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飞尘居然在自建房中住下来了。

  言和光不是那种性格强势的人,对于别人的要求,虽然很不想同意,却也从来都做不到言辞拒绝。

  而郝飞尘提出要住在他家,言和光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郝飞尘已经自己上楼了。

  整个房子虽然年代有些老旧,但被言和光收拾得很干净,郝飞尘翻箱倒柜,给自己弄了个房间出来,一副要常住的样子。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这么过了好几天,言和光躺在自己的床上,才反应过来郝飞尘是什么意思。

  他想养我。和裴景山一样。

  言和光觉得不可置信。

  他很迟钝地想。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喜欢?

  所以肯定是二代们的游戏,他们等着看笑话呢。一定是这样。

  这大少爷跟他在山沟沟里呆了三天了。

  一天晚上,言和光准备好说辞,打算去找郝飞尘坦白,把他给劝走。

  他现在是个癌症病人,没有时间跟他们玩这些游戏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平静地过完最后的生活。

  结果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在说话。

  “还挺难追。妈的,我在这山沟沟里呆了三天,我都要臭了!”

  “你是不知道这边条件有多艰苦,你都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家里没有浴缸!”

  “什么?回去?那不行,那我这几天不就白干了吗?郁安志,你太小看我了。”

  “肯定能拿下!真诚才是必杀技!”

  “你他妈才是傻|逼!”

  言和光安静地听了几句。

  果然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这些大少爷只是来玩的。不过他也没什么情绪,因为本该如此。

  言和光真诚地觉得,除了叶璟禾,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他了。

  言和光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回去睡觉。

  没事的,他们这种人,在这种地方肯定水土不服。指不定三天两天的,就收拾包袱跑了。

  第二天早起,言和光下楼。

  一下楼,就看见郝飞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早晨的太阳晒起来不太热,是一整天最舒服的时间,郝飞尘听见声音,把墨镜往下拽了一点点,看着他说:“哟,早上好啊。”

  言和光平静地说:“郝先生。”

  郝飞尘道:“别这么叫我,叫名字就行。”

  言和光假装听不见,把院子里的卫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郝飞尘就跟在他后面。

  村里根本没有专门的停车场,郝飞尘的那辆红色跑车停不进来,还占了一小半的路。还好这条路上基本不走大车,所以没人喊他们挪车。

  言和光才一出门,旁边小卖部的阿姨就跟他说话:“小言,你对象呀?真有眼光!”她甚至压低了一点声音,“这么多年,我以为是小宁呢。你们青梅竹马的,多般配啊。”

  言和光手忙脚乱地想解释。

  结果郝飞尘上来直接搂了他的肩膀,然后强制他转了个方向,阻止了他的解释。

  结果言和光一转头,就看见乡间小道上,又开进来了一辆格格不入的豪车。

  这边房子的院子都不太大,郝飞尘的车怼了大半个身子进去,还能从外面看到车尾,就留下一条不宽的小路供人行走。

  现在开来的这辆更是夸张,往路上一停,根本不动了。

  言和光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把郝飞尘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努力半晌,结果无用。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思已经开始面无表情地翻白眼了。

  裴景山从后座下来。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打扮得好像要去参加晚宴,现在一身高定、腕表,站在山间小路上,只差一步就会踩到田坎上去,画风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裴景山第一眼不是看言和光的,而是看着郝飞尘。

  郝飞尘笑着说:“景山?你怎么来了?”

  搞得这里像是他家一样。

  陈思本来也想下车,但是他的傻|逼老板跟他是同一边下的,现在出去,就得站老板前面了,错都错不开,很影响气势。

  裴景山感觉这两天连轴转,来到这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心理和生理上的折磨都快到极限了,结果临了还有致命一击。

  “你俩怎么回事?”裴景山问。

  住在隔壁的大妈吃瓜吃上瘾了,也不出来,坐在小卖部的柜台里面,伸长了脖子看。

  郝飞尘说:“你们不是分开了吗?”

  看来光天化日的,“包|养”那两个字,也确实很难说出口。

  郝飞尘虽然对裴景山这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有几分敬佩,也确实承认他作为唯一真正接手家族生意的事实很牛逼。

  但是,他的本质是一个二代。

  换着玩这种事,圈子里早都遍地都是了。

  裴景山冷笑道:“谁说我们分开了?”

  言和光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郝飞尘的手从自己肩膀下拿下来,动作轻柔但坚定,然后平静地说:“我没空跟你们玩这些幼稚的游戏了。”

  言和光直接扭头就走。

  郝飞尘“诶!”了一声,裴景山则是直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很不好地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言和光,他看见这张脸,面对这种态度,肯定无法强硬。

  都不需要裴景山做什么,他会自己欺骗自己、自己说服自己的。

  但是现在,他有了底气了。

  言和光用略带思索的眼光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山,然后平静地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裴先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裴景山有点下不来台。

  郝飞尘则抄着手在一边看热闹。

  他还有点怀疑自己——来之前明明打听好了,裴景山看见白柯,明明已经跟这边断绝关系了。

  怎么现在看起来又没有?

  不过身为一个混帐的二代,他很轻易地就看透了裴景山的想法:他这是既要,又要。

  裴景山简直要气炸了:“所以不跟着我,就是为了跟着他?!你们搞在一起了?”

  郝飞尘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霸王脾气上来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太熟悉了。

  现在脾气还好,当初那脾气才真是,一个字不对就要动手,跟个炮仗似的。

  郝飞尘为了兄弟还能继续做下去,说:“别这么看着我,还没睡到呢。不能光让我背锅,不让我占便宜吧?”

  他看向言和光的背影。

  言和光和传统Omega不太一样,这句话是真心的,至少……和经常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那种Omega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较弱得和菟丝花、凌霄花一样,必须要攀附着别人才能生存,但实际上,却有种独特的坚韧。

  这也是郝飞尘不想霸王硬上弓的原因,总觉得那么做有点不是个东西。

  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当时霸王硬上弓呢,这样的话,现在就搞到手了。

  言和光看着裴景山的侧脸,又有种别样的情愫蔓延上来,好像要驱使着他做出什么决定。

  但是现在可不是在千里之外了,他身后就是那座青山,他不会再动摇了。

  言和光甚至很礼貌地反问:“无论我跟谁搞在一起,都和您没关系吧?裴先生。”

  裴景山直接去摸他的腺体,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的标记呢?”

  言和光冷淡地说:“洗掉了。”

  如果不洗掉,他再次进入发情期的时候,会生不如死。但是他也没多久好活了,买了很多抑制剂放在家里,根本不在乎伤不伤身体。

  裴景山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言和光。或者说,第一次平视言和光。

  之前言和光在他这里,从来没有健全的人格,只是一只很听话、长得很像他中意的那只小猫的copy,乖巧柔顺,想摸就摸。

  可奇怪的是,当他站在这里,跟自己平视,他就似乎和白柯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

  裴景山这才发现他也喜怒哀乐、七情俱全。

  这个发现让裴景山简直刷新了世界观,前几十年的人生忽然变得狭隘起来。

  一个完全不从属于白柯的灵魂割裂了,在他眼前熠熠生辉,他的眼睛疼得要命。

  言和光趁着这个机会,甩开了他的手。

  “你们能离开我的生活吗?”当然,他主要是看着裴景山说的,“就当是行行好,放过我吧。”

  而这个时候,小路上又开来了一辆车。

  小车过不去,陈思也绕不开,还准备预备着下车去跟车主商量一下。

  但是一打眼,就会发现那辆车也是这个乡村里绝对见不到的品牌型号。

  蒋弈从驾驶座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情况,然后下车往前面走去了。

  陈思恨不得拿出手机来录像:妈的,这热闹肯定好看死了。

  但还是坚强地忍住了。因为比起八卦来,还是高薪工作重要一点。他还是当一朵发霉的蘑菇吧。

  裴景山站在原地,青筋直跳,看见蒋弈从那边走过来,脸色就更难看了:“你怎么来了?”

  蒋弈理所当然地说:“我来追你啊。”

  蒋弈走到几人之间,很不讲礼貌地挡住了裴景山看言和光的视线,说:“我托人查到你的行踪,还以为你是来度假的,所以我就跟来了。”

  裴景山根本不想理他,伸手想把他拉开,蒋弈却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次,才是把言和光严严实实挡了个干净。

  言和光轻轻戳了戳他的背,示意自己接受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