,阮灵风坐在客厅对着笔电敲敲打打,他在厨房里倒油下锅劈里啪啦。

  除了吃饭,还会一起看电影。阮灵风之后把客厅电视换成了投影,关了灯,拉上所有窗帘,两个人一人坐在沙发一端,能够安安静静共处两个小时。

  还一起去看了其他人的演出——其实是阮灵风别的工作,陶执在时间凑得上的时候会跟着去,每次看完能交流很久,从音乐性到舞台效果,聊得停不下来。

  后来因为懒得每次都要提前确认对方是否有空,陶执干脆跟阮灵风要了防盗门密码,阮灵风也没太犹豫地给了。

  还笑说:“真不知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因为陶执常来,阮灵风家里还多了一双固定给陶执用的拖鞋,一个水杯……

  陶执想,都这样了,还不算在谈恋爱吗?除了没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精神上已经够亲密了,至少陶执没有这么不设防地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和谁共享过。

  可是没有人开口。

  -

  这天陶执原定是想在电视台和阮灵风见一面的。他们二人行程有交集,阮灵风最近在给卫视做一档音综,这节目想以特别的舞台和舞美致胜,阮灵风于是天天往电视台跑。陶执是最新一期的嘉宾。

  没事先说好,但陶执想着阮灵风肯定会来的,平时就是个工作狂,要事无巨细盯着舞台效果。更何况今天还有他来当嘉宾。

  来了之后却发现阮灵风没到场,问了其他人,得到的答复是阮灵风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

  录完节目,陶执给阮灵风打电话,电话有段时间才接,阮灵风“喂”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的确虚弱。

  陶执问:“怎么回事?怎么生病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有点突然,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吃药了吗?”

  “吃了。”

  “那好点了吗?”陶执自问自答,“听着也没好点,具体怎么回事?”

  “有点发烧……要不你帮我带个降温贴吧。”

  陶执:“……好。”

  本来录完节目,节目组还会请吃饭,陶执也没去。不过他本身随性惯了,不参加这种饭局大家也见怪不怪。

  他转去药店买了些感冒发烧可用的药,又想着等下到了先看看阮灵风什么情况,给他请个医生过来。

  他之前就想说,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总是熬夜加班,还经常出差奔波,但这毕竟是阮灵风的工作,陶执也没什么立场说。

  得趁机狠狠说他一顿。

  ……到了阮灵风家,陶执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一打开门,就感觉到Omeg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而来。

  Omega本人穿着暖色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等他,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脸颊上飞着异常的薄红,眼里像攒了一泓水,眼波盈盈。

  陶执:“……”

  阮灵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道:“辛苦你帮我带退烧贴……”

  陶执关上门,鞋也没换,几步走到阮灵风跟前:“你发情期你不知道吗?什么发烧啊?”

  阮灵风:“……什么?”

  “操,真有你的。”陶执没办法隔绝这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他感到自己身上也有一团火开始烧起来,甚至没能控制住,泄露了一些自己的信息素。

  本来阮灵风只是觉得不适,但还能保持清醒,忽然闻到一阵好闻的酒味,意识一下变得朦胧。

  陶执看到阮灵风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暗道不好。他太着急,忘了Alpha在这时候散发信息素,会对一个发情期的Omega造成多大影响。

  他也很辛苦,但还是努力把本能压了下去。只是情绪依旧不好:“你抑制剂在哪?”

  “……没有那种东西。”

  陶执听得头大,只觉得阮灵风是在胡言乱语,于是准备去翻药箱。

  但他还没迈出步子,就被阮灵风拉住了。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该上的生理课陶执都没有落下。Omega在发情期都比较脆弱,不愿意离开自己的Alpha……虽然他还不是他的Alpha,但阮灵风喜欢他。

  陶执第一次握住了阮灵风的手,轻声哄道:“我没有要走,我去帮你找抑制剂。”

  “没有那种东西。”阮灵风又说。

  也不知道看起来十分虚弱的Omega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推,就把陶执推倒在沙发上。

  阮灵风跨坐到了陶执身上,又俯身凑近他耳边:“弟弟……抱我。”

  “……”陶执听到自己呼吸声都变重了,但他仍克制着自己,“你不清醒。”

  但阮灵风不听他的,还在他颈间嗅了嗅:“好喜欢……”

  陶执声音都沉下来了:“快下去。”

  阮灵风却笑:“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我教你。”

  ……

  阮灵风抱住了他。

  理智的弦绷断,陶执反过来把人按在下面,他也很难再保持清醒……反正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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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看到这里应该会觉得还算甜,但我要拿大喇叭大喊接下来会纠结&酸涩一段时间,受不了的朋友快跑!(我也顶锅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