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说:“他不是,只是一个人,没有多余的关系。”
话说得神秘。
分别时,她弹了下我脑袋,让我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往自家走去,消失于那个幽深的拐角处。
我回到家后,才多少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在走之前那样看我,梳妆台前,花环落下的紫白花瓣缠绕在墨色发丝上。
我不自恋,但是花瓣的鲜活和色彩,的确减轻了我身上的沉闷和寡淡。
没过多久,和我单方面冷战的玉眉,于第三天来到我面前。
那天我还在拔着墙角边的野草,玉眉一屁股挤到我跟前,语气仍旧是闹脾气时特有的别扭,“你今天有事没?”
她没看到我在拔草吗?
我奋力薅下一根举到她面前,明知故问:“这算吗?”
玉眉卡壳,拍开我手,“拔完了之后呢?”
“没什么事,我奶奶最近农忙,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干。”
“那好,等会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
玉眉神秘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我上次说了的,我会证明给你看,她不如你想的那般好。”
我满脸困惑,但玉眉心善,再想使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摸到那个地方在哪了。”
玉眉证明的方式,就是拉着我去到十来公里外的一个歌舞厅——“天上人间”。
最开始我没有想去柳梦工作的地方一探究竟的想法,怕太冒昧,太突然,惹她不高兴。
但自从上一次接触后,我就总想,再多了解柳梦一点。索性借着这次机会,和玉眉偷偷摸摸过去。
“天上人间”是小城里最大,最繁华的一间歌舞厅,我从儿时听到现在,十多年过去,它屹立不倒。
水街里,偶有几个赶时髦,且兜里有点小钱的年轻人去过两三次,回来时就像着了魔似的,四处和人说那舞池多大,设备多全,就连装饰灯都是金子做的。
在玉眉的打探下,她最终确定了柳梦就是在城里的“天上人间”工作。
当天中午吃过饭,玉眉帮我一块除完草,赶紧扒拉着我出门。
我们揣着各自或攒或打工的全部身家,搭上通往城里的绿车棚小三轮,往目的地奔去。
在经过很长一段颠簸土路,向人问路,并转乘小摩托后,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天上人间”的门前。
它门面相较于旁边的小店铺而言,的确更大,装潢更华丽,又是灯饰又是烫金大字。
里面的灯光是玫红掺紫,除此外最不能忽略是它的音乐声响,穿过几堵墙,仍然能透过门外精准入侵我们的耳朵。
我们进去,和前台要两个小时的入场时间。虽然有点小贵,但还好不至于让我们钱包空空。
——
在前台指引下,我们愈发靠近音浪中心,非但耳朵遭到入侵,心脏和身躯都仿佛要被那动感的鼓点撼动,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握在手里随着节拍捏。
等走到入口,歌舞厅最核心的全貌才终于显露出来。
旁边眼睛亮晶晶,嘴巴半天合不上的玉眉已经完全被璀璨热闹的环境所吸引。
最中心是大舞台,舞台前方包含、舞池、吧台和供人欣赏休息的桌椅。舞池很大,跟随音乐摇摆舞动的男男女女很多,沉浸于音乐中,也有少部分人跳着跳着,借着大型转换灯昏暗暧昧的气氛,蹭到一块去。
我第一时间去看大舞台的人,上面似乎是摇滚乐队,一排全是男的,怎么都不可能是柳梦。
我枯坐在休息椅上,玉眉已经在我旁边的舞池上跟着一年轻姐姐摇摆了,全然忘了此行目的。
玉眉怕把我落下被人拐走,一直只敢在我身边转。
音乐震耳欲聋,必须要贴着彼此耳朵说话。我拍拍她,她不得不在我面前蹲下,我循到她耳朵贴近,她晃动的脑袋才终于定格下来。
水街乐趣很少,玉眉是个闲不住的人,天性好玩,来歌舞厅于我们是种叛逆和奢侈。仅此一次放纵,只要不涉及到人身安全,及时行乐是正解。
我冲她,“你把我的份一块玩回来。”
她看我看得有点无语,好像此刻我变成了缺根筋的笨蛋,但还是搓着耳朵说:“知道了。”
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我不免怀疑柳梦今天根本没上班,在家呼呼大睡。
玉眉情报有误。
就在我预感要失望而归之时,摇滚曲在最后一个电吉他尾音中结束,那群在台上挥洒汗水的摇滚男生终于下了场。
紧接着,灯光一改原先的艳丽,变成了一种敞亮舒服的暖白色。
一群穿着白金流苏舞裙的女人上台。
与此同时,随着伴奏音乐流淌而出,舞池里的人两两一对,跳起舞步优美轻柔的双人舞。
我听到有人在起哄,说:“压轴的来了!”
而后,从那个舞台最中心的升降台上,缓缓升起一个身姿窈窕的人。
我无法忘记当时的她。
在那里,我见到了穿着鎏金旗袍,跟着音乐轻轻扭动曼妙身姿的柳梦。
悠扬婉转,空灵出尘。
我在台下稍暗处听,她的眼睛突然看向这边,如有实质般在我身上扫了个遍。
转换灯随着节奏轮转成金色光,璀璨奢靡。
她那双眼睛即便放在风月场里,像蒙尘也掩不住光辉的星。
大脑空白良久。
呼吸停滞几乎是那一瞬间的事。
耳后所有的嘈杂和说话声顷刻消失。
独属于柳梦的声、光、色、相挤占眼与耳。
而我落入她织就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