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薄琛第一次知道,原来话语也是有温度的。

  谢南观的话就像是冷冰冰的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发凉,指尖打颤,两腿紧绷不能动弹。

  谢南观说,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可能回不去?他和谢南观,绝对不可能分开。

  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谢南观绝对不可以从他的身边离开!

  “不,我们......”时薄琛嘶哑着还没完全好的嗓子,“我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分开。”

  “你爱我吗?”谢南观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时薄琛“噌”地一下抬起头,茫然了一瞬。

  谢南观又重复了一遍:“你爱我吗,时薄琛。”

  他看到,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暗了一下,脸色沉下去,薄唇也动了动,可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时薄琛没有回答他。

  早料到是这种结果,谢南观苦笑了一下:“你看,你说你离不开我,却说不出爱我。时薄琛,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说完,没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把抵住门的时薄琛推了出去,快速阖上。

  更衣室没开灯,在一片黑暗中,谢南观用背抵住门,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发红的眼眶。

  -

  整个拍摄过程中,时薄琛都以监督拍摄进程的理由留在片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一直在盯着谢南观。

  时薄琛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谢南观。因为过敏症状太严重,又一直做噩梦没睡好,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角落的阴影中,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敢上前去和他汇报工作。

  他紧紧盯着谢南观,像是要用目光将他钉在身边。

  可是从拍摄开始,谢南观就没有看他一眼,哪怕是不经意的视线都没有扫过来过。

  “南观......”他疯了似地呢喃,“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明明从前的谢南观,满眼都是他,哪怕他视而不见故意不理,那双深色的漂亮的眼睛里,装的都是他。

  谢南观......真的要离开他吗?

  不可以,不可以,他绝对不允许......

  他绝不会让谢南观离开......

  心脏突然绞痛,疼得他冷汗直冒,痛苦地蜷缩起来捂住心脏。

  路过的制片人偶然往角落扫了一眼,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扶他:“时总,时总你怎么了!”

  动静不小,引起了骚动,很快片场里的人就都围了过来。

  因为缺氧,时薄琛的眼前一片模糊,昏昏沉沉中只能看清大致轮廓。他挣扎着想要寻找谢南观的身影,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明明面前围了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谢南观。

  “谢南观......”时薄琛艰难呢喃。

  可人群太过慌乱,没有任何人听到他说的话。

  恍惚之间,他从人群肩膀之间的缝隙中,终于找到了谢南观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谢南观是面无表情的?又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明明这么难受......

  之前难受的时候,明明谢南观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好几次因为宴会上喝了太多酒,他一回去就胃疼,谢南观就会扶他去床上,手掌摩挲到暖和后,再把掌心贴在他的胃上。

  可是现在......他都疼到站不起来了,谢南观为什么都不愿意过来看看他?

  他眼睁睁看着谢南观漠然扫了他一眼,很快转身就走。

  -

  等时薄琛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时家的私人医院里躺着。

  意识到自己不在片场里,时薄琛立刻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翻身就要下床。

  “时总。”在一旁候着的许默扶了扶眼镜,“您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太好,主治医生建议您留院休息。”

  时薄琛支撑着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我要去找谢南观。”

  把他抓回来,重新关在自己身边。

  他一刻也不能让谢南观离开他,哪怕一分一秒。

  许默淡漠地看着,面无表情,即没有去扶,也没有继续阻止。

  就在时薄琛手握住门把手要拧开的瞬间,门先他一步开了,沈允黎的脸闯进了他的视线。

  沈允黎愣了一下,没想到时薄琛醒得这么快,明明刚才还是休克状态。她看了眼板正站着的许默,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站在门边的时薄琛,突然明白了过来。

  时薄琛这是硬撑着要出去呢。

  对于时薄琛这个疯子来说,出去还能做什么,也就只有去找谢南观了。

  最近她一直都在关注时薄琛这边的动向,也知道他每天都跑去A市纠缠谢南观。

  沈允黎轻笑了一声,掩住红唇:“我今天才知道时总竟然是个大情种,命都已经没了半条了,还在坚持纠缠不要的情人。”

  闻言,时薄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阴沉。

  沈允黎红唇紧抿,瞬间感受到了对方压迫性的气场。

  时薄琛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王者的傲气,哪怕现在在感情上受挫,他也仍然保持上位者的高贵,傲然扫视面前的人。

  “他不是我的情人。”时薄琛眸间像是浸了霜,“我也没有不要他。”

  沈允黎好歹也是沈家的独女,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冷嘲热讽回去:“对,不是你不要他,而是他不要你。”

  时薄琛的脸色变了一瞬。

  沈允黎很乐意看他处于弱势的一面,但这不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她拿出一沓合同,放在桌面上:“时家和沈家已经催我们办婚宴了,一旦婚宴结束,沈家就会立刻把股份转到我的名下,时家也会把你要的项目给你。”

  “这是项目合同,办完婚礼后签字,我们就结束这场交易。”

  这场商业上的联姻,一开始就是时薄琛和沈允黎的利益交换,利用这场婚礼,时薄琛能拿到稳固自己地位的项目,而沈允黎能得到沈家的所有股份。

  只需要一场明面上的婚礼,双方都是共赢。

  当初,时薄琛确实是这样和沈允黎交易的。

  可是现在,时薄琛犹豫了。他没有接过合同。

  沈允黎愣了愣,察觉到时薄琛的犹豫,不满地说:“我们已经订婚了,圈子里的人都在等我们这场婚礼。”

  顿了顿,她说:“如果你反悔,你失去的只会比我多得多。”

  她不过是没了沈家的股权,反正一开始也只是想让她那对狠心的爸妈难受一下,沈家这股权也不是非要不可。

  反而是时薄琛......

  她知道,在时薄琛的心目中,时家家主的位置甚至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可以说,时薄琛是为时家家主位置而活到现在的。

  “你自己想清楚。”扔下一句话,沈允黎开门离开。

  时薄琛沉默地站着,不发一言。

  许默提醒他:“时总。”

  时薄琛这才抬起头,开门。

  “去接谢南观。”

  -

  虽然这次的拍摄风格是谢南观很少接触的那种类型,但拍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结束得也比预料中的早一些,也才刚过晚上十一点。

  因为要拍摄的服装比较多,时间也就比平常的拍摄长一些。

  换完衣服,和纯利他们打了招呼后,谢南观就收拾了东西,打算坐地铁回去。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里,他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觉。对于工作,他是全身心投入型,只要下定决心做好,就会执拗地去完成。

  现在终于完成了,心里的大石头也随即落下,现在的他需要回家好好补一场觉。

  可刚走出公司,惬意轻松的心情还没维持多久,谢南观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谢南观!”时薄琛喊住他,追上前去。

  谢南观没理他,加快了脚步。

  时薄琛急了,追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腕,语气也多了几分强硬:“为什么故意装作没听到!”

  说完,又自知语气太硬,软了语气主动说:“让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谢南观被迫停下,甩开他的手冷眼看着他:“别装了,时薄琛,你不是这种人。”

  “我没有......”

  僵持之间,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唤:“南观!”

  谢南观循声望去,只见经理从驾驶座探出头来,朝他招招手,看见时薄琛后犹豫了一下,才问:“南观,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时薄琛的警铃大作,差点失控:“不可以!滚!不许动我的南观!”说完,不顾旁边还有人,一把将谢南观拥进了怀里。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要把谢南观嵌进身体里一样。

  谢南观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拥进了怀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剧跳动,拼命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脑子一片混乱,熟悉的清香味残忍地裹挟着他。

  下一秒,时薄琛的手抚上他的背。

  谢南观的眼睛霎时瞪大。

  不要......不要......

  “别碰我!”

  被囚禁后留下来的应激反应让谢南观猛地清醒,一把推开时薄琛,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空气霎时凝结住。

  时薄琛拥在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等谢南观反应过来抬起头时,他就看到时薄琛无可挑剔的那张脸上,满是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