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鱼立刻看向前方，怀着深深的期待。
他的眼珠很黑，很圆，也比平常人大一圈。有一种奇特的幼态感。他的视力很好，眼瞳清亮，始终保持水润润的状态。
若有人不注意看，会误解他眼里含着泪。
裴愈站在门口，看向声音主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姜小鱼那边。
他有一点轻微近视，其实并不能很好地看清楚姜小鱼的面孔。但那双眼睛太亮了，在水里浸泡过似的，闪着微光，他感觉那光太亮，仿佛是窗外的阳光投射了进去。
姜小鱼坐着，仰着脸，见裴愈看过来，连忙伸起手臂摇了摇。他不敢在教室里大声喊裴愈的名字，只能举手吸引他注意了。
裴愈神情微微凝滞，很快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他单肩背着包，一只手紧紧握住背带，另一只手自然下垂，但很快也握成了拳头。
他垂下眸，正要往自己的座位走。班主任注意到他，连忙唤住：“裴愈！”
裴愈转过身。
班主任面色和蔼，声音轻柔，仿佛怕击碎了什么脆弱的东西。
“你今天只带了作业来吗？”
裴愈嘴角绷紧了，点点头。
她笑，伸出手，“把作业给我吧，填好——”
旁边排队等着报名的同学不满打断她的话：“老师，我先来的。先检查我的作业吧！”
排队的人都把暑假作业本堆在讲台上，等候着老师的检查。然后，还要一一清点他们的报名费用有没有少。
还不等班主任说什么，裴愈便打开书包，将自己的作业本放到作业堆最下面。接下来，他该去排队。就算没有报名费用需要老师清点，但还是要填写一些材料的。
排队、报名、回家，这个流程已经在他心里播放了。
但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很大声。
体育委员高声喊：“裴愈！”
就在刚刚，裴愈目光转开的时候，姜小鱼很怯地缩回了手，不小心打到身畔体育委员的手臂，他自然会问：“你刚刚举手干什么呢？”
姜小鱼不想说话，心里很怕裴愈的冷漠态度。
体育委员继续追问，用铅笔屁股捅了捅他。
后座说：“他好像想叫裴愈过来。”
体育委员恍然大悟，“你之前还在群里问裴愈的地址是吧？”
姜小鱼连忙摆手，“不是我问的，是宋小小问的。不对，是我问的，我让宋小小问的……”
他完全慌了。
因为两人声音都不加掩饰，有人听到了，已经投来好奇的目光。
体育委员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高声喊了裴愈的名字。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此时，人慢慢多了起来，已有十多个同学了。
裴愈很想当作没听到。
虽然不知道体委有什么事，但他如今坐在姜小鱼身边，裴愈直觉那一定是麻烦事。
体育委员没眼色，继续喊他的名字。
眼看台上班主任都被吸引了注意，裴愈只好慢慢走过去了。走得很慢，步伐沉重，有人窥到他眼角很冷。
他站在过道上，冷冷道：“什么事？”
体育委员指指姜小鱼，“他找你。”
裴愈的目光才降临到姜小鱼脸上。居高临下。目光冷漠。
他眉眼狭长，俯视他人时，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蔑视感。
姜小鱼忽然觉得，他跟孟芳平一点都不像了。
孟芳平的冷漠感缘由那一双铁灰瞳色的眼睛。
相处久了，便不觉得那双眼睛很冷，反而像银河星光那样美。舍不得移开，想永久地沉浸在那片美色里面。
裴愈注视着姜小鱼，看他缩着肩膀，似乎感到怕了，要找一个洞钻进去。他很想笑。
他笑出来了。
“呵，你找我？”
姜小鱼刚鼓起勇气，要张口，裴愈捕捉到时机，继续说：“如果是废话，就不用提了。”
他的勇气憋了回去。
裴愈眯了眯眼：“快点，你想说什么？”
姜小鱼刚深吸气，裴愈又道：“如果是以前那些话，也不用说了。我不乐意听。”
姜小鱼那口气顿时堵在喉咙里。
“我……”他变得非常迟疑。
“看来你没什么事，我走了。”
裴愈玩了一出“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战术，使得姜小鱼全面溃败。
但他好像也没赢，因为……他竟然很想知道姜小鱼到底要说什么。
是那套想交往的话术？
还是有了新主意？邀请吃饭？还是约到某个清净的地方？
他忽然不想到讲台那边排队了，他收起戏弄姜小鱼后的笑意。他现在需要思考。需要清理出去那些杂乱的思绪。
体育委员沙哑的声音响起：“裴愈，你学费是不是要过一段时间再交？那你铅笔先借我。”
裴愈面无表情道：“没有。”
然后，他提着书包走了。没有再看姜小鱼。
姜小鱼看着他坐在后面饮水机附近的位置。他个高，以前坐中排总是被身后人抱怨，没过多久他就向班主任申请坐后排了。
他好像有点轻微近视，看黑板的时候会戴上眼镜。
老师关心他，想让他坐回中排。
他不愿意，并不想有人总是用笔戳他的背，让他弯腰低头。
裴愈的脊背始终挺直，不愿意弯下。
姜小鱼偷偷看着他。心里的慌乱像一团烟雾在心里乱窜，始终不能得到安定，裴愈现在有讨厌他吗？
“所以你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外号‘八卦周’的后座问道。
姜小鱼闷声说没事，趴回到桌子上。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来，有人在家里就已经召集家人在钱票上写好了名字，一来教室就先交作业，再交报名费用。
宋小小也来了，风风火火地将书包往桌上一丢。
体育委员赶紧搂好桌上差点被风吹跑的钱，“你干什么？！”
“谁叫你坐我位置的。”宋小小嚼着泡泡糖道。
她没穿校服，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在体育委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她看见姜小鱼安稳坐在位置上，不由问道：“你已经报名了？”
姜小鱼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在钱上面写自己的名字。”
“那还不赶紧写？等下人多，排队要排好久的！”
她瞥见体育委员手中的铅笔，立刻抢过来。
体育委员又惊又怒，他还有十多张没写名字，“你又干什么？”
宋小小下巴抬高，“我的笔。”
“是姜小鱼的！”
“我借给他的！”
宋小小说得非常理直气壮，体育委员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他瞅瞅姜小鱼，声音也低了，“是你的笔吗？”
姜小鱼瞅瞅宋小小，女孩个子娇小，但身上的气焰却要冲到天花板上去了，有些幻视姜女士。
他舔了舔唇，选择替宋小小遮掩，“是她的笔。”
体育委员抱着自己的东西，沉默地走了。
宋小小坐下来，把铅笔还给姜小鱼，催促道：“快点写吧。报完名就能自由活动了。下午还要大扫除呢。”
姜小鱼接过笔，把钱拿出来，告诉她：“我这学期不住宿了。”
她啊了一声，又兴奋起来，“那你不是能给我带早餐了？还能给我手机充电？”
听到“手机”这个名词，讲台上的班主任敏感地抬起头，眯起眼睛说：“我听到了有人带手机，今天就不管你们，明天不准带来了啊！”
宋小小立刻趴在桌子上，降低存在感。过了一会儿，感到无事发生了，她从书包里拿出报名要用的东西，“对了，刚刚那男生是哪个班的呀？你什么时候认识外班的人了？”
姜小鱼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体委。”
是你暗恋半学期的人。
宋小小眼睛瞪大了，她眼睛本来就大，瞪得要跳出来了。
很快，她作出决定，“他丑了，配不上我了。”
这段短暂的暗恋无疾而终了，连当事人体委都不曾发现过。
宋小小报名回来，撑着脸颊有些无聊，看见裴愈在收拾东西，她赶忙摇摇姜小鱼的手臂，那铅笔顿时滑出长长一道痕迹。
宋小小没发现，眼睛盯着裴愈，“裴愈要走了。”
她记得姜小鱼要追裴愈的事。
姜小鱼往后面一看，裴愈已经提起了书包，单手背在身后。
他侧脸冷漠，谁也不看，微微弓着脑袋出了门。
宋小小吸气道：“好高冷。我不喜欢高冷的人，因为我可以是颜狗，但绝不能是舔狗。”
姜小鱼看向窗户，裴愈从外面经过。
距离近了，他看到他苍白的下颌。
姜小鱼刚动了动唇，裴愈眼神瞥过来，波澜不惊的模样又忽然跟他脑海里的某个人重叠起来。
这让他有些恍惚。
裴愈很快离开了，外面声音很嘈杂，听不见他下楼的脚步声。
宋小小见姜小鱼拿着笔出神，有些文艺道：“你坐在中排窗边，他坐在后排饮水机边，天涯海角，中间隔着那么多同学的脑袋，只有他离开时，经过窗户，你们的距离才缓缓拉近了。”
“……”姜小鱼抿抿嘴，目光放在桌上，继续书写自己的名字。那么多张钞票，他写了多少遍名字，都记不清了。
宋小小靠近他，“你都看到了，他不拿正眼看人的。这种人不好拿捏。你真决定要当一个舔狗了吗？”
“什么舔狗？什么舔狗？？”
八卦的后座激动得上半身探了过来，眼睛跟探照灯那般亮。
宋小小抵住后座的脑袋，淡定道：“他想把学习搞好，想去请教大学霸，但我觉得不太理想。”
“哦——”
这瓜不太好吃，后座失落地缩了回去。
想了想，他替裴愈说话：“他那个身高也不容易正眼看人。要不，你配合配合，努力长高？”
宋小小翻白眼，“补你的作业去！”
姜小鱼突然想起来有一张钞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铅痕，连忙打开笔盒，拿出橡皮擦。接着在写过名字的那一叠钱里面翻找。
宋小小唉声叹气，“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不懂姜小鱼怎么喜欢上裴愈了，平时也不怎么接触。也没听说他是颜狗。
她甩了甩两条辫子，探过身去，小声道：“你要不要每天喝牛奶，说不定还能再长高。”
姜小鱼低着头不说话，找到那张钞票，拿着橡皮擦慢慢地涂抹。
宋小小感觉他好可伶，“一定要这样吗？他有什么好？不就成绩好、长得高、还帅吗？这样的男人很难找吗？”
后座幽幽道：“这三样，我一样也没有。”
“同桌们说话，你这个后座别插嘴。懂不懂事啊？”
听着宋小小教训后座的声音，姜小鱼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脑海里是属于裴愈的脸，他正在冷笑。
那股想要放弃的欲^望爬上来了。
放弃了，他会受到系统什么惩罚呢？
分数扣光了，他会死吗？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系统声音：
【叮——】
【检测到宿主态度非常消极，学霸攻略系统新增一个惩罚版块：当分数降至五十分，施加一个惩罚。】
【请宿主端正态度，努力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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