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亦舟胸口微微起伏,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苏温言。

  每次都是这样,不把他吻到起反应不肯停,就算他意志力再坚定,也架不住这样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有时候真想不克制了,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自食其果,可又偏偏狠不下心。

  俞亦舟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选择捏住苏温言的脚腕,将他锁着自己的双腿打开,后撤一步,转身进了卫生间。

  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喂?”苏温言坐在洗手台上傻眼,“你倒是先把我扶回轮椅再去解决啊?”

  俞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完事,苏温言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发呆,他努力回过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嘴唇被亲得有点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他嘲笑俞亦舟吻技退步,从那之后,某人就变得格外“卖力”。

  又或者是不忍心真的把他按在床上干,只能在嘴上下功夫。

  苏温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俞亦舟还是没出来,他有点不想继续等了,准备自己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洗手台上下来,先用右腿着地,再扶着墙往外面走。

  膝盖还是会疼,但相比以前已经好了太多,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冲水声,紧接着是开门声,苏温言下意识停下脚步,莫名有种偷溜被抓现行的局促感。

  空气安静了一瞬,俞亦舟道:“你先站着别动。”

  嗓音有点哑,还带着余韵未消的暧昧。

  苏温言只好不动了,等他洗完手过来扶自己,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觉得我自己也能回去。”

  “万一中途摔一跤,准备再躺俩月?”

  苏温言不吭声了。

  俞亦舟把他扶回轮椅上,板着脸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否则的话,不给你兑现复健奖励。”

  苏温言故意装傻:“不就是背着你自己走了两步路吗,你不放心,我改就是了。”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俞亦舟不想把刚刚发生的事再重复一遍,有点烦躁地别开了脸。

  苏温言不逗他了,认真道:“我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明明能满足我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让我用,你这不是在折磨我吗?所以我得让你也难受一下,咱们才算扯平。”

  俞亦舟:“……”

  他小声念叨:“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过得好好的。”

  “嗯?”苏温言听见了,诧异道,“我哪里过得好了,但凡我过得好,也不至于闲得没事画点素描来排解,你不知道我梦里有多精彩,可等我一醒来就忘了大半,真正呈现在纸上的不足十之一二。”

  “……好了你别再说了,”俞亦舟连忙打断他,唯恐他越说越往“艺术”层面去了,犹豫片刻,“等我们从你老师家回来。”

  “为什么要等?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万一出什么意外,岂不是要误了你的行程,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我说你也谨慎得过头了吧?”

  “之前我只是两个小时没盯着,你就进医院了,我能不谨慎吗?”

  “……”

  苏温言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算了,就这样吧,至少有点盼头,要是真因为做那种事不小心搞进医院,导致没法去看望老师,那也太尴尬了。

  能被几个师兄弟姐妹笑话一年。

  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苏温言要早做准备,不光是复健,他还打算给老师带点礼物。

  学生给老师送礼,最好的莫过于呈现自己这一年来的进境与成果,往年他们几个都会带上自己的画,让老师品评一番,再互相挖苦一番,其乐融融。

  今年……

  苏温言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作品,之前那幅他用来突破自我的画自然是最优选择,但出于某种私心,他还不想这么早将它展示给别人看。

  想来想去,决定干脆就拿雪景图了,应景。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暂时想不出少点什么,苏温言先把画画完,涂掉了不该出现在窗前的花瓶和花。

  画好的这天,俞亦舟出了一趟门,回来时给他带了件礼物。

  苏温言看着那件“礼物”,眨眨眼:“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俞亦舟手里是一支银白色的手杖,他将它递给苏温言:“试试,看合适不合适的,不顺手的话,我再拿去让店家改。”

  “折腾半天,这不还是拐棍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方案。”

  俞亦舟递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你不要就算了,我退……”

  “我要。”苏温言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

  手杖有些分量,但又不至于太沉,看材料应该是某种合金,杖身是银色哑光,有些许纹路,杖首部分则是雕刻成兽头的亮银。

  “狗?”苏温言摸了摸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兽头,“和你那围裙是情侣款吗?”

  “……明明不是一个品种好吧。”

  的确不是一个品种,为了符合实际需求,手杖用的是垂耳狗头。

  他握在手里试了试,还算趁手,又拄在地面借力起身,即便是在瓷砖上也很防滑。

  “要是觉得不方便,还有这个。”俞亦舟又拿出一个替换用的普通杖首。

  苏温言没接,踱了几步适应适应,走到穿衣镜前:“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穿上西装,踩上皮鞋,头戴礼帽,出门就是回头率百分百的英伦绅士。”

  俞亦舟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白西装比较衬你。”

  苏温言笑出声来。

  “你不会真想让我打扮成这样去老师家吧?”他说,“学油画学的,真给自己学成洋人模样了?”

  “哪里不妥吗?”俞亦舟表情认真,“穿这么一身,怀里再夹上一幅装裱好的古典油画,保证你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敢主动碰你。”

  “我都不敢想我要是以这种形象去学校上课,我的学生得兴奋成什么样。”

  俞亦舟想了想觉得也是,苏老师本来就已经很吸引眼球了,要是换身打扮换个风格,那些学生非得疯了不可。

  不过没关系,反正下个学期他也要去学校应聘,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赶走那些学生。

  苏温言又摸了摸杖首,忽然问:“这狗头部分该不会是银的吧?”

  俞亦舟点头:“杀菌。”

  好家伙。

  这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啊。

  不过看这银的硬度,肯定不是纯银,但愿不会贵得太离谱。

  俞亦舟这家伙,对自己抠抠搜搜,给他花起钱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趁着还有几天才到年三十,苏温言赶紧适应了一下手杖——从拐杖到手杖还是有些难度的,拐杖至少能支撑身体,而手杖只能助行,约等于他没办法再借助外力了。

  不过这东西小巧轻便,的确方便很多,最重要的一点,这东西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有时候看着那逐渐被他冷落的轮椅,他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摆脱它。

  从他出院至今四个月,他好像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好像那起车祸只是幽寂午夜的一场噩梦。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来帮忙,帮我看看贴的正不正。”

  俞亦舟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苏温言回过头:“今天才二十九,你怎么就贴起对联了?”

  “明天不是要出门吗,哪有时间,今天先贴了吧。”俞亦舟说着开门出去,“穿好衣服再出来,别冻着。”

  “知道了,我的俞大保姆,这点事你一天叮嘱三遍。”苏温言披上外套,拄着手杖跟他来到门前。

  年前这段时间没少下雪,外面的积雪一直没化,但门前和院子已经被俞亦舟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苏温言不再拄拐,俞亦舟就也不把他当伤残人士看了,有事没事就喊他起来活动活动,贴个对联也非要叫上他一起。

  苏温言小心地下了门前台阶,站远一些:“嗯……再往上点,好,就是这里。”

  贴好了一边,俞亦舟去贴另一边,苏温言指挥着他,最后贴到横批。

  “居然不踩凳子就能够着?”他对此感到惊讶,“看来我家的大门还是不够高啊。”

  “也许是你手短。”

  “胡说八道,虽然我的身材比例没你那么好,但也绝对不差,回头我把大门加高到三米,看你还够不够得着。”

  俞亦舟被他逗笑,唇角翘起了一点:“好了,贴完了,快进去吧。”

  苏温言哼了一声。

  两人回到屋内,俞亦舟又去贴福字,最终,一张窗花落在画室的窗玻璃上。

  苏温言忽然一愣。

  他好像知道那幅雪景图里缺什么了。

  油画还在画架上摆着,他画好以后就没再管,上面的颜料已经干了。

  他调了一点红色,往画布上落去。

  寂静洁白的雪景便被这一张窗花注入活力,新年的气氛跃然纸上,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喜庆与温暖。

  他放下画笔,眉眼间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原来红色不光是生的颜色,是死的颜色,是喜庆与热闹,更是……家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