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观立刻抓住里边的门把手使劲往里拉,但木门像是在外面被什么拽住了一样,仅仅只是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全然没有打开的痕迹。

  雨稀里哗啦泼洒着,很快就把这一点声音掩盖过去。

  “开门!”谢南观狠狠地用拳头去砸门,哪怕砸得灰尘落了满屋子,门也依然没动。

  再这么砸也是无济于事,他只能停下。

  突然,门下的缝隙好像闪动了一下。一瞬间,他意识到了门外有人。

  那个人是故意把他锁在这里的。

  谢南观拧紧了眉,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余早念?”

  门缝里透进来的那道灰色影子闻声立刻顿住。

  在那一刻,谢南观的心里有了答案。

  “余早念,你这个疯子!”谢南观心里那把火迅速窜了起来,再次狠狠砸门,“放我出去!”

  雨下得太大了,山上已经变得很危险。更何况时薄琛还有伤在身,只靠陈明一个人搀扶根本走不快。

  再不赶紧离开这里去找时薄琛的话,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被认出来,外边的人也干脆不装了。

  “谢南观,很着急吧,着急去找时薄琛吧?”余早念得意地在门外问。

  谢南观根本不想废话,最后的耐心彻底消失:“少他妈废话!”

  又使劲踹了门一脚,在屋子里扬起了一阵灰尘,呛得他直咳。

  雨这么大,时薄琛的伤口又这么严重,如果一直这样淋下去,肯定会被感染。

  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谢南观着急得咬牙切齿。

  挨着门的余早念被吓得拍拍胸口,故作娇嗔,埋怨着说:“什么嘛,谢南观,原来你平时的温柔都是装的啊。而且......”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你和时薄琛原来真的曾经是爱人啊,我原来都还不信。你现在明明都被关着了,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在想着他。换句话说,你根本就还在意着他吧?”

  混杂着雨声,余早念的话一字不漏地撞进谢南观的耳朵里。

  踹门的脚顿住,他彻底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他怎么可能还在意着时薄琛。

  可是为什么......

  他刚才会立刻想到时薄琛?

  他之前不是很想让时薄琛滚吗,如果时薄琛受伤了感染了,无法工作了,那就肯定会离开剧组,换新的摄影师过来。

  那不是正合他意吗?

  他不是说过,哪怕时薄琛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吗?

  谢南观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无法平复。

  他极力想要否定对方的话,可声音却是颤抖的:“我没有......”

  他只能对自己说,不想让时薄琛受伤,只是因为担心延误剧组的工作。

  可是......这个理由真的成立吗?

  余早念嗤了一声:“什么没有,谢南观,在意就在意呗,别不敢承认。”

  门里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余早念心里清楚得很,他戳中了里边人的痛处。

  “怎么?”余早念在门外轻蔑地笑了一声,“不踹了?反正你踹也没用,这屋子可是我特意找的,别想轻易打开。”

  “我告诉你谢南观,都是因为你上次帮了时薄琛,让我脸面全失,你现在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不过你也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也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你就一个人自己待在这里吧!”

  余年早翘起兰花指轻轻点点门,故作体贴地说:“对了,还有哦,我也不想闹出人命,我就告诉你吧。我刚才看到,时薄琛和那个小配角早就顺着下山的路走了,就你还傻傻地回来找。时薄琛等不及你,跑啦。”

  “你在意他,可他根本就不管你是死是活!”

  说完,门缝里的那道灰色的身影就离开了谢南观的视线。

  谢南观拍门的手立刻顿住,继而狠狠攥紧。

  时薄琛他……

  走了吗?

  又一次食言了吗?

  他痛苦到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你放心吧,每天早上都会有附近的村民经过这里。等过完今晚到了明天早上,自然会有人看到了把你放出来。”

  谢南观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余早念今天是打定主意把他关在这里,就为了报复他之前的事情。

  也是他太笨,明明刚才察觉到不对劲,却还是选择来这里找时薄琛,才陷入了对方的陷阱里。

  谢南观咬紧下唇,努力不去想余早念这个疯子刚才对他说的话,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就出去。

  他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求救,却发现手机根本不在身上,可能是因为刚才走得太急掉在了山上。

  木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屋顶上接连不断的拍打声。

  屋内一片漆黑,甚至都无法看清伸出来的手。一眼望过去,黑暗像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拽着他坠入深渊。

  谢南观后知后觉地脊背发凉,往后退了一步,背抵在门上才堪堪站稳。

  就在这时,门外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在屋子外边炸开。

  在雷电的光亮之下,谢南观的脸色惨白,手脚发抖无法动弹。特别是后背,满是冷汗。

  他怕黑,更怕打雷。

  八岁那年因为给饿坏了的楠瑶偷了一个馒头,他被舅妈关进灯坏掉了的杂货房,勒令不准出来。

  那天正好是雷雨天,他蜷缩在杂货房的一角,瑟缩地看着满屋子对他张牙舞爪的怪兽,满脸都是泪。

  自那以后,每次遇到雷雨天,他都会怕得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而和时薄琛交往后,他就会不顾时薄琛的漠然,拥住时薄琛,以此来缓解自己的恐惧。

  而刚才因为太着急时薄琛的伤势,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听到时薄琛或许能赶上剧组,他才松懈下来,转而恐惧涌上心头。

  雷电再次炸开,轰隆一声响,谢南观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靠着门缓缓滑下,彻底跌坐在地上。

  不好的回忆随着黑暗包裹住了他,像茧,让他无法自拔。

  谢南观蜷缩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因为太过害怕,他开始胡思乱想。

  当初他因为害怕雷雨天,闯进时薄琛的书房,颤着手紧紧抱住正在开会的时薄琛时,时薄琛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他想不起来。

  意识逐渐朦胧,谢南观无法回忆起当时时薄琛的反应。

  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

  沿着谢南观走的方向,时薄琛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青年的身影。直到勉强赶上剧组,他都没有看到谢南观。

  时薄琛也不管自己的脚腕,三两步走上前抓住丹尼尔的肩膀,眼底一片赤红:“南观呢,南观怎么不在!”

  丹尼尔明显愣住了:“南观不是拿着药,带着阿勇他们去找你了吗?”

  话音刚落,山脚下就出现了阿勇他们的身影,人跑到他们的面前,气都喘不过来:“导演,我们去找时摄影的路上迷路了,之后我们就谢老师走散了,找不到他。谢老师是不是和时摄影......”

  刚要问,一侧脸却看到了时薄琛站在导演旁边,却没有看到谢南观时,立刻瞪大了眼睛:“时摄影?谢老师没找到您,和您一起下来吗?”

  时薄琛脸色铁青。

  众人都怔住,一瞬间反应过来,谢南观走丢了。

  丹尼尔勃然大怒,一拳揍到时薄琛的脸上:“你为什么不在那里等着!南观返回去找你了你你知道吗!为什么不在原地待着不动!”

  所有人瞬间凝滞下来,只听得见下雨声。

  时薄琛的脸被揍得歪向一边,眼神滞住。

  天边响起滚雷的声音,雨急骤如箭,丹尼尔更加着急:“为什么要把南观一个人留在山上!你知不知道现在山上很危险!”

  时薄琛咬咬牙,任凭脸上火辣辣地疼,脚腕处也还在流血不止。

  剧组的其他人连忙来劝,拉开暴怒的丹尼尔,推着时薄琛先让他处理伤口。

  时薄琛却僵在原地不动,满脑子谢南观。

  他的南观,被他留在了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该死。

  他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死!

  他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

  时薄琛眼睛赤红,咬住下唇,直到血从嘴里流出,从下颚滑下。

  一旁的陈明被吓坏了,慌张得手足无措:“导、导演!是突然下雨,时摄影担心山体滑坡,又联系不上谢主演,所以才离开那里去追谢主演......”

  突然,天边轰隆一声雷打断了他的话。陈明怕打雷,顿时缩着肩膀完全不敢再说话。

  丹尼尔控制不住,一拳头砸在了桌上,大口踹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大概缕清了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明白时薄琛是在联系不上谢南观的情况下,不顾危险去找谢南观。

  如果遇到山体滑坡,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山的两边躲,而不是顺着山下走。

  但时薄琛他们是按照谢南观走的方向追,不可能没看到谢南观。

  唯一的可能,就是谢南观在折返回去的路上,迷了路。

  丹尼尔努力保持冷静,准备安排人去找谢南观,但刚一转过身,却感觉到一阵迅速的风刮过去,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时什么,就已经听到其他人惊叫:“时摄影冲回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