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什×墨因
“冕下,您好吗?结合大典就要开始了。”侍虫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恭敬询问。
久到侍虫以为没有虫在刚要敲门,里面才传出一道清冷的声线。
“马上。”
白发雄虫坐在镜子前,望着里面的那张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脸庞,即使妆容盛重,细眉却稍稍下压。
庄重的冕服在身,周身气息却有些压抑,霜雪覆盖在美丽的面容上。
几分钟后,静候的侍虫看到门开了,脸上露出惊喜,看着门口的雄虫。
“冕下请这边来。”
穿过长长的廊道,文什目视前方,走到岔路口时广场入口就在前头了。注意到身边的雄虫停了下来,侍虫疑惑看去,半低着头问。
“怎么了吗,冕下?”
对着那惊讶的目光,文什面色不变: “我去趟洗手间。”也不等侍虫答应,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留在原地的侍虫愣愣看着雄虫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冕下走得比刚才快了。
过了拐角,文什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的两条路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
一条通往洗手间,另一条则是通往广场出口。
几瞬过后,他走了第二条路。
今天阳光明媚,外面的光线一齐涌入,温暖而光明。
雄虫眼底被照亮了,熠熠生辉。
拥抱阳光的最后一步,目光措不及防触及到外面的身影,脸上细微的笑意瞬间褪去。
一头白发的雌虫转身,露出那张温润的脸庞,见到他后似乎并不惊讶,甚至微笑着。
气氛凝滞,文什无意识抿着嘴,一言不发。
“冕下,您想好了吗?”大祭司注视着他,温笑着。
许久,面容尚显稚嫩的雄子缓慢点了头,眼里流露出坚决。
“祝您好运,我的冕下。”大祭司说着,将一边的亲卫叫了过来。
闻言文什眼里充满了疑惑,压着嘴角: “大祭司不反对?”
大祭司依旧温和: “我的使命一直是给冕下更好的生活,如果您想,我自然支持。”
文什沉默着,突然抬脚就要走。下一秒却被大祭司叫住了,他回头对着大祭司的脸,心中难免忐忑。
“可以照一张相吗?冕下。”大祭司没由来道。
雄子眼眸里的情绪泄露了一丝,垂眼,仿佛未曾发生过。
咔嚓。
画面定格。
大祭司拿着手上的相片,直到那抹清瘦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那张照片,指腹缓缓摩挲着有着一对漂亮绿宝石眼睛的脸。
许久,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出口,转身往里走。
一艘飞行器悄无声息出了帝都,在全帝都观看冕下成年礼暨结合大典时,无虫发现今天的主角消失了。
一刻钟后,冕下迟迟未出现,安静的现场骚动起来,台上四只打扮隆重的雌虫对视,脸色难看起来。
冕下逃婚了!
在全虫族躁动不安时,文什已经出了帝都,望着满天的星河,白发雄虫仰头,眼神久久不曾有变化。
“冕下,您要打算去哪?”
对上侍虫询问的目光,文什淡淡说: “哪里都可以,随便飞。”
日子一天天过去,立在观察窗前的雄虫见着外面朦胧一片,浓雾不散,什么都看不清。
这已经是第九天了,他们还没走出迷雾。
这雾气古怪得很,在地图上不仅找不到方位,连与外界联系的信号也没有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蓦然四周明朗了,视野无比开阔。
飞行器上的虫还没来得及开心,飞行器内地动山摇,失了控制,文什重重磕在了舰壁上,只隐约看到了一片翠绿。
嗷呜——!
“保护冕下!”侍虫的惊呼声很快响起。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撞击,飞行器在空中翻转下坠,船身燃起了黑色的浓烟。
从观察窗看进去,那些虫纷纷露出惊悚的表情。
一个巨大的黑影飞过,有力的尾巴给了最后一击,飞行器顿时四分五裂,无数只虫掉落。
硕大的黑眼珠一动,顿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注意力,一个翻身朝着那个黑影去了。
扑通!
河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涟漪褪去,露出一张苍白而秾艳的脸庞。
全身骨架要散了,密密麻麻的疼,失去意识前,文什视野灰暗了下来,眼睛被反射的光刺到。
如瀑的长发浸泡在水中,白发雄虫倒在河水里不省虫事。
追随着那团发光体而来的黑龙在上空盘旋着,突然一头扎了下来,在尖锐的利爪刺破那只雄虫时化身为拟态。
黑发黑眸的龙人好奇盯着那只昏迷不醒的虫,在他眼里对方恍如一块发光的宝石,金灿灿的,看起来非常美味。
好香,好饿。
顿时,静寂的周围响起一道突兀的吞咽声。
躲在草丛里的小动物见状慢慢走出,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一动的,对这未知的不速之客又好奇又有些害怕。
他们抬头看着面前的黑龙,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察觉到周围的无数目光,黑龙回头,眼神里带着警告,瞬间那些动物咻地蹿回了草丛里,没了动静。
龙人看着水里的雄虫,弯下腰将对方抱起,目光黏在那张脸上。
清澈的眼眸微微眯起,十分惬意。
食物,他的。
雄虫双眼紧闭,眉心不安的拧着,睡得十分不安稳。
碧眼蓦然睁开,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针扎般的痛意,文什唇色惨白。
他强撑着起身,扯到伤口后疼得冷嘶一声。
目光警惕观察着陌生的环境,不远处一对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什么。
很快又敏锐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黑色鳞片,每一片都比他的脸还要大。
瞬间心提了起来,目光暗沉。
与此同时,到洞口的黑龙变成了拟态,提着刚找到的新鲜果子往里走。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躺在角落里的文什满脸警惕,身侧的骨节用力的泛白。
砰砰砰!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仿佛要跳出胸口。
凝重的目光触及到走进来的身影后,四目相对,皆愣住了。乌亮的眼睛不断眨动,龙人五官上扬,快步走了过来。
文什手抵着地面,无意识咬着唇,趁对方不备给予致命一击。
几秒的时间,龙人三步作两步走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正准备反抗的白发雄虫呆住,拧眉看着被递到跟前的一堆青红的果子。
见他没有动作,对方又往前递了递。
还没弄清楚现状的文什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身体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
龙人一脸迷茫,头上冒着无数个问号,突然凑近的脸吓了雄虫一大跳。
文什握紧了手,目光不善打量着面前这只浓眉大眼的虫,眼角还有块疤,看起来很不好惹。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用两颗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他。
等龙人拉开距离,文什心跳声依然剧烈,令他错愕的是,对方起身后就走到旁边忙着做什么。
很快空气里弥漫开草药苦涩的清香,端着那碾碎的草药的龙人过来,伸手就往他身上抹。
这时文什猛然低头,意识到此时他衣不蔽体,雪白的脸庞顿时染上红晕。
在龙人第二次伸手过来时按住,声音沙哑。
“我自己来。”说着夺过了对方手中的草药,文什垂眸,薄如蝉翼的眼皮血管清晰,流露出几分窘态。
“可以先出去吗?”
龙人盯着他,好似明白了,离开了。
文什大松了口气,红着脸将草药抹到伤口上,又忍着疼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上。
龙人再进来时,就看到被冷汗打湿了碎发的雄虫,脸上透露着病态的红润。
有些不开心的龙人眼神有些凶。
缓了缓,文什将目光投向他,语气没了刚才的防备。
“你救了我。”
龙人微微点头。
“谢谢。”文什轻声说着,想到什么又问道, “除了我,你有见到和我一起的虫吗?”
慢了半拍,龙人不看他,缓缓摇头。
见状,文什心沉到了底。他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们,而且这又是什么地方。
收敛了所有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的龙人: “我叫文什·温利昂,该怎么称呼你?”
“……温,温……”龙人唇形生涩,发出的声调古怪,眼睛却更亮了。
久久等不到回复,文什隐约察觉到什么了,他注意到龙人虽然人高马大,长相凶悍,眼神却意外得单纯。
抿了抿唇不再追问,也更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
他独自流落到了一片未知的陆地上,而且身边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虫。
又想到什么,文什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有看到什么大型的生物吗?一身黑。”
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眸,龙人眼一眨,一丝心虚飞快滑过。
见龙人还是摇头,文什半信半疑但没继续问下去。
养伤的那段日子,文什还无法下床,每天龙人都会出去给他找吃的。
叼着包裹着果子的叶子的黑龙飞下来,在洞口化作拟态,兴冲冲走了进去。
“温温!”
一听到那低沉却昂扬的声线时,文什就知道是龙人回来了。
对方献宝似的将果子递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道了谢文什拿起一颗果子,用指腹擦了擦,在龙人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下去。即使是酸的,果皮沾着灰,雄虫也只是蹙着眉吃了下去。
落到这种境地,他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平时都看着他吃的龙人终于发现了什么,黑眸一动,突然从背后拿出了什么。
一朵纯白的小花。
文什怔愣住,抬眼望着龙人炙热的神情,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住了。
“谢谢。”
见他接过了,龙人露出傻兮兮的笑: “温温。”
夜深了。
文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虫鸣声。
山洞里只有一张石床,龙人让给他,这段时间一直睡在外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过几天他差不多恢复了便让对方睡床。
一周后,雄虫可以下床了。
文什第一时间就问龙人哪里有水,他需要洗个澡。
龙人带他到了河边。
雄虫褪下衣物下了水,茂密的森林里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往身上泼水的白皙的手一顿,蹙起柳眉。
一道脚步声后,又瞬间消失了。
没了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雄虫手上的动作继续。
趁着雄虫洗澡的间隙,龙人拿走了整整齐齐叠放在岸上的衣服,脱离雄虫的视线后化身黑龙。
狂风呼啸,吹得白袍猎猎作响,不出一刻钟,便干透了。
圆润白皙的肩头出水,拿起衣服时文什发觉有些不对劲,摸了摸后又低头嗅了嗅。
干净温暖。
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那对清透的黑眸,嘴一抿,文什穿上衣物没有深究。
“温温。”
看着龙人手里的兽皮,雄虫目光有些迟疑,见那黑曜石般的眼睛满是期待,细长的手指陷入皮毛里。
那身仿佛焊在身上的白衣袍被叠,放进柜子最里面。
文什坐着,垂眼看着握住他脚踝的龙人,黑色的发旋落在眼底。深肤色的手掌炙热,衬得那只透着血管的脚背白得发光,他不经意缩了一下。
龙人小心翼翼抬起雄虫的脚,将其套进了编织的草鞋里。
“温温。”
穿好后收回手龙人抬头望着雄虫,眼里亮晶晶的。
踩着那双垫着兽皮的鞋子,意外的柔软,藏在里面的脚趾微微蜷缩。
文什面容平静,注视着面前的龙人: “我很喜欢。”
闻言,龙人五官愈发生动,眸光闪闪。
雄虫能正常行走了,龙人带他在岛上到处逛,郁郁葱葱的林木,五彩缤纷的花海,山巅的落日……
祖母绿的眼眸专注,姿态轻松,嘴角无意识扬起。
他从小在圣殿长大,几乎没出过门。
这样的新鲜事物是第一次见,而且身旁还有一个无比热情的同伴。
龙人兴奋时就会无意识牵他的手,激动指着不远处的风景,文什拧眉微微用了力,纹丝不动。
玩累了,席地而坐。躺在草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会有小鸟落到身旁咯吱咯吱啄着草地,不远处的鹿带着幼鹿在吃草。
宁静,富有生命力。
“温温。”
瞧着龙人喜悦的眼神,文什嗯了一声,下一秒被龙人自然牵住了手。
不明所以的雄虫跟着前面的身影,穿过树林,拨开草丛,一个小水潭出现在面前。
文什看着面前的场景,旁边的龙人眼里明亮,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谢谢,我很开心。”
此后,文什不必到河边沐浴,身上的佩饰全部没有了,那身圣洁的白袍也被放了起来。
脚踩着龙人给他编织的草鞋,身上是清凉透气的兽衣。
先前雄虫向龙人提过,说他出去睡,让对方睡床。
但龙人再三坚持,就算文什不睡床他也不睡。
见状文什只好作罢。
又一个晚上,躺在床上的雄虫辗转难眠,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呼呼的风声。
夜里突然下了暴雨,气温骤降。
冷气顺着缝隙钻进来,文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昏暗中那对碧眼望向洞口。
龙人缩在角落里,双目紧闭,听到旁边的脚步声后猛地睁开眼,戾气一闪而过。
看清面前那张脸后又很快恢复单纯的模样。
“温温。”
文什站在对面,看着地上的龙人轻声开口: “进去睡吧。”
见龙人有些不解,他再次重复: “挤一挤两只虫可以一起睡。”
龙人神情拘谨,等到雄虫躺下以后慢慢躺在另一侧,长手长脚委屈蜷缩着,半个身子悬空。
中间空了一条空隙,并没有挤到雄虫。
听着背后有些沉的呼吸声,文什侧躺着,眼里愈发清醒。
他从来没有和其他虫一起睡过。
夜幕渐渐散了,龙人身体僵硬的躺在那里,听见对面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慢慢翻过了身,目不转睛盯着白发雄虫的后脑勺。
点漆的眼里镶着细钻,无比明亮。
他突然感觉好饿,涎水四流,对面的雄虫像极了一道香喷喷的菜肴。
温温,更香了。
天亮了,四肢僵硬的龙人起身,和平常一般去找吃的。
黑龙的身影出现在山顶,它趴在那里,硕大的眼珠动来动去,周围的小动物叽叽喳喳跳了出来。
小动物们将他团团围住,一时间喧闹不已。
不出一刻钟,黑龙突然腾飞而去,留那些生物叫着。
待在山洞的文什观察着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空荡荡的山洞就多了那么多东西。而那堆闪闪发光的珠子什么的,被堆放到角落落了灰。
和龙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对对方有些了解了。
岛上就他一只虫,所以不谙世事,也话都不会说。
但奇怪的是,一开始凭他身形先入为主认为他是雌虫,但后来文什惊讶的发现,他身上并没有雌虫的特征。
难道是雄虫?
文什拢着眉,为这个想法感到困惑。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对方一样像雌虫的雄虫。
夜晚,两虫并肩躺在床上。
发觉身旁不断的小动作,闭眼的文什睁眼,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龙人的脸,对方一脸汗。
龙人身体滚烫,汗水浸湿了衣物,呼吸声在夜的寂静中格外明显。
文什语气带上了些担忧: “怎么了?”
身体紧绷的龙人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冰凉瞬间缓解了炙热,但下一秒犹如燎原之火。龙人反应特别大,猛地起身准备出去。
不明所以的雄虫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心,抓住他的手。
“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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