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樊光耀确实又试图找过于显文和陈宪，但这两人基本上都没怎么出过学校，他也没什么办法。后来转来转去，只能去了岗西路。
高三比较忙，大部分人从早到晚做卷子刷题，于显文反而闲下来。高一高二他有很大部分空余时间都在应付陈宪，要么督促他背书，要么陪他吃吃喝喝到处溜达。这两个月陈宪明显是还在担心他可能填那几所名校，忽然就开始努力起来，连庞玉诗都感受到压力。前面杨朵朵一个劲骂他卷。
“你说你一个富二代卷什么卷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
“你别怪我，怪你班长去。”
于显文抬起双手：“要是学校不搞奖学金分级，我保证跟你们打成一片。我得给外甥女挣奶粉钱。”
“班长，我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你让陈宪当你外甥女干爹，然后他负责给她发红包，这样我们又可以继续放下书本嗑瓜子聊八卦了。”她也就开开玩笑，这时候要嗑瓜子聊八卦，别说统考班氛围答不答应，王道铁第一个不答应。
但陈宪抓住了关键词，他忽然把笔放下，“你这瓜皮脑袋难得有点建树。”
于显文外甥女比较幸运，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只是因为过敏，只能喝水解奶粉，出于安全考虑，于显文给她选了价格昂贵的品牌。好在樊光耀进去后，姐弟俩逐渐能攒下钱，养小孩勉强够用。
陈宪跟那小孩很熟。到周末于显文回去替她姐带孩子，他也会跟去。但于显文对于这个小朋友没有太多感情，可能还不及陈宪喜欢得多。如果没有陈宪，于婡大概会叫她的姐妹帮忙，于显文本人是不会出现的。他发现陈宪很享受这种能和他家人打交道的特殊之处，所以他也会尽量安排。
“陈宪，我就是觉得啊，其实认干女儿没问题，但红包还是不要随便发的好。我姐她总得自己养孩子，你每次给的钱又多——”
“行了，我知道。”
杨朵朵哀嚎一声，“不是，都不发红包了，那还是得卷啊！八卦、八卦，我想聊八卦！”她把书本反扣在头顶，整个人趴桌子上。压力大起来，人总想发点疯。
那天之后，陈宪就把这事记下了，周末带着金手钏去看那小婴儿。他抱着那小婴儿，婴孩就抓着他手指啃，于婡在旁边咯咯笑。于显文抓拍了一张照片，发聊天软件上。看起来像一家三口似的。
期中考结束后第二个星期，因为气温骤降，那小婴儿感冒一直没好，发展成肺炎，不得不住院输水。于婡自己也被小孩传染了，烧得意识模糊，只能由于显文请假去医院守着。呆到第二天，陈宪在学校实在坐不住，找借口溜了出来。
于显文看他甚至把题都带来趴床边小桌上刷，觉得特别有意思。
病房是三人间，人家都是妈妈爸爸围着团团转，只有这张小床是俩穿校服的高中男生盯着。于显文做事很有条理，带小孩也没手忙脚乱。兑奶粉、打吊针、换尿片、哄睡，流水线作业，连突发情况都很少。陈宪本来就不擅长琐事，又让人伺候惯了，这会在旁边只用听指挥就行。
中午于显文去买饭，陈宪坐那正背书，小孩突然大哭起来。于显文不在，小孩哭了他就有点慌，一下不知道该干什么。正准备抱起婴儿哄一下，病房外面进来个人，竟然是樊光耀。
“你怎么找来的？赶紧滚！”他下意识把婴儿护在身后。
出于人道主义，医院虽然是公共场合，但并不禁止一切警告等级的Alpah进入。
樊光耀嘴巴里小动作多，后槽牙一直动来动去的，“喂，你是不是想要这小破孩？”
陈宪不跟他废话，只问他一句：“不会滚？”
“呵，你他妈倒是想我滚远点！”
“我教你。”
上次是因为有其他学生老师在场，这会附近也没认识的人，陈宪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当时于显文身上的口子到现在还记着。
比起哄婴儿，显然面对樊光耀更来得酣畅淋漓。他把病床上的帘子刷地合拢，回头一拳直接照樊光耀脸上砸去。
樊光耀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挡都来不及挡，一下让他捶得脑子嗡嗡的，还没站稳，陈宪又是一脚踹他肚子上。内脏让那一脚搅成一团，他重心不稳，朝后跌倒在地，陈宪趁势直扑过来骑在他身上，往他脸上使劲捶，拳头又快又狠。
片刻功夫，樊光耀脸就肿得老高。他作息混乱，又爱喝酒，身体很虚，被陈宪这种体质好的按着打，完全没还手之力。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了。但拳头一直往他脸上招呼，他连求饶的空隙都没有。
医院门口就有派出所岗亭，警察那边一直关注着进入医院的Alpha，两人刚起冲突，那边就出发了。但他们赶到时，樊光耀还是被揍得不成样子。
陈宪看警察来了，喘着气站起来，甩甩手，道：“樊光耀，我说了，见你一次揍一次。”
于显文从围观人群中走出来，向警察解释道：“警察同志，是这样的，这个人是我姐夫，前年因为对我故意伤害进去过，当时法院给他下了禁止令。他过来可能想伤害我外甥女。他是我同学，也是我外甥女的干爹，他打他是为了保护小女孩。”
樊光耀当场发飙：“去你妈的干爹，那就是个野种！”
警察一把将他拦住，“樊光耀！跟我们出去。”
樊光耀被带走时，又指了指于显文。于显文这个怂货，刚打架的时候躲一边看，不敢上前，现在警察来了，又跑出来告状。他总有一天要再收拾他一顿。
至于陈宪……他恶狠狠地瞪着他和那个小女孩，心里已经有了恶念。
*
樊光耀在岗西路兜兜转转住进了一个叫华美宾馆的地方，一天十块钱，供热水到酒店。这宾馆条件很恶劣，二十几个平方的大房间里排了七八架上下铺，住了起码二十个人。他小时候当学徒出来就遇上了于婡，一直让于婡打工养着，没住过这么脏的地方。后来去了监狱，那边每天必须打扫清洁，密度也没这么大。
这才是Alpha聚集的地方。他在这里遇见几个Alpha。意外的是，聊了几句他就发现，有个叫小梦的Alpha还认识于显文，他俩甚至互相有聊天软件上的好友。
“哦，他以前在这里住过。”
“他住这里？”
“小屁孩住这里，得雇我保护他，你知道吧，得靠我罩着他。一天二十块钱，加起来也比他去酒店便宜。”
“我就知道，这怂货，又穷又抠。”
“对啊，他欠我四十块钱钱。你认识他，你替他还了。”
“还个屁！我就是被他害了，还给他还钱！”
“被害了不报仇？你才怂货吧。去报仇，顺便让他还钱。”
“警察不让我碰他，懂不懂？我是因为打他打狠了进去的，我碰他我还得进去。你这种没进去过的，根本不懂。”
“就你？”小梦把手举起来，比了比身高。于显文比樊光耀高多了。
“我告诉你，他是我小舅子，有次打他打狠了，把他那个贱货姐姐吓到了，傻逼跑去报警。结果警察立了案就不让撤。那贱货还哭着求警察放人呢。”
樊光耀和小梦几个人喝酒，炫耀自己在监狱的事。说他同房有个连环杀手，别听着吓人，其实屁都不是，胆子小又老实，可能杀个人把他一辈子的胆量用光了。说那些杀人的也只敢杀些小孩和女人，他就不一样，比他高比他壮的小舅子，他能把他打到头破血流屁都不敢吭。他还说他隔壁有个毒贩，毒贩很赏识他，说等他出去给他安排事情做，外面有个Alpha组织，吃香的喝辣的，还分配Omega。他喝得上头，说了很多，有些自己都不记得了。
到第二天，他周围几个混混全开始喊他绿头苍蝇。他才知道，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竟然把于婡傍上富二代还给他生了个野种的事说了出去。
小梦把于显文发的照片拿到他面前晃。“这就是你那个哭着求警察放人的老婆？哎哟，人家一家三口！”
“看看看，这小孩手上的金手钏看着多沉啊。”
“亲爹出手多大方，便宜爹还跟这啃馒头。”
“我要杀了你们！”
樊光耀气得发抖，抢那手机，被小梦一把掐住脖子。“就你这样式，我把你脖子拧断的功夫，你拧个鸡脖子鸡都断不了气。”
樊光耀这人记吃不记打，那群人又爱嘲讽他。他每次都会上头动手，又每次动手都会被揍，因此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他打不过这些人高马大的Alpha，只能把仇全部记到于婡和那富二代小崽子身上。
正巧这天，小梦又把手机凑他跟前，“绿头苍蝇，快看，你的便宜女儿和她亲生父亲享天伦之乐呢。”一伙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当时于显文发了条动态，照片上是陈宪在医院给小婴儿喂奶，没附任何留言，但标记有地址。
“我要杀了他们！”樊光耀恼羞成怒，嚼着脏话直接打车去了医院。他当时还想，傻逼于显文，劳资找你半天找不到，现在还留个地址，上赶被收拾。
坐车去的路上，离那些Alpha远了，他又有点退缩。一开始想揍陈宪的心情已经淡了很多，他反而想起之前陈宪给的那五千块钱来。当时拿了钱他一路走下山，打车回市区，直奔彩乐汇，几个小时就输光了。
于婡那贱货也并非一无是处，勾搭了个有钱的蠢小子，还给他生了个女儿。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让那有钱的蠢货给他女儿买身份，只要陈宪肯付钱，他就立马和于婡离婚，让他们一家三口爱干嘛干嘛。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几乎看到陈宪身上金光闪闪的几百万。
但他没想到，刚找到病房，陈宪根本不给他机会，话还没说上两句就把他揍了一顿。之后他又被警察拉去派出所教育一番。
他鼻青脸肿地回到岗西路，有个大块头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去揍人吗？怎么反而成猪头了？”
“你知道个屁，我把他揍进icu了！下次我要他跪着给我五百万，向我求饶！”
“向谁求饶？”那人把手机拿出来，放了段视频给樊光耀看。视频里是刚他被陈宪按在地上揍的画面。估计有好事之徒拍下来，发网上了。
“艹！你把视频给我删了！”
“删什么删，Alpha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几个人对他吐了口水，各自喝酒去。
樊光耀气得脑子发昏。行，臭小子，他不给自己机会，自己也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一个毛头小子欺负成这样，他没法混了。
他咬着牙，跑到那几个人酒桌旁，手朝桌子上一拍，大声道：“喂，你能不能给我弄把西瓜刀。”西瓜刀属于管制刀具，不可能卖给Alpha。
旁边有人冷笑：“哟，乌蝇哥要干大事了！”
“我给你弄来，你可别怂啊！”
“放屁，乌蝇哥哪儿敢动刀子，刚被揍了回来撂几句狠话，怕你们笑而已啦。”
没人信他真能干出什么来，都拿他当小丑看。
樊光耀抠着手指没说话。