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们入戏很快,需要外景的部分很快就完成。

  就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天边突然飘过来一大片乌云,黑压压地涌过来。

  这里虽然是自然景区,但毕竟是在深山,如果下雨遇到山体滑坡,后果不堪设想。

  丹尼尔立刻结束拍摄,安排所有人迅速收拾回去。

  但在返程之中,发生了意外。

  一个演员不小心踩空,恰好在旁边的时薄琛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稳住了对方,而自己由于重力的作用,被拉得踉跄了好几步,蹭到身后一块大石头,划破了脚腕。

  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时摄影!”

  山间传出一声惊慌。

  走在前面不远处的谢南观立刻顿住。

  听到喊声,他不由得心里一紧,犹豫了一瞬后,迅速回过头往后去看。

  当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后,脸上的血色顿失。

  只见时薄琛坐在地上,单手捂住脚腕。即便如此,血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里涌出来,染深了脚下的整块泥土。

  谢南观瞬间僵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心脏就已经先被割开一道口子,往外滴血。

  明明是时薄琛受伤,可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脚腕也刺疼。

  谢南观咬咬牙,用理智告诫自己不要管时薄琛,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先一步蹲到了时薄琛的面前。

  谢南观猛然惊醒似地抬起头,却正对上时薄琛投下来的错愕目光。

  他“唰”地一下别扭地偏开头。

  “南观……”时薄琛唤他,声音在颤抖。

  已经到这一步了,谢南观再怎么想逃避也无济于事,他咬咬牙,没有找到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东西,只好撕掉身上的衣服,把那道翻了皮肉的伤口包上。

  但血仍然染红了整片衣服。

  眼看着无法止血,谢南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着急得浑身打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再次溢出来,沿着时薄琛的脚腕缓缓滑落在地上。

  时薄琛怔怔地看着青年的发旋和红了的眼尾,突然心里一阵酥麻传至全身,掩盖住了脚腕处的疼痛。

  “南观……”他笑着唤他,“你别着急。”

  他的南观,在为他着急啊。

  那就让血流得再多一点吧,那样他才能知道,其实南观的心里,是一直关心着他的吧。

  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被南观注视着啊。

  他希望,南观的眼里只有他。

  他爱他,爱到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占有他。

  “对……对不起……”陈明害怕得捂住自己的嘴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都是因为我,时摄影才……”

  其他人由于着急赶路,已经走在前面了,没有听到这边的骚动,对于这边的慌乱全然不知。

  “先别说这个了,”谢南观打断对方,“前面的工作人员那里有急救药,我去拿。”

  陈明着急提出:“我,我去吧!”

  谢南观瞥了他一眼,无法再佯装平时的冷静,语气也急了点:“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很快就回来。”

  时薄琛现在的伤口太严重,不能再走。必须得先止血处理,才能继续赶路。

  剧组的人应该走得不远,只是和他们有一段距离,他很快就能赶上。

  陈明被青年冷漠的眼神吓得颤了颤,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照顾时摄影!”

  谢南观没有再废话,看了时薄琛一眼后,跑去追剧组。

  而时薄琛始终注视着青年离去的方向,眸间的情绪意味深长。

  “时摄影,对不起……”陈明垂下头,等待着对方的指责。

  他在这部戏只是一个小配角,连号都排不上,平时遇到了其他演员,都得毕恭毕敬。他知道时薄琛的名号,绝对不是他这个小配角可以惹得起的。

  如果对方要追责,他一个小配角根本负担不起。

  想到这里,陈明更加后悔。

  但许久,他都没听到对方说话,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在看到对方表情的一瞬间,他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时薄琛在笑——

  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不断渗血的脚腕,眉眼间全是近乎病态的温柔。

  他看得脊背发凉。

  他看过这种眼神,当谢南观完全入戏,深入到那个变态角色心里的时候,眼神就是这样的。

  虔诚,温柔,几乎像是柔情的春水。春水之下,是浓厚的爱意。

  要吞噬掉人的爱意。

  察觉到演员的僵硬,时薄琛才反应过来似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你觉得,南观为什么会走得这么慢?”

  陈明愣了愣,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能呆呆地摇摇头。

  不过他确实有些疑惑,谢南观身为主角,应该是被剧组簇拥呵护着走在最前面才对,不至于和他这种小配角一样落单啊……

  时薄琛没有等他的回答,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我的南观啊……”他阖上眼睛,微微仰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在爱着我啊。”

  陈明错愕地看着他。

  他突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了。

  谢主演在刻意等着时摄影。

  当时时摄影因为耽搁了一会儿,和他一起落在了队伍后面。

  而当时一直走在前面的谢主演,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放慢了脚步,直到和他们两个人始终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对方完全没有转过身来,所以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谢南观是在和时摄影保持距离。

  他突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时摄影始终粘着谢主演,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突然降到了冰点,没有说过任何话。

  是朋友吗……

  陈明一个小配角,根本没有机会和主演之类的重要人物多接触,对于时摄影他们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听说。

  但是,朋友会说“爱”这个字眼吗……

  陈明百思不得其解。

  但一垂眼,看到时薄琛的伤口,顿时脸又刷地一下白了,连忙帮忙止血。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

  谢南观走后没过多久,天边就传来轰隆的想生,森林上方炸开了一道沉闷的响雷。

  紧跟着,两个人身后的山上传来声响,是石头滚动的声音。

  陈明本来蹲着在给时薄琛止血,猝不及防被一块滚下来的小石子砸了脑袋,疼得立马捂头。

  时薄琛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往山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停地有小石子往下滚,还伴随着低吼声。

  刚才勉强还算可以的天色,已经迅速;:变得昏暗,宛若末日。

  “不安全。”时薄琛立刻得出结论。

  陈明茫然地捂头看着他:“时摄影你在说什么?”

  时薄琛脸色凝重看着缓缓涌过来的乌云:“快下雨了,这座山很危险”

  被时家接回去之前,他和亲生母亲在山上待过一阵,他非常清楚,下雨加上滚石,那么整座山都是潜伏的危机。

  陈明惊恐地长大了嘴巴:“那怎么办?谢主演还没有回来!”

  时薄琛回过头去看谢南观离开的方向,当机立断:“南观现在应该走得不远,我们能追上他。要赶上他,不能让他回来这里,很危险。”

  他不敢保证在下雨之前,谢南观能及时离开这里,找到剧组。

  刚才他给谢南观打电话,但偶然间看到谢南观的电话在地上,肯定是刚才蹲下来的时候掉下来的。

  山上信号不好,他想打电话给丹尼尔那边,也完全没用。

  现在如果要及时通知谢南观,他只能往那里走。

  他不能让他的南观身处险境,绝对不能……

  没时间再犹豫,时薄琛被陈明搀扶着往谢南观离开的方向走。

  时薄琛的伤口太严重,走了没一段路,伤口就会再次被崩开,渗出的血滴落在地上,在身上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线。

  陈明根本不敢低头看对方的伤口,脸色煞白:“时摄影,你的伤口太严重了,我们先去旁边的地方避一避吧,别走了!”

  “不行!”时薄琛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要找到南观,让他快点躲开……”

  -

  听说时薄琛受伤了,丹尼尔立刻派了两个剧组人员去帮忙。而他考虑到其他人员的安全,只能自己要带队离开这里,继续往前走。

  他叮嘱,找到人后,要立刻往指点地点去汇合。

  再怎么对时薄琛这个人有意见,丹尼尔都不会把私下的恩怨放在公事上,但看到谢南观着急到眼尾发红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特别不是滋味。

  他喊住谢南观:“南观!”

  谢南观着急要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那双深色的眸子间只剩下焦急,完全没有他。

  丹尼尔内心酸痛,突然使不上力气。现在说再多,可能也没什么用了吧。

  最终,他只是摇摇头:“快去吧。”

  “注意安全。”

  谢南观点点头,带着来帮忙的人转身走了。

  丹尼尔看着青年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久久无法回神。

  -

  回去找时薄琛的路不远,但由于岔路太多,谢南观又是个路痴,当时走得急没留意,等现在再回去找时,他就迷了路。

  乌云越来越密,好像随时都要压下来。细雨也开始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他们的脸上。

  眼看着雨珠越下越大,谢南观也越来越急,怪自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犯蠢,连忙让跟着来的剧组成员分开去找。

  谢南观根据记忆拐进一条还算熟悉的小道,正要继续往前找,旁边的草丛却突然动了动,紧跟着走出一个人,拦住了谢南观。

  看清来人,谢南观不悦地皱起眉头。

  是本该随着剧组一起离开这里的余早念。

  “你在这里干什么。”谢南观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收起了往日的温和,警惕地看过去。

  自从上次和余早念产生摩擦后,两个人除了对戏之外,私底下也没有任何交集。

  但他能感觉到,余早念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充满敌意。他懒得和这种人较真,向来视而不见。

  他不明白这个人出现在这里,还拦着他的目的。

  但谢南观没时间管这么多这个人到底想要干嘛,他只想尽快找到时薄琛,然后带着人离开这里。

  他推开人就要走,但余早念却出声拦住了他。

  “谢南观,你在找时薄琛对不对?”余早念说。

  谢南观立刻顿住,仍然戒备地看着他:“他在哪里?”

  余早念一改往日的傲气,露出和善的表情点点头,指着自己身后的一条小道:“我刚才一个人下山的时候,听到经过这条道上的村民说,有两个人为了避雨,跑到那边的小屋子里去了。”

  他让开了身子:“就在坡上的那个小屋子里。”

  谢南观沉默地看着他,在辨认真假。

  余年早又说:“我还听到村民说,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谢南观的心立刻被攥紧,脸色苍白。

  顺着对方所指的地方,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蜿蜒一片,看不清尽头,只有两排干枯的树。

  看到谢南观着急的样子,余年早冷笑了一声。

  而谢南观皱紧眉头,正要再问,雨却像是在印证余早念的话一样,突然从天上倾倒下来,连成了一片苍茫的雨幕。

  余年早撑开手中的伞,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快去吧谢南观,时摄影他的脚伤很严重吧,再不止血就来不及了。”

  说完,扬起下巴看着谢南观,却丝毫没有将伞递过去的意思。

  没过多久,谢南观就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雨稀里哗啦打在伞上,像是在催促谢南观。

  谢南观再也来不及多想,攥紧了手中的药,往余年早所说的方向跑去。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余年早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找时薄琛。

  而看到谢南观走进那条小道后,余年早脸上和善的笑容立刻卸下,变得阴鸷可怕。

  -

  在小路的尽头,果不其然有一间小木屋。

  木屋被巨大的雨幕所笼罩,一眼望过去若隐若现。

  谢南观来不及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视线瞬间从明亮宽敞变得狭窄昏暗,他没来得及擦掉身上的水珠,就着急地环顾木屋。

  但木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在。

  谢南观紧紧皱着眉,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紧跟着在雨声的噼里啪啦声中,门外传来“咔哒”落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