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给白天壮丽的建筑披上一层黑纱,在山林间影影绰绰。裴晚茗躲在树后,望着前面几个道士。他们拿着手电筒似乎在山林中寻找着什么。

  淡薄的月色被乌云吞没,山林内一片漆黑,唯有蝉声和脚步声匆忙打破这片寂静。裴晚茗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在说什么。

  领头的人停下脚步,手电筒的灯光在漆黑的前方晃了几下。

  “怎么办?这里也没有。”

  “难道那个怨灵下山了?”

  “不可能,宋师叔已经在山口了,那个怨灵逃不出去的。”

  众人安静下来,等了片刻,领头的人说道:“还有一条小路没有找。”众人立即回头去找小路。裴晚茗往树后躲了下,见众人没有发现她,轻飘飘追了上去。

  那几个道士快步走了会,停了下来,前方又来了一队打着手电筒的道士。领头人恭敬喊了声:“赵师叔。”赵师叔点点头:“那边没有吗?”“没有,不过还有条小路我们还没有找呢。”

  赵师叔道:“去吧。”那队人匆匆而过。赵师叔刚想转身离去,忽然身体一顿,右手一甩,一道符咒迅速飞向裴晚茗藏身的地方。裴晚茗目光闪烁,没有动,任凭符咒打到自己的肩膀上,剧烈的痛意从肩膀上传来,裴晚茗转身就跑。

  赵师叔喝道:“孽障休跑!”他一甩袖子跟了上去。

  裴晚茗身形快速穿梭在树木之间,平日里茂盛的树枝,此刻张牙舞爪试图伸长手扯下裴晚茗。不顾脸上和身上被树枝划到的伤痕,裴晚茗和赵师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望了眼后山的方向,裴晚茗思量着姜潋此时应该已经到达清泉,正想加速甩掉赵师叔时,忽然身形一滞,这一停滞让她再次被赵师叔的符咒打伤。

  赵师叔第二次攻击的地方还是她的肩膀,肩膀上的伤口绽开,灵气迅速从伤口处溢出。感觉到灵力即将枯竭,裴晚茗只得躲进了一处大殿内,等她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阵法殿,阴差阳错间,她居然又回到了老地方。

  见怨灵慌不择路躲进了阵法殿里,赵师叔冷笑一声,当即启动阵法,要将那个小怨灵困死在里面。

  确认阵法开启后,赵师叔没有在停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今晚来的是个灵力不强的怨灵,看见他的符咒也不知道躲,就算炼化了也没什么用。

  只是这个怨灵从何而来?赵师叔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眉心紧紧皱起,难不成是后山关押的怨灵跑出来了?赵师叔改变了方向,直奔后山而去。

  来到后山山口,赵师叔来到值班室前,见两个值班弟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恼火的一拍桌子:“起来!”两人被惊醒,连忙擦了把口水站了起来,睁着双迷蒙的眼睛望他。

  赵师叔喝道:“我让你们看守后山,你们就是这样看守的?”两人低垂着头看自己脚尖,不敢说话。赵师叔弯起食指敲着桌面:“这个月的全勤奖扣掉,工资扣一千。”

  缓和了一下心情,赵师叔问道:“睡了多久?”左边那人咽了口口水,小声道:“好像……半个小时。”赵师叔转身环顾四周,后山十分安静,听不见前山的喧哗和吵闹,就像是两个空间被完全分隔下来。

  “你们在这好好看着,我去后山看看。”赵师叔背着手踏进了后山。

  ……

  裴晚茗站在阵法中间,她的面前围了一圈金色的符咒,无数咒文从脚底的阵法而起,将她整个人罩住。

  裴晚茗认真思索冲出去不破坏阵法的可能性,想了想,可能性为0。

  她只要破阵出去,赵师叔很快就能知道她不是普通的怨灵。

  赵师叔此时应当不会在外面停留,或许他会怀疑裴晚茗的来历去后山查看。想此,裴晚茗正要破阵出去吸引赵师叔时,寂静的角落里传出一个脚步声。

  裴晚茗回头看去,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墨镜,穿着黑衬衫黑裤子的人。裴晚茗微微讶异,看来她们进入龙鸣山的那一刻就被他知道了。

  “天师。”

  天师“嘿嘿”一笑:“贫道观你印堂发黑,恐怕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啊,相逢即是缘,不如贫道给你算一卦?只要五块钱!”

  已经有血光之灾的裴晚茗:“……”

  “先关掉阵法吧。”

  金色的光芒渐渐消失,裴晚茗伸手用灵力治疗好伤口,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天师,转身就往后山的方向跑了。

  望着裴晚茗远处的背影,天师下意识想捊胡子,才想起来自己的胡子和赵师叔喝酒时被他剪了。赵师叔真是大胆,连天师的胡子都要管。

  想到刚刚裴晚茗的状态,天师又皱起眉来,裴晚茗的灵力流失太多了,即便她们进入过会吸食灵力的梦境,也太不合理了。

  ……

  如同电影一样的画面很快被抹去,傅语转身背过她坐在了石头上。姜潋站在湖边看着她的背影,傅语低垂着她,她瘦弱的背影在摇晃的荧光下显得十分萧瑟。

  “你……还好吗?”姜潋试探性开口问,“不看了吗?”

  傅语闭了闭眼,紧皱着眉头,脑海中思绪翻腾着,陈棠末……季曼书……她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来,这完全就是别人的人生,画面里那个偏执疯狂的人是她?不可能!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她明明……只是一个沉默寡言,听从杨夫人的安排上了小学、初中、高中的人,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自己选择了想报考的学校,毕业后进入了喜欢的公司,在一次登山活动上失足坠崖……

  但是这枚钻戒又是那么眼熟,见到它的第一面,傅语觉得心中有什么被填满了。还有那个布娃娃,那么诡异却又那么亲切,那个布娃娃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又是跟谁买的?

  无意识的捏掐着自己的手指,傅语茫然无比,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姜潋警惕的望向洞口,洞口处寂静无声。姜潋后退了一步,她察觉到了什么,拉着傅语从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

  跑了几分钟,姜潋停了下来,手撑在树上喘气。气息勉强恢复,姜潋转头想看看傅语现在的状态。傅语呆站在一边,喃喃自语着,姜潋凑近了听,傅语的声音很小很快,姜潋听不清她再说什么。

  抓着傅语的胳膊,姜潋寻找着下山的路。

  走了几分钟,夜色更深了,鼻尖树木的清香味也淡去了,耳边隐约传来笑声。姜潋停了一下脚步,意识到是谁来了后,抓着傅语跑的飞快。只是她跑的再快也没办法比一个怨灵跑的快。

  姜潋停下脚步,望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渐渐凝形的怨灵。她穿着白色衬衫,褐色马甲,外套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原来的一头长发被剪掉,梳了一个大背头,她的五官偏英气,如此打扮不仅不违和,还十分顺眼。

  “楚优,你怎么了来了?”姜潋有些无奈的看着楚优从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一朵白菊花递给了她。“我真的不喜欢菊花……”姜潋小声说。

  楚优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笑的灿烂:“我感知到你回来了,给你送花来了。”她望见站在一边的傅语,眼神哀怨起来:“她是谁?”目光落到姜潋抓着傅语胳膊的手上,咬紧了手中的手帕:“她和你什么关系?”

  姜潋没有过多解释:“我带她去清泉找回记忆。”楚优眼眶红红的瞪着傅语,一脸委屈:“我都没有和你贴这么近过。”

  姜潋尬笑几声,立即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穿成这样?”她记得楚优挺宝贝自己那一头长发的。

  楚优幽幽道:“我听说你订婚了,所以我今天是带你去结婚的。”姜潋一脸懵逼:“结婚?和谁?”楚优一仰头,满脸开心:“和我啊。”

  “只要你今天和我结婚了,你之前的婚约就不作数了。”

  姜潋沉默的望着楚优拿出一套婚纱来,果然她今晚不适合上山!接过楚优递过来的婚纱,姜潋道:“你的鞋带开了。”楚优连忙低头看去,她今晚穿的是皮鞋,哪有鞋带,等她抬起头时,姜潋已经偷偷在婚纱上撕了一道口子,指着口子道:“你看,衣服都坏了,你总不能让我穿着坏掉的衣服结婚吧。”

  楚优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我拿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她盯着口子看了半天,懊恼着:“一定是我不小心弄坏了。”

  姜潋摸了摸婚纱的料子,心中有些疑惑,楚优待在龙鸣山上,几乎不会下山,她哪来的钱买婚纱?难道是租的吗?姜潋问她:“婚纱是你租的吗?”楚优一脸心疼的翻看婚纱:“是我买的。”

  姜潋惊讶道:“你怎么会有钱买婚纱?”楚优闭了嘴,低着头一言不发。

  姜潋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这是不是你偷的?”楚优猛地抬起头,眼眶内盛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看她:“我没有,这真的是我买的。”姜潋心中仍然诧异,对楚优说的话半信半疑。

  婚纱破碎的地方不大,楚优打算回去后用针线缝起来。楚优抱起婚纱想回去,但又怕姜潋下山,只能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姜潋你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去补一下婚纱。”她说完身影飞快消失了。

  楚优走的太快,姜潋甚至没法阻止她,叹了口气,刚要迈步时,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抬头看去,裴晚茗斜坐在树枝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裴晚茗脸上和身上有着细碎的伤痕,她很少如此狼狈出现在姜潋的面前。内心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感觉,姜潋既愧疚又感动,没想到裴晚茗真的拿命相博了,裴晚茗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是个靠谱值得信任的人。

  姜潋来到树下,关切的问她:“你没事吧?伤的严重吗?”裴晚茗冷笑一声:“我说呢,亏在她那绊住,要不早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